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正午》
在学校的一年冬天,突然迷上了西部片。
周末的下午,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安静幽暗。屏幕上不断更迭荒凉而灰黄的沙漠小镇;喧闹酒吧里拳头和人体来往飞舞;苍茫原野一人一马纵横驰骋;广袤背景巨大的鲜红落日;无人长街上对峙的枪手;正午的太阳落在拔枪的手上……
很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个大学城的冬天,那些看过的西部片。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所有的原野,落日,小镇,酒吧,长街,牛仔,硬汉,英雄缓缓逝去,画面渐渐褪去颜色,变成黑白。最后化成一条空旷的长街,一个男子的身影缓缓走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担忧,焦虑,失望,和绝望……
这是 1952年奥斯卡得奖西部片:《正午(Highnoon)》。
在白宫里有一部奇怪的影片。
它是被总统们借阅次数最多的影片。二战英雄总统艾森豪威尔看了3遍。小布什看了2遍。克林顿看了竟达17遍……
这部影片就是《正午》。也是我最喜欢的西部片。
当看了第三遍以后,我发现了自己和历史最伟大的美国总统的共同点: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两样东西:荣誉和责任。
今天借着这部经典西部片,和大家说一说看电影中的一个重要技巧:怎么看懂电影中的人物?
每一部好影片里的主人公其实是两个人。一个是影片开始时我们看到的他(她),另一个是影片结束时的他(她)。在影片进行的过程中,主人公的内心和行为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连接这两个人之间的桥梁称为角色弧线(Character Arc)。
角色弧线有5个阶段。
1. 日常世界(Ordinary World)
这是小镇警长威尔(Will Kane)平常而不平常的一天。
今天是他担任警官的最后一天。
五年前,他奉命来到这个沙漠中的偏僻小镇。他制服了恶棍米勒(FrankMiller),把他送进了监狱。几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地维护小镇的治安,保护镇民。他热爱自己的工作,相信法律的公平和人间的正义。
今天也是他新婚的第一天。
他刚和自己心爱的女子艾米(Amy Fowler)结婚,准备明天动身离开此地,开始新的生活。
影片的开始为我们介绍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主人公:勇敢的枪手,主持正义的警官,无私给与、受人尊敬,和他的日常世界。
但是,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被毁灭了。
2. 不归之路(Point of No Return)
镇上的火车站来了三个人。
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衣,腰佩手枪,一边抽烟喝酒,一边等着中午的火车到来。他们是恶棍米勒的同伙。米勒今天出狱,将乘下一班火车到达。他们四人将来杀死警长威尔,重新占领小镇。
婚礼上,威尔和小镇人们得到这个消息。每个人,包括他的新婚妻子都劝警长马上离开,这里的情况将有明天到来的新警长来照料。
威尔和妻子被大家送上马车,匆匆离开了小镇。
行到半路,威尔突然停下马车,掉头往回走。他觉得他不能逃跑,而作为警长,他还有一天的职责。
为什么?妻子问道。
我不能逃跑。我做不到。他试图向妻子解释,但是他找不到适当的词句。
这一时刻,影片的主人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在他习惯和能够把握的日常世界里,他是一个英雄。但是,他是个有缺陷的英雄。他认为凭借自己、小镇的警察和居民,有十分的把握将区区四个歹徒就地正法。他完成警官的最后职责,在欢呼声中和妻子驾车离去。
3. 风向突变(Redirection)
第一个离开威尔的是他的妻子。
艾米是个教友会教徒,坚决抵制暴力和冲突。她不能理解丈夫不近人情的顽固和以暴制暴的做法,她独自走向车站,搭乘下一辆火车离开威尔和此地。
第二个抛弃威尔的是小镇法官。
当威尔回到警长办公室时,当年审判米勒的法官正收拾细软。他让威尔一起逃走无果后,自己骑马扬长而去。
第三个抛弃威尔的是他的副手。
因为他的能力和品格,威尔没有推荐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副手来和威尔谈一个交易:如果威尔马上提升他做警长的话,他就和威尔一起并肩对敌。否则的话,就别怪哥们不仗义。威尔拒绝了。
警长威尔变成了孤家寡人。
这时,主人公面临一个和自己想象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身上在日常世界没有暴露出来的缺陷和脆弱突然被剥掉了温情脉脉的伪装。他开始惊慌、害怕、怀疑,怀疑世界和自我,怀疑自己的目标和能力。
在最初的慌张过去后,他重新调整自己和计划,做最后一搏。
4. 灵魂黑夜(Dark Night of the Soul)
好!让那些胆小鬼走吧。威尔鄙夷地想:我还有几百小镇居民帮助我呢。
警长来到酒吧招募和他并肩作战的盟友。但是,酒吧里要么是充满敌意的米勒朋友,要么是坚信警长必定丧命的人们,没人理睬他。
警长来到他的好友家里。好友躲在门后,让妻子说谎他去了教堂。
警长来到教堂求救。尽管有几个男人愿意帮忙,但是几个镇上的体面人物警告道:小镇如果发生枪战的话,会损害它和平稳定的声誉,没人会再来生活投资。男人们退缩了。
空旷的街上,警长流着汗,进出一个个地方,试图说服五年前他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人们,帮他一起共同对敌。但是没有人愿意帮忙。
正午的火车马上就要到了。
只有一个14岁的小孩愿意帮他,但被他婉言拒绝了。当最后的一个枪手告知他不愿冒生命之险而退出时,警长流下了眼泪。
这时,主人公的灵魂在一个最黑暗的地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他的生命和目标悬于一线。他在一个人生的分界岭上。他必须做出决定:自己是真正的英雄还是懦夫!
也在此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主人公抛弃了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伪装,在痛苦中他完成了自己的蜕变。真正的自我开始破茧而出。他真正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成为什么样的人。
5. 胜利回归(Triumph)
火车到站。
米勒下车。四人一字排开,向小镇大道走去。
孤身单枪的警长威尔走出警局,面对着四个凶神恶煞的歹徒。
正午时分,枪战开始了。威尔击毙两个歹徒,但是自己也负了伤。
听到了枪声,艾米从即将离开的火车上跳下来。在信仰和爱情之间,她选择了爱情。她冲到了枪战的街上,捡起枪击毙了一个歹徒,但自己被米勒抓住。米勒把艾米作为人质,迫使威尔缴枪。最后关头,艾米和威尔同心协力,击毙了歹徒米勒。
小镇的人们从躲藏的家里和阴暗处出来,围着警长威尔庆祝胜利。
威尔沉默地审视着人群。他摘下胸口的警官徽章扔在地上,和妻子乘着马车离开了小镇。
当主人公放下私念,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和缺陷后,他得到更大的勇气。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维护了职业的荣誉。在最后的挫折中奋勇向前,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又回到了原点,但是他周围的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他也不是原来的他了。
很多年后再回想起那个冬日的下午,我发现了自己和历史最伟大的美国总统的另一个共同点:我们都见证了一个人变成英雄的过程。
下次当你看一个电影时,如果你注意的话:你会看到每个影片中的英雄都是经过这个5个步骤,一步一步走向蜕变,走向胜利。
再想一想,我们自己的生活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