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正在外面度假,老板给我电话告诉我,我现在工作不饱满,他决定把我调到纽约去。这个突然的决定把我弄得措手不及,因为涉及到太多事儿,孩子申请大学,房产处理,家人的工作,签证变化,想起来就头疼。老赵经常去公司办公室,我就给老赵打电话问问公司情况。老赵说纽约老招不到合适的人,去年纽约那个菲律宾人EDDY 把他的原来的同事从菲律宾推荐过来,现在他们俩闹掰了,那人要走了,EDDY跟我说要找一个人去纽约,我就跟老板说把你弄到纽约去得了。我听了非常生气,质问他:“你没跟我商量就随便跟老板那儿胡说太不仗义了吧?” 他大呼冤枉,辩解说: “你那儿工作不饱满,我这是好心帮你啊。”我说:“我们隔几天就通一次电话天南海北的聊天,你跟老板说让我去纽约,都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从不提起?老板去年就问我愿不愿意去纽约,我想去早就去。” 他没直接回答,就是一口否认没任何企图,就是想帮我。有一次他说漏嘴了,他曾向老板要求派他去西雅图工作,结果那合同后来就是一个传说。是不是他怕我和他抢这个机会,先把我支到纽约去了?这老赵看着一脸憨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天知道,好多人就是这么神密兮兮。
和律师商量搬纽约的事,律师建议就你一个人过去吧,家和驾照都别动,这样茫茫人海的绿卡申请中没人会注意你。移民局有一定的审计指标,你申请过程中,一有变化,很可能就被抽到审计,那就不知猴年马月才有结果。最后我一个人飞到纽约上班,老板只是象征性的涨了一点工资,一是真没钱了,二他知道我现在的状态也没讨价还价的本钱。我就这样为了这张绿卡把家人留下,只身去了纽约开始长达两年的分居生活。
我们以前虽然没见过纽约的菲律宾人EDDY,但是在公司都干了这么多年,电话联系过很多次,所以也不算陌生。刚开始几个月还相安无事。我俩在纽约都孤身一人,晚上经常一起吃饭喝酒,他一喝多就口无遮拦,我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通过交谈估计他是通过假结婚拿的绿卡,不是通过公司办的。他拿到身份之后,利用机会跟老板讨价还价拿到很高的工资,拿到绿卡后马上就离婚了,一直单身,300块在新泽西租一个地下室,吃着最简单的饭,剩下的钱全部给了赌场,一到周五就心神不定,下午就开到大西洋城,烂醉烂赌到周一早上开回纽约。他真是病的不轻。大纽约地区工作一直两个人干,他和每个人都打得不可开交,公司里的人告诉我,其他人不胜任,有的问题长时间解决不了,用户投诉严重,最后都得靠EDDY解决,只能走人。EDDY最后把他菲律宾的一个朋友介绍过来,跟公司说这个人非常有能力,要了一万美元搬家费。但是实际上这个人没干过任何相关的工作,只是想来美国。Eddy 跟他说搬家费要交给他算介绍费,Eddy 设想自己多辛苦点儿把活全干了。 结果那人反悔了,只答应给他一部分钱,他们就闹翻了。那个人无法胜任工作,再加上EDDY使坏,自然呆不下去了,混了不到一年就回菲律宾了。Eddy还说现在有个大一点的公司正在挖他。但是他害怕去个新地方会冒很大风险,所以不想和现在的老板关系搞僵,万一不行还可以再回来干。
几个月后问题就来了,我发现分配给我的客户都是设备状况比较差,不稳定,24/7 需要待命压力比较大的,而且公司也没有加班费之说。Eddy 喜怒无常,病态尽显,他心情好时邀请我去大西洋赌城去玩,他玩的大,赌场给他提供免费住宿,我看他有几次先输了一万块,然后醉醺醺骂骂咧咧地又掏出1万块玩,一会儿也被赌场吞了,就见他在ATM 上挨个刷银行卡,信用卡看哪个卡可以弄出钱来。一晚上输了一辆新汽车钱,然后追着我借几百块要翻本儿,好几次输的下周吃饭加油的钱都没有,后来关系不好以后我就再也不去了。我的最主要的一个大客户,主任是个本地白人,副主任是个菲律宾人,这个机构人心涣散,本地白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大多数都是外国移民。 我刚去就觉得他们对我非常敌对,不知是不是Eddy 提前打了埋伏,另一方面我感觉这些新移民在美国受本地人的轻视,就找我们服务行业的人发泄。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平时磕磕绊绊的,一旦出现情况,冲突早晚会爆发。
有一天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说机器工作不正常,我到了以后,发现他们的空调坏了,屋里燥热,设备过热报警。他们也不在乎,机器不报警就运转,报警就停一会儿等凉了再说。直到一块线路板彻底地不工作了。我当即要求他们停止开机,先把空调修好,这么娇气的设备,过热运行会导致电子元器件永久损伤。那个副主任非常不满,说我们原来从来没问题,就你事儿多,他当即给Eddy 打电话,Eddy不置可否,哼哼哈哈,对副主任暗示我负责这个设备,他爱莫能助。 我从公司订配件时把情况向老板作了汇报,老板跟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联系,告诉他们如果下次在没有空调的状态下运行,我们不负责损失。这下我就被他们记恨了。
事情终于发生了。这台设备软件工作不正常,我决定重装软件,为防万无一失,我保存了旧硬盘,备份了设备参数,在新装硬盘上安装软件。 结果怎么也恢复不了原参数。我由于有了刚上班时Eddy使坏的经历,马上查软件版本对不对,看着也没问题。这样就抓瞎了,分析这个问题花费了时间,设备不能运行了。那个菲律宾副主任指责我办事不专业,没有预先备份参数,现在使他们多年存的参数丢失了。我告诉他我存了,他说我撒谎,我给他看了标着我写的备份日期的光盘,跟他解释说我确实存过了,现在正找原因为什么恢复不了。他竟说不能排除我惹祸后,做个假的备份盘给他。我心里骂你们菲律宾人都是什么残酷的环境中长大的,心里都这么阴暗啊。我随后又拿出一年前我来以前别人存的备份光盘给他,说:“你看这和我的笔记不一样吧,以前存的也恢复不了。”他说晚了,我们已经向你们公司投诉你了。
过不久公司老板就打电话过来,很不高兴地问我怎么回事儿。我说问题很怪,幸好我保存了旧硬盘,我可以先启动旧硬盘,记下原来的参数,手动将参数输入新硬盘里,得花一到两天的时间。同时让他想办法找同版本的系统软件,有可能软件自身坏了。老板说这种老机器的软件市场可不太容易找了。
就在我正熬夜手动输入系统参数时,Eddy打来电话,他说他怀疑不是软件的问题,可能是安装方法不对,但是今天太累了,明天早上我去看看。第二天早上,当着一屋子的人他装模做样地试试这个试试那个,然后从另一个柜子的书堆里抽出一个文件,那是一本厂家出版的软件安装步骤。按照那个文件一安装,系统就恢复了。他解释说厂家原来出版的安装步骤有错误,后来又寄来正确的文件,他把这事儿给忘了。正确的文件不和软件放在一起而是藏在别的书堆里,把错误的文件和软件打包在一起?我不信他不是故意的。
主任听说机器修好了当然很高兴,Eddy 给他眉飞色舞的作示范。我对主任说,这个全世界卖的设备,关键文件竟印错太不应该了,害的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找原因。他不客气地对我说: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原来发生过,当时你们公司就花了好几天解决的,EDDY当时也在,难道你们公司就不存工作纪录?你们同事之间就不交流一下吗?”这弄得我有苦说不出,公司确实不留记录,当着Eddy的 面我也不能说没交流。
我把这事儿委婉的同老板汇报了一下。他只是哼了一声。老板和客户都不懂技术,也不是幼儿园老师,没人愿意花功夫分析谁对谁错,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在他们的印象里,别人修不好机器,,EDDY一来就解决了。我分析Eddy以前以这种方式不知道害过多少和他共事的我的前任。老板又给全公司的人发Email,强调纽约的事情听Eddy的指挥,并暗示对我工作不满意。从此EDDY 在我面前更加趾高气扬。有时他做得太过分我和他发生争执,他竟说你以为老板会听你的?客户也在我这边,你能怎么样?我把这事儿和老赵说了以后,他在电话里嘿嘿地笑,说Eddy真聪明,搞人际关系有一套。
这回我变成墙倒众人推的孤家寡人了。我联系了几家公司看能不能换个工作。发现即使别的公司愿意给我办绿卡,再重新办劳工证和140 ,不出意外的话,起码也得将近两年。我的大孩子极有可能21岁前来不及交485申请, 那就对我孩子的损失太大了。看来我只能在目前的公司忍着找机会反击。
Eddy经常暗地使坏,有一次他休假时,我得照顾他的客户,他刚走客户反应一个不常用的重建功能运行不正常,因为不常用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坏的,这是个明显的软件问题。可是重新装软件没解决问题,又费了我好长时间找原因,后来发现一个厂家设定的一个从不用动的参数被更改。他休假回来还假装问我怎么回事儿,我说参数被人为修改,原来存的备份文件不能用。他说为了不让用户动机器,他故意放个不能工作的备份光盘在场地,真正的备份光盘他藏在机柜里了。他还说:你不会怀疑是我改的吧?我说就我们两个人负责这个设备,我知道我没改,你说谁会改?他说一定是负责客户网络的人在计算机上无意改的。这谎话就编的蹩脚了,改这个参数要键盘鼠标配合好几步操作,不可能是因为误操作。
我们公司在纽约还租了一个小Storage 放工具和配件。这个一直由Eddy 控制着。有一次我和他去取配件,他指着一半的地方说这里的东西你别动,这是我个人的东西。我一看不少配件和工具,显然不是他花钱买的,而是这么多年利用公司和客户管理的漏洞偷的。我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
但是目前我还不认为有和EDDY摊牌的实力。而且一个大公司正有意雇佣他,我亲耳听到别人给他打电话跟他讨论能不能过去上班的事儿,不太可能是他刻意安排骗我的。我如果现在反击,又没有充足的证据,即使他输了,以受害者离开,没得罪老板,正和他意。更何况我现在客户还没搞惦,老板极有可能站在他一边。
一天晚上,下着大雨,我从这个实验室干完活儿出来,看见白人正主任正站在雨中他的车旁边发愁呢。我问他怎么回事儿? 他说轮胎扎了,那天他拉东西时把备胎放家了,老婆和孩子现在回娘家了。我于是冒着大雨把我车上的备胎给他换上了。他看着我淋得跟落汤鸡似的非常感动,连声道谢地走了。
第二天过去时,他把备胎还我,他老婆也不在,晚上就拉着我去酒吧请我喝酒。酒至半酣他开始坦诚相待,对我说: “我的手下好多人说你干得不错,不像Eddy说的,我也觉得你这人不错。老实讲,我原来对你们公司不是太看好,好多人都走了,派了一个菲律宾人来,后来看到你,心想怎么又雇了个中国人?”我问:“ 你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吧?”他说:“满意!你只要在这公司上班,我就买你们的服务.” 听了他这话我知道机会终于来了。我就以闲聊天的形式先讲EDDY烂赌的轶事,他听得津津有味,然后把Eddy 怎么故意破坏机器,怎么耍小聪明,控制停机时间和烧公司的钱以显示他的价值,怎么偷公司和客户的东西的事情加了点水分地讲给他听。他听到最后后怒不可遏,说: “我绝对不能接受这么无耻的行为。你等着瞧吧。”
喝完这顿酒,我就开始联系我原来在加拿大一块工作的同事,他自从我们的原公司倒了以后就一直没找到专业的工作,现在在一家搞监控设备的公司工作,天天搬个梯子装摄像头。我把公司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他说:反正在加拿大混的也不怎么样,我愿意担这个风险。
合同快到期时,公司老板和这个主任联系续合同的事,主任回答的很干脆,就两个条件: 让Mr. Li 为我们服务,不再允许Eddy 进我们实验室的门。老板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开始跟他叙述Eddy是如何玩儿我的,其中涉及到好多技术术语,再加上我的英语在电话里说得不到位,他听得似懂非懂。我干脆给他打个比方:如果你的车点不着火,你说应该怎么下手修?是不是先查电池,然后查空气滤芯,火花塞,点火器,喷油嘴? 如果我跟你说先从油箱里抽管油化验一下有多少水的成份,你肯定说我疯了。我在纽约干活,就一定要考虑Eddy 有没有机会往油箱里兑水。这次他听懂了。我立刻把我偷拍的Eddy私藏的赃物的照片发给他。他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认识不认识可以胜任我们这种工作的人。(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