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到办公室,还没有泡好咖啡,还没有打开计算机,还没有。。。。 叮叮。。。叮叮。。。电话响了。
一看这是没有经过前台小姐转接,从外线直接打进来的,估计不是家人就是朋友。 可这电话号码我不熟呀。 俺懒懒地提起电话,非常不耐烦的随口说了一句:
Hello, This is XXX, how may I help you (这是川大侠, 能为你整点啥)?
This is Michael, I wanna speak with you 。
尼玛,你这不是正在和我谈吗? 由于怕是客户, 俺可没敢说出来。
Who? (我有点不耐烦了)
Michael, your boss.
很多年来, 除了家里有位喜欢做饭,偶尔洗碗,热爱种各种野花杂草,总是无事找事批评俺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老板外,俺没有其他老板呀!
敢问你是哪路神仙?
Ha-Ha, this is Michael, Michael Brown。
Michael Brown !? 这可是我当年在L公司打工时的大Boss !
那是1999年, 我从那时候不得了,了不得的L公司位于新泽西的一个部门调动到位于宾州我家太岁工作的部门,太岁的老板的老板就是这位长着一张不拘言笑,非常严肃,满脸涨红,照到谁,谁害怕,长着一双绿色的老鹰眼,目光严厉,瞄到谁, 谁胆寒的一个叫Michael Brown的家伙。
Michael从麻省理工学院大学毕业后,继续读了硕士和博士 (这个有点非常了得!人家可是全时制的,不是当着官,然后整的乱七八糟的假博士。 其实,进入MIT读硕士,博士不算厉害, 你要是能高中毕业考入这些大学当大学生,你就是不厉害,也厉害)。毕业后,到L公司的贝尔实验室工作, 他一直被重用 (野鸡大学,党校研修班的博士,清华"毕业"的又当着官还居然能读博士英雄好汉 好像啥戏都木有)。他平常目中无人,想骂谁,就骂谁,整个部门没有不怕他的。 但是,他当领导还是十分有方滴。当他确定我要调动到他的部门后,一天开会,故意当着我家太岁的面,高调宣布: “有个从新泽西调过来的人,是我专门找来解决我们一直存在的数据库和数据统计问题的,以前的三个人,花了二年的时间,但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不知道这人能不能解决。 喔,天知道!” 然后,碧绿的眼睛故意瞟了一下我太太,意在不言中。 太岁中计,回家传了话, 整得俺还没有去上班就感到亚历山大!
上班第一天, 我去见他, 他开口就问, 这个任务,你啥时候能整好?
整啥我都不太清楚,我没有办法回答。由于他绷起一张非常可恶可恨的大红脸。 我也简单粗暴的回答他: I do not know !
嗯, 我分二个工程师帮助你,让他们给你介绍一下情况,希望你们六个月内整好。就这样。
我还想给他说说困难,讲讲条件,如果整不好,也有个下台的台阶。 可是人家说马上要去开会, 拜拜了。 留下我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一副傻瓜瓜像。
从此以后, 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偶尔过道上碰到,人家也目中无人,视而不见。有时俺讨好地说个Hi, 可人家目不斜视,Okay一声就闪了。
这厮不好打整,真的是不好打整。 可问题是俺当时必须保住这份工作,遇到这样的老板,心里的确有点虚了。
有人说我写程序的手艺好,老厉害了! 呵呵, 那基本是胡扯,完全是以讹传讹,胡说八道。 讲句老实话, 干码工这行的确有些运气在里面,和学问,技巧没有多大关系。 我接下任务,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和其他二位程序员把以前的程序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发现人家以前的程序写得非常专业,lint free, 编译无错,全部可执行部分有三万多行, 加上注解,五万行还朝上!但是他们运气太不好了,这玩意一上生产线,不伤风,就感冒,根本谈不上实时地收集数据,统计数据,分析数据,然后再控制大半条生产线的正常运行。原程序逻辑关系还特别复杂,为了加快运行速度,调用的很多子程序还是用汇编写的! 根本没办法完全看懂, 更不要说要完全搞清楚来龙去脉了。 看来想要在原来的程序上做点修修补补,蒙混过关是基本不可能的。和大家一商量,奶奶的,俺们而今迈步从头越 !
我们日以继夜,撸起袖子干。没有周末,没有上下班时间,从了解情况,熟悉生产线,程序的构架设计,逻辑设计,编程,调试,查错,改错。。。。。用了差不多四个多月的时间。
听人说,如果运气不好,你喝水都哽,运气好了,你出门就捡钱钱! 哈哈。我们的运气呀, 好得不得了(俺是捡过一次一百元的现钞,但是,但是不到两天,俺在拐弯的STOP前没有停稳,直接慢慢滑过去了,结果被警察叔叔逮了个正着,被罚款一百二十元), 好得居然第一次上生产线测试就全程通过!这程序岂止lint free, 基本就是bug free ! 看到测试现场监视器显示的红红绿绿的统计数据,分析曲线,俺偷偷瞄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着但一直不动声色的麦克,发现他的脸比平常更红了一点,绿眼睛也微微地泛出一丝亮光。
没有表扬,没有开庆功会,没有奖金。 但是, 俺这个改行的码工的好名声像谣言一样传遍了全部门。 连平时自称是UNIX GURU 的一位牛人同事,有时也乘没人看见,跑到我的办公室和我"研究"问题,说是和我切磋。呵呵。麦克同学无论在哪里碰见我,都主动给我打招呼。哈哈,那时候的赶脚呀,真的好极了。
可好日子不长,911后,公司运营开始不好,继而大量裁员,由于俺是"技术骨干"呀(后来才知道, 是麦克同学暗中帮了大忙),整个大楼的各种闲杂人员,绝大部分工程师,大部分科研人员以及生产线上的工人叔叔阿姨们基本走空了,俺还在那里上着班,还在假装忙着混时间。
一天,麦克到我的办公室,笑容满面地给我说,你是我见到的最踏实肯干,技术过硬的软件工程师(嗯,这时我才感觉到,其实我还有点能干? !是吗?说句实在话, 连我自己都不信。),公司估计不行了,其他人我不管,但我得帮你个忙。 我有一个在MIT读博士的时候的一位师兄,现在Charter Communication当技术总管,我今天专门为你给他打了个电话介绍你的情况,他非常愿意接收你, 同时,你和你太太的工资我都帮你说好了,他们付你们现在的工资的1.15倍。 但是,这个公司的研发和生产都在新加坡,你们要搬家到那里,回家和你太太商量一下,看你们愿不愿意去。
当时,我真的感动得泪流满面 (没有经过被裁员的同学们可能不知道,911后找工作特别困难,当时的裁员对我,那就是Final呀!亚历山大可不是随便说的,孩子在这里长大,中文说得节节巴巴,估计也就能吼几句不太标准的还必须是常用的成都土话。 回中国,他们必须从小学读起。 还有呀,面子呀! 都说美国这也好, 那也好,只要有机会,都朝这里跑,如果俺来了都呆不住,风风火火折腾了半天,灰灰溜溜回去报销祖国 (俺是老实人,都说老实话哈)。 当然, 也可以见人就说俺是放弃国外高薪聘请,毅然回国报销祖国!说不定今天可以梳个小分头,假装会说英语,假装满腹经论,到处招摇撞骗,做报告,整“学术”交流,吃香喝辣,同时还是指导八个女博士,16个女硕士的博导,哈哈!你懂的, Me too ! 但俺不是这种干着社会主义勾当,说着丢人现眼虚假大话的主呀, 俺的老脸没地方放呀!尼玛这洋插队就是走的华山一条路!
由于我们不愿意去新加坡,没有领麦克的这个大人情。 在被裁员前的一天,麦克专门请我和太太到当地的一个高级饭店嗨了一盘。 然后,Goodbye, Farewell, So Long, Vaya Con Dios,Ciao, 后会有期。
Why are you keeping silence ! 麦克有点不耐烦了。
喔, 我在回想我们在L公司一起度过的好时光。 我家老板和我都非常诚心诚意地感谢你过去帮我们的忙。 你在哪里?咋个晓得我的电话号码?
我看到你在推特上发的信息。 我现在L公司 (这好像是中国公司从IBM买的公司) 当北美的老总,我的办公室就在XXXX, 你搬到这里太好了,如果你愿意,我权限下的任何工作, 你任选。
哈哈, 工作我是不需要了, 但是,麦克的情,一个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诚心诚意伸出援手,帮助我的情,我无论如何都得还上。麦克在我心中一直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们约定,周六我们全家请他们全家。 十分期待和麦克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