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听到镇子里狂欢节大游行启动的炮声的时候是七点,正在吃饭,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匆匆穿戴好了、拎着相机出门了。
记得今年一月六号的那个晚上,女儿和我在家里吃团圆饭。也是听到炮声,她提醒我那晚是狂欢节的第一次游行。我想起有几年没去围观了,特别想去,因为这个日子,在她小时候,一直是家里传统的要全家去围观的日子。可是那晚她因为要准备考试,就还是决定明年等她不那么忙了,再陪我一块去。这件事,我一直都记得,因为我突然发现,自从女儿长大后,镇子里的这些传统活动,似乎都和我无关了。作为一个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的居民,这意味着我这些年和小镇生活的脱节。
二月的冬夜,依旧十分清冽,可是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巨大音乐声和喧嚣声。远远的主街道上,黄色的路灯又耀眼又温暖。走去湖边教堂的路上路过很多整装待发的团队等在小街的黑暗里。突然想起,白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已经看到很多打扮成妖魔鬼怪的人在从四面八方向拉亨的车站集聚。
走到教堂前面的那条街,就看到游行队伍了。比往年要长,特别热闹。广播里讲解各方队的那个人,声音和语气一听就知道是我们家的老朋友、在镇子里各种活动以及政坛上都很活跃的Rene。以为半个小时会走完的游行,看了两个小时还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是尽头。但是拉亨本地传统打扮的那些方队倒是都看到了,比如大头笑面人、罗利、吉哥、蓬头怪、白衣农夫等。今年队伍长,是因为有很多邻村和外省的方队也来参加。
路边很多孩子被大人带着在围观。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狂欢队伍里的牛鬼蛇神,有时候会大声叫、用力地跳,好引起方队里的人注意,获得吃的东西。人们都在或多或少地和游行队伍里的人互动,每个人都会得到各种方队这样那样分发的糖果、热红酒、饮料和细香肠。真是全镇子的狂欢。
吉哥在派糖果
我怀孩子的那年,一月六号的晚上就去看过狂欢节的游行。后来孩子出生了,每年都会带去看,还去参加一、二月份镇子里的各种狂欢活动,有些是专门给孩子组织的。记得女儿九岁到十一岁的那几年,她爸爸也带着她去租罗利的套装、买了面包圈去参加游行。在昏暗的街边,她总是能一眼就辨认出人群里自己的妈妈,就跑过来跳呀跳、叫啊叫,然后给我一个面包圈,我也知道那服装里套着的是她。今年的狂欢节游行,我站在围观的人群里,想起那些年有她在身边的时光,不禁黯然神伤。
最近和两三个朋友谈起养孩子的事,有两个是没有孩子的、也不会再有了。他们这些年来都活得很潇洒自由,现在也很潇洒。和他们谈完,就觉得自己是个很勇敢、很担当的人,居然生了孩子、还把孩子拉扯大了,也基本没养歪,并且目前还在供养和感情纠缠。另外那个聊天的是纽约的女友。本来打电话来,是谈情人节的事,说着说着话题转到孩子上面了,因为我提到,有很多年女儿是那个唯一记得一定要给妈妈买情人节鲜花的人。我们都很认同,其实生命里最难忘的时光,是孩子小的时候对大人特别依赖和信任的十二岁以前的时光。那真的是全身心的爱恋,特别intensive。只是那时候,因为养孩子不是易事,作母亲的,每日纷纷的琐事把自己的情绪挤进特别小的空间,也不知道这种自己与孩子之间的亲密关系是有有效期的,所以珍惜得不够。
我想,明年,可能女儿真的会陪我一起来围观狂欢节的游行,可是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过去的时光就是过去了。路边,那些特别纯真、特别快乐的脸,是新一代的孩子们。
夜里坐在客厅里整理刚刚照过的游行的照片,虽然有些伤感,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我们都经历过,没有辜负过时光。我也很感恩,能够安顿在拉亨这样一个湖边小镇。它不仅特别美丽、税低,而且有着很典型的瑞士天主教区的传统,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习俗。这让生活和生长在这里的人获得有意义的记忆,特别有文化上的归属感。这是亚洲那些破除旧貌、崭新现代的城市无法给予的。多数人心灵渴望归属的地方,不是财富,不是权势,不是舒适方便的生活和高端的科技,而是文化和情感的寄托,就像这一夜集聚在这里的这些自己要花钱花时间来参加游行的方队里的人。
夜深了,不多写,还是上些图片吧。愿你们也在狂欢里熬过寒冷的冬天。
大头笑面人是拉亨的标志,因为德文中拉亨的意思是笑
罗利
红发怪在派热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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