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五:黄巢之乱之十二:吕用之淮南作威作福与高骈与朝廷互相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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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二年即公元882年正月初八(辛亥),唐僖宗李儇正式任命侍中王铎为京城四面行营都统,即征讨黄巢的主帅。


夏四月二十二(甲午),唐僖宗加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为兼侍中。


同时,吐谷浑都督赫连铎和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率领的官军与沙陀领袖李克用交战,结果官军失利。


当初,淮南节度使高骈喜好神仙,有个叫吕用之的方士被妖党牵连而逃命到高骈那里,高骈厚待于他,还补任他为军职。吕用之是个鄱阳茶商的儿子,长久客居在广陵(扬州),熟悉那里的人情世故。在提炼丹药的闲暇,他也经常和高骈谈到官府和民间的利弊,所以高骈对他感到更加奇异,也更为信任。高骈的旧将梁缵、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平时得到高骈的亲厚,而吕用之想要专权,便逐渐开始用计去掉他们。高骈于是夺去梁缵的兵权,族灭陈珙一家,也疏远了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他们。


吕用之又引荐他的党羽张守一和诸葛殷,共同蛊惑高骈。张守一本是沧、景地区的一个村民,靠方术见到高骈,但没有得到任何知遇,十分穷困。吕用之跟他说:“你只要和我同心,就不用担心不能富贵。”于是将他推荐给高骈,高骈宠待他就跟吕用之一般。诸葛殷最初来自鄱阳,吕用之先跟高骈说:“玉皇大帝因为明公的职事繁重,让他身边的左右尊神各一人停职,专门前来辅佐明公为政。明公应当善待他们。如果想让他们长久留下,也可以用人间的重要职位捆住他们。”次日,诸葛殷前来谒见。他言辞诡异善辩,谈笑风生,高骈以为他就是玉皇大帝派来的天神,于是补任他为盐铁重职。高骈为人严格整洁,外甥侄儿辈都从未坐在他的身旁。诸葛殷患风疹疽块,总是不停地搔扪痒处,所以满手满指甲都是脓血。高骈单独和他促膝交谈,互传杯子器皿饮食。身边的人向他进言,高骈说:“那不过是神仙用这办法来试探人而已!”高骈养有爱犬,闻到诸葛殷的腥臭,都来和他亲近。高骈感到奇怪,诸葛殷笑着说:“我曾在玉皇大帝面前见到它们。别来已有数百年,没想到还记得我。”


高骈与宰相郑畋有嫌隙,吕用之跟高骈说:“有个宰相派刺客来行刺明公,今晚就到了!”高骈大为恐惧,便请教他该怎么办。吕用之说:“张先生曾学过对付刺客的法术,可以让他防御刺客。”高骈于是将张守一请来,张守一也一口答应。于是他让高骈穿上妇人的衣服,躲在另一个屋室,而张守一代替他躺在高骈寝室的睡榻上。夜里他投掷铜器在台阶上,铿然有声。他又暗中用袋子盛着猪血,洒在庭宇之中,装作格斗受伤流血的痕迹。第二天一早,张守一笑着跟高骈说:“几乎落入那奴才的手里!”高骈哭着向他致谢说:“先生对我,真有再生的恩惠!”便用丰厚的金宝酬谢他。


有个叫萧胜的人,贿赂吕用之,请求出任盐城监。吕用之推荐他时,高骈面有难色。吕用之说:“我并非为萧胜求官。只是近来得到上仙的书信说,有口宝剑在盐城的井中,必须派一名灵官去取。萧胜是上仙身边的人,所以想让去取宝剑罢了。”高骈于是答应了。萧胜上任几个月后,果然函寄一柄黄铜匕首献上。吕用之见了这匕首后,对着高骈磕头稽首说:“这是北帝所佩的宝剑,得到了它,那么百里之内无人能够侵犯明公。”高骈于是用珠玉装饰这柄匕首,经常放在自己的坐席旁边。吕用之自称是磻溪真君,说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是葛将军,萧胜是秦穆公的女婿。


吕用之又在青石上刻了些奇怪的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暗中让人放在道院的香案上。高骈得到它后,非常惊喜。吕用之说:“玉皇大帝因为明公焚香修道,善功卓著,准备补任明公为真官。估计鸾鹤没几天就会降临此地。我们等人被贬谪到凡间的期限也满了,到时一定会陪伴节度使的旌旗节杖,一同回归上清宫!”此后,高骈在道院庭中雕刻木鹤,时常穿着羽毛服饰跨在木鹤背上,早晚斋戒做法事,练金烧丹,花费的钱数以巨万计。


吕用之卑微贫寒时,曾寄身在江阳县的一座后土庙,经常在那里祈祷。当他小人得志后,便请求高骈重新装修那座庙宇,选用江南最好的工匠和材料,进行重建。每有军旅大事,高骈都用少牢祷告祭祀。吕用之又说神仙喜好楼居,劝高骈修建一座迎仙楼,花费了十五万缗钱。高骈又修建了一座高达八丈的延和阁。


吕用之总是当着高骈的面呵叱风雨,抬头朝着天空拜揖,说有神仙经过云层表面。高骈也马上随着下拜。然而他经常厚赂高骈身边的人,让他们伺探高骈的动静,共同欺罔他,而高骈一直没醒悟。他身边随从只要对吕用之稍有异议,都马上会被吕用之陷害致死,所以他们只能暗中捶胸弹指,却什么都不敢说。高骈依赖吕用之就像自己的左右手,公私大小,不论何事都取决于吕用之。于是他开始斥退贤能,提拔不肖,滥用淫刑,胡乱奖赏。高骈的政事于是全面荒废败坏!


吕用之也知道节度使府上下都对他无比怨恨,担心有人暗中发动事变,便请求设置巡察使。高骈立即让吕用之兼领。吕用之于是招募险恶的家伙一百多人,纵横在闾巷之间,称作“察子”。民间百姓呵责妻子或辱骂孩子那样的小事,他也无所不知。吕用之想要夺人财富或掠人妇女时,马上就诬陷他们叛逆,将他们屈打成招,然后杀了他们,夺走人家的财富或妇女。因他而家破人亡的有数百家。人们对他非常害怕,路上只能以目示意,不敢交谈。将吏和士族及平民,即使在自己家里,也收紧脚跟,大气都不敢出!


吕用之又想用军队威胁诸将,于是请求精选诸军中骁勇的战士二万人,号称左、右莫邪都。高骈当即任命张守一和吕用之为左、右莫邪军使,军使得以署任将吏,就像节度使的帅府那样。莫邪都的兵仗器械都非常精利,服装也华丽整洁。张守一和吕用之每次出入,导从总有近千人。


吕用之的侍妾有百余人,他的日子过得无比奢侈靡烂。钱财用度不够时,他马上就将发送给朝廷三司的租赋运到自己家里。


吕用之担心有人会泄漏他的奸谋,便跟高骈说:“神仙其实不难学会,只是遗憾学习成仙的人不能断绝世俗的负担,所以神仙迟迟不肯降临!”高骈于是送走所有宾客,谢绝和凡人的交往,宾客和将吏都无法见到他。即使不得已要见什么人时,他也总得先沐浴斋戒,然后才见。对方下拜,他起身答礼刚完,就要送客了。于是吕用之得以专门作威作福,无所忌惮。淮南境内不再知道还有高骈这人。


再说,王铎率领两川和兴元军队进驻灵威寺,让泾原军队进驻京西,易定和河中军队进驻渭北,邠宁和凤翔军队进驻兴平,保大和定难军队进驻渭桥,忠武军队进驻武功(《旧唐书》说去年十二月,王铎率领禁军和山南东川的三万王师抵达京畿,驻扎在盩厔)。天下勤王的官军全都云集在京畿一带。京师粮食耗尽,黄巢的士兵只能吃树皮过日;他的势力这时已经窘迫,号令只局限在同、华二州。避乱的民众都跑进深山,修筑栅寨自保,农事全都荒废,以致长安城中每斗米贵达三十缗钱。叛军甚至用金玉向官军买人为粮,官军有时也捉了躲到山寨里的百姓卖给他们,一个人可以卖到几百缗钱,还以肥瘦论价(《旧唐书》把这事放在正月)。


五月,唐僖宗任命湖南观察使闵勖为代理镇南节度使。闵勖屡次要求在湖南建立节度使区,朝廷担心其它诸道观察使会仿效,所以没有答应。先前,王仙芝寇掠江西时,高安人钟传聚集蛮人和獠人,依山修建堡垒,有部众上万人。王仙芝攻陷抚州后,却无法守卫,钟传于是占据了抚州,唐僖宗便下诏任命他为刺史。到这时(《新唐书》将这事放在六七月间》),他又擅自进兵驱逐江西观察使高茂卿,将他赶往江州,自己占据了洪州(南昌)。朝廷觉得闵勖本是江西牙将,所以重新设置镇南军,让闵勖兼领;如果钟传不接受替代,就让闵勖出兵讨伐他。闵勖知道朝廷想要他们二盗相斗,两败俱伤,所以推辞不去赴任。


同时,唐僖宗加淮南节度使高骈为兼侍中,罢免了他盐铁转运使的职位。高骈失去了兵权,又被解除了财权,因此卷起袖子破口大骂,还让他的幕僚顾云起草表章自诉,言辞非常不逊。表章的大略意思是:“是陛下不用微臣,自然不是微臣有负陛下。”他又说:“奸臣未悟,陛下犹迷(陛下尚未辨出奸臣,仍然执迷不悟);不想想为何宗庙遭到焚烧,也不为园陵被掘毁感到痛心。”他又说:“王铎是败军之将,崔安潜在蜀时贪婪渎职。这两个儒士怎能带领强兵!”他还说:“今天陛下所用的,上至帅臣,下及裨将,臣预料都能坐着擒拿他们。”他又说:“陛下千万不要让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更始帝刘玄登基时十分羞愧,紧张得刮着坐席不敢面对群臣)。臣只是担心东土又出现盗寇。刘氏的复兴,即是轵道的灾难(秦王子婴带着天子的玺符在咸阳轵道旁投降刘邦)。这并非只是往日的事情!”他又说:“如今贤才在野,奸邪满朝,以致陛下成为亡国之君。这帮小人能有什么好主意!”


唐僖宗命令郑畋起草复诏严厉责备他,大略意思是:“掌管财权则盐业在手,主持兵马则都统当权。各路大军,直至京北和京西的神策诸镇,都在你的指挥之下,可算是兵权在手。而你又贵为司徒,荣为太尉。如果这样还不算重用,那么如何才算重用?”又说:“朕因为长久将兵权托付于你,而你却不能翦荡元凶。贼人自天长漏网渡过淮水,你不出一兵一卒袭击追逐,导致贼人残害京国,首尾已达三年。广陵的王师,从未离开过封疆。忠臣望眼欲穿,勇士兴起讥讽。所以朕才不得不擢用元臣去诛夷巨寇。”又说:“朕历来都有倚仗于你的心意。然而一旦诉求无门,凝望着你控制的东南,只能增添自己的凄凉而已!”又说:“当年谢玄在淝水打败苻坚,裴度在淮西平定吴元济。所以儒臣也未必不如武将。”又说:“宗庙遭到焚烧,园陵受到掘毁,龟玉毁椟(龟甲和宝玉在匣中被毁,通常指辅臣失职而使国运毁败),到底是谁的过失!”又说:“‘奸臣未悟’的话,谁肯承认!而‘陛下犹迷’,朕也不敢当!”又说:“黄巢困在天长时你还不能擒拿,又怎能坐着擒拿诸将!”又说:“你说刘氏复兴,不知谁是魁首?将朕比作刘玄和子婴,未免也太过诬蔑欺罔!”又说:“更何况天步未倾,皇纲尚整,三灵不昧,百度俱存。君臣的礼仪,上下的名分,都还必须遵守,不能随意堕毁欺凌。朕虽然年龄不大,又怎能被你轻易侮辱!”高骈既然完全丧失了臣子的节操,此后干脆连对朝廷的贡赋也全都断绝了。


同时,唐僖宗任命天平留后曹存实为节度使。


这期间,黄巢派兵进攻兴平,兴平诸军退驻奉天(《旧唐书》把这事放在去年八月,说朱玫进军兴平,被黄巢大将王璠所击,只好退保奉天)。


同时,唐僖宗加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为同平章事,并在六月任命泾原留后张钧为节度使;任命朱玫为京城西北面行营都统。


荆南节度使段彦谟和监军朱敬玫关系恶化。朱敬玫另外挑选了三千壮士,号称忠勇军,由自己亲自率领。段彦谟密谋要杀了朱敬玫。六月二十八(已亥),朱敬玫先下手为强,率众攻打并杀了段彦谟,然后让少尹李燧为留后。


蜀人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各聚众数千人响应叛乱的阡能。蜀中牙将杨行迁等人和叛军作战多次失利,因此请求增兵。西川府中兵马都派出去了,陈敬瑄只好将守卫仓库和门庭的士卒都给了杨行迁。也在六月,官匪在乾溪交战,结果官军大败。杨行迁等人害怕因为出师无功而获罪,便捉拿了很多村民当作战俘送交节度使府,每天都有几十上百人。陈敬瑄也不察问,把他们全都杀了。其中也有老弱及妇女。有些围观的人问他们怎么回事,都说:“我们正在耕田或织麻,官军忽然进村,把我们都抓了过来。始终不知道犯了何罪!”


七月初六(丙午)夜里,西北方出现赤气,犹如深红色的彩虹贯穿天际。


七月二十九(已巳),唐僖宗根据高骈的请求,任命钟传为江西观察使。钟传离开抚州后,南城人危全讽重新占据该城,又派他弟弟危仔倡去占据信州。


同时,黄巢大将尚让攻打宜君寨。突然下起雨雪,地面积雪近尺,变得异常寒冷,叛军士兵冻死了十之二三。


这期间,蜀人韩求聚众数千人响应阡能。


同时,镇海节度使周宝上奏,指责高骈自称承制,竟然任命贼寇孙端为宣歙观察使。唐僖宗下诏,让周宝与宣歙观察使裴虔余发兵抗拒孙端。


也在七月,南诏国上书请求早日把公主嫁给他们。唐僖宗复诏告诉他们朝廷正在商议婚礼的礼仪。


闰七月,唐僖宗加魏博节度使韩简为兼侍中,并于八月任命兵部侍郎兼判度支郑绍业为同平章事兼荆南节度使。


浙东观察使刘汉宏派他弟弟刘汉宥及马步都虞候辛约带领二万兵马进驻西陵,密谋兼并浙西。杭州刺史董昌派都知兵马使钱镠带兵抗拒他们。八月十三(壬子),钱镠利用大雾在夜里渡江,袭击刘汉宥的兵营,击溃了他们。浙东的兵马伤亡殆尽,但刘汉宥和辛约都得以逃脱。


八月十八(丁巳),唐僖宗任命保大留后东方逵为京城东北面行营都统,拓拔思恭为京城四面都统(通鉴说任命东方逵为保大节度使兼京城东面行营招讨使是在七月。这里以《新唐书》为准)。


魏博节度使韩简也有兼并邻道的野心,并亲自带兵三万去进攻河阳(即孟州),在修武打败诸葛爽(《旧唐书》说诸葛爽是黄巢署任的河阳节度使;其实也是唐僖宗任命的。显然他首鼠两端)。诸葛爽弃城逃走,韩简留下兵马卫戍河桥,并趁机劫掠邢、洺二州,然后凯旋而归。


同时,沙陀领袖李国昌自达靼率领他的族人迁徙到他儿子李克用占领的代州。


黄巢的同州防御使朱温屡次请求增兵捍卫河中,但总被知右军事孟楷给压下不报。朱温见到黄巢的兵势日益窘迫,知道他很快就要灭亡;他的亲信将领胡真和谢瞳也劝朱温归降朝廷。九月十七(丙戌,《旧唐书》作八月初一庚子,显然为误。此处以通鉴和《新唐书》为准),朱温杀了他的监军严实,举州投降了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朱温将王重荣当作舅舅看待,王铎也承制任命朱温为华州刺史、潼关防御、镇国军等使(通鉴作同华节度使),让谢瞳奉表前往唐僖宗的行在报告这好消息。谢瞳是福州人。


黄巢的大将李详守卫华州,他和朱温的关系很好。当朱温归降王重荣时,因为王重荣厚待朱温,李详便也想归降朝廷,但被监军告密。黄巢于是派宦官后冗率领功臣马千匹到华州杀了李详,任命他弟弟黄思邺为华州刺史。


这期间,桂州军队发生动乱,驱逐节度使张从训,推举前容管经略使崔焯为岭南西道节度使。平卢(淄青)大将王敬武也驱逐了节度使安师儒,自称留后。


也在九月,太原各座山上桃杏(《新唐书》作桃李)都开花结实。


要想知道黄巢和唐僖宗的后来情况,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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