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河南老乡的“战斗”
我们刚下乡不久,老乡就告诉我们:这里不光我们是外来人,还有很多从丹江那边迁移过来的河南老乡。原来修丹江水库时,由于水位上升,淹没了河南省南阳地区淅川县的部分土地,政府就把他们作为移民安置到荆门县。有好几千人,分散在各个公社。革集公社就来了几百人。但是他们不愿意被分到各个生产队里,而是集中住在公社的一条岗子上。
这可能是政府最大的失误。南阳地区主要是在旱地种植棉花。因此河南移民对水田很不熟悉,不愿意到生产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放任他们集中住在一起,就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他们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在革集街上开了个茶馆,凡是干部不论大小队长,都是脱产干部。每天除了泡茶馆外什么事情也不干,主要任务就是和政府谈判,索要补偿。而普通老百姓则陷入困苦之中,生活难以保障。无奈之下,就成群结队地到四周抢东西。到当地人的菜园子里割菜、砍树,庄稼熟了就先去抢收等等。一旦有了矛盾,政府害怕乱,就偏袒移民。所以那些移民也就以歪就歪,更加气势汹汹。当地人是又恨又怕,但也把他们无可奈何。
我们是春节后才开始体会到这一点的。一天早上,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喊:“快来人啊,他们又来抢东西了啊!” 我们几个知青跑出来一看,原来一大群河南老乡正在冯如生的菜园子里大砍白菜,还在锯一棵大树。我们愤怒极了,提着镰刀就冲了上去:“你们这不是成了强盗?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下跑到别人的菜园里抢东西!” 谁知他们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没有吃的了,没有用的了,你说怎么办?”我们气坏了,扬起手里的镰刀,和他们对骂起来。他们第一次看到知青,心里可能也有点虚,就骂骂咧咧地撤退了。如生的菜园子被整得一塌糊涂,老太太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们问:“政府不管吗?”老乡们摇摇头:“没有用呀,要是告到上面去,肯定是护着他们的。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我们几个安慰他们说:“不要怕,有我们呢。”
后来,各个队里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最后都是知青们出面把他们赶走了。于是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河南人开始把矛头对准知青。
一天上午,一群河南老乡跑到四队向知青们挑衅。他们隔着一条沟向知青叫骂,想引他们出来。但大家根本就不理睬他们。于是那些河南人得意了,以为知青一定很怕他们。就越发来劲,又叫又跳。最后终于按捺不住,跨过了大沟。虽然四队只有五个知青,但个个都是从文革的武斗中锻炼出来的,对几十个河南老乡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大家每人拿一根扁担,冲上去一顿乱打,把他们打得吱吱哇哇乱叫,有几个伤得还比较厉害。他们赶快相互扶着逃回大沟那边去了。
知青们知道他们没有吃够教训,肯定还要来捣乱。如其应付,不如干脆搞到底。于是就索性连家也不要了。和我们一商量,就躲在其他队的知青那里,看他们怎么办。
果然,河南老乡们不甘心,又纠集了更多的人冲过来。到知青的屋子里一看没有人,把里面的锅盘碗盏砸得稀烂,搞得惨不忍睹。这恰恰是他们最愚蠢的地方:打碎些最不值钱的东西,造成了最坏的影响,也给我们反击提供了最充足的借口。最后,他们还把受伤最重的一个留在屋里,大概是准备用来讨价还价的。真的是打错了算盘。
第二天,几个知青冲回住处,打跑了陪着的几个人,把那个受伤的家伙从床上一把拉下来,就往外面拖,还用刀放在他脖子上吓唬他,把他尿都吓出来了。我们把他扔到水沟里,然后全公社的知青都一起跑到县知青办告状去了,把几个空房子留在那里。而河南老乡已经被彻底打怕了。再也不敢跨过大沟一步。
县知青办把我们安排在招待所里住了几天。知青是毛主席派来的,无论如何比河南老乡要重要得多。显然再支持他们是不行了,我们又比他们会说得多。最后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河南老乡被抓了几个,批评了一顿。责令他们赔偿一切损失,向知青道歉……。总之是彻底地失败了。
这次“战斗”的结局令当地老乡们万分高兴。从今以后,凡是有知青的生产队就不会再受到河南老乡的骚扰。老乡们纷纷过来表示感谢。大队领导叫小学老师用红纸写了一张感谢信,带着学生们提着鸡蛋、蔬菜等食品,敲锣打鼓地跑过来向我们慰问。我们拿过食品,一个学生大声念起了感谢信:“……你们不远万里,离乡背井,来到我们这里,帮我们赶走了万恶的河南老乡……。”听罢,我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心领了!
知青和河南老乡的矛盾实际上是不可避免的。后来,十里铺的知青也和河南老乡打开了。据说连公路都封了,总之是打得比我们这里厉害。但结果都是一样,以河南老乡失败告终。因为从道义上讲,他们是强盗;从实力上讲,他们有家有口,而我们是光棍一个,没有后顾之忧;从影响上讲,他们最受照顾的时候已经过去,而支持知青下乡则是当前最大的政治任务。他们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最后政府不得不做出决定:所有的河南老乡集中点必须解散,分配到各个生产队。每个小队分一家人。而他们原先的领导则分散到各级领导班子里。问题终于彻底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