理工生们常把在专业领域里养成的语言习惯运用于日常生活的非专业领域。比如,说到能量,他们会想到可以进行定量计算因而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各种物理能量;说到力,他们会想到牛顿力的计算;说到张力,他们会想到胡克;等等。之所以会这样的一个原因是相关词汇在自然科学的领域里有着明确的定义或精准的计算公式,因而即便在学习相关的自然科学知识之前已经接触过那些词汇,一旦学了相关的自然科学知识之后,便会产生“哇,原来这才是这些词汇的真正意思”的豁然领悟的感觉。
理工生们能够精准地掌握自然学科中的各种词汇原本是件好事,但也往往会产生一些副作用,那就是他们在非自然的社会人文领域里的词汇反而相对减少了,甚至看到非理工背景的人们将自然科学中有着定量意义的词汇以非科学的形式运用在社会人文领域里时会觉得很别扭,甚至对之公开表示由衷的鄙视。比如,当有人说一篇抒情散文中的某个词汇的运用可以增加语句的张力,或有人提到社会上的正能量及负能量,或有人说某人甲的言行举动对某人乙具有磁力,或者说某个场景压迫了另一个场景,等等,常会使很多理工生们感到不以为然甚至困惑。相应地,当他们自己需要对相关的情景进行描述时,他们自然就不会去使用那些被非理工背景的人很自然地使用的某些在自然科学领域中有特殊意义的词汇,于是他们不得不试图用在他们看起来更具有科学精准性的语言来描述一些社会人文的情景,结果便使得理工生们讨论社会人文的文章常会仍然带有明显的理工科论文的风格;而不具理工背景的人写出的社会人文文章就相对地显得更洒脱豪放。
实际上,理工生们以自然科学的语言习惯对社会人文领域里的语言使用的苛求常是一种误解,因为在西方文化中,诸如能量,力,张力,压迫等等的词汇早在现代科学产生之前就已经被普遍使用。是自然科学在这些词汇的基本意思的基础上对之赋予了具有一些定量关系的特殊意义,而不是非理工领域的人误用了那些科学的词汇。以能量为例,那是在具有定量意义的能量守恒定律产生之前多少世纪就有的概念。牛顿定律更是在原有的不具定量意义的抽象力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而另一方面,非理工背景的人对于一些在自然科学中已具有精准的定量意义的词汇的科学含义之缺乏了解同样会造成他们阅读理解具有一些自然科学背景的书籍的困难。
讲中文的朋友们或许会说这是因为中文里与自然科学有关的诸如能量等词汇是随着西方自然科学一起引进的,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其实不然,即便在英语文章里,具有理工背景的作者与非理工背景的作者的文字风格也常会有明显的不同。
理工科生与非理工科生们在语言上的相应的隔阂有时会造成彼此之间的误解,而这种误解的一个比较具有实际意义的后果便表现在哲学的领域里。从网上的讨论中可以发现,那些过于拘泥于自然科学语言的人很难适应一些以文学手法来论述的哲学文章,甚至会追究那些文章中所谓定义不明确的问题;而那些缺乏科学背景的人又不易理解很多具有科学内涵的文字的意义。中国传统国学界以及现代的理工生们带有各自背景特色的对于《道德经》这本具有深刻自然与人文内涵的经典的不同角度的误解便是上述两种缺陷的一个典型的例子。对黑格尔这位曾凭着一篇论述太阳系行星运行的论文得到工作的却又喜欢用文科生语言论述困难的哲学问题的作者的文章,世人们从不角度出发而产生的误解又是另一个典型的例子。当然,人们可能会问:不具现代自然科学知识的老子为什么会对自然有着文科生们难以理解的独到认识?答案其实很简单:什么事都会有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