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菜
一天晚上,舒宗文和周建明跑过来,说他们很久没有菜吃了,现在生活很苦。我马上想到了余有德家的菜园。别人家的菜园都是紧靠在自己家门口,唯独他家除了门口的那一小块外,还在岗子对面的小山坡上又开了一块菜地。那里没有人管,菜还长得特别好。初春时节,主要是大蒜和剩下的一些萝卜了。我说:“你们明天带东西来搞吧。”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而且还能顺便帮罗老师出口气。自从罗老师走后,大家似乎都对有德家充满了怨气,觉得罗老师一家在这里受的很多苦都和他家有关。不过,谁也没有想过要采取把他家的人打一顿之类的复仇手段,只是希望他们家受到什么报应才好。
第二天晚上,周建明、刘敦昭、舒宗文拎着麻袋和镰刀跑来了。我们聊到快九点,通常农村人这个时候都要上床睡觉了。于是我们开始行动,每个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这点倒不需要太过细,初春很冷,我们还穿着棉衣,这种衣服在那个年代不是黑的就是兰的,夜间在外面走根本就看不见。大家悄悄地来到半山腰的那个菜园子,每个人选块长得好的菜地,就用镰刀不声不响地割起来,一边割一边就往麻袋里塞,也顾不得连根挖起来了,那样太慢。突然,对面有德家的狗狂叫起来,看来发现这里有动静。但大家一点也不紧张,泰然自若地继续干活。农村人胆子小,黑夜里绝对不会为菜园子出门。于是狗就拼命地叫,但同样也不敢过来。我们沉着地收割,直到把三条麻袋全部装得满满的,才扛着战利品回家。过了几天我到荣兴去,他们还在晒那些没有吃完的大蒜,准备腌起来慢慢享用。我们在知识青年中谈起这件事时都觉得很好笑,而有德家则好像没有到处说这事,可能也有点顾忌吧,但我相信他们家应当猜得到是谁干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罗老师还在生产队的时候,她们的菜园子也在半山腰,很小很小的一块。她们母女俩根本就搞不动,通常是我们去帮忙搞,平时就在我们的菜园子里拿点菜吃算了。她临走前叫我去种点菜。我想了很久,这里只能种些懒人搞的菜才行,否则我哪有这份心思天天跑去浇水施肥啊。所以我就种了些土豆,然后搭架子种些黄瓜。靠天吃饭吧,到时候有收获就行了。
春耕插秧时节,我回武汉休息去了。临走前还惦记着菜园里的土豆,等到茎叶长大了应当打掉一部分,否则叶子疯长起来会把养分全吸收掉,土豆就长不大了。但要回家,也顾不得那么多,听天由命吧。谁知道等我过了半个月回到队里,发现菜园被牛踏过,土豆的茎叶被折断了很多,场面看起来“惨不忍睹”。我高兴极了,赶快把表面的土扒开一看:一个个又大又圆的土豆正等着我来收获,真是天助我也!第二天上工时,兴阳和成芳她们七嘴八舌地告诉我:是有德家孩子趁我不在时把牛赶到我们的菜园子里的。我大笑:“你们替我转告他们,我太感谢他们了。托他们的福,我的土豆大丰收啦!”大家听了目瞪口呆。
这里人真的不会种菜,也不会科学种粮,确实比不过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中学生。去年年底,我在自己的菜园子里收洋葱。家宾从旁边走过,看到我的菜园子里长满了草,好奇地问:“小江,你在草里面找什么?”我说在收洋葱。他笑笑说:“洋葱最要肥了,你在草里面还能收到什么洋葱?”谁知刚好那天晚上在我们那里开社员大会,家宾看到好多拳头大个的洋葱被我整齐地捆成一把一把挂在门口的屋檐下,不由得叹气:“你们知识青年命好啊!我们把洋葱像祖宗一样供起,天天施肥浇水,一根草都要除掉,结果长的洋葱像鸡蛋那么小,真的没有办法啊。”我笑了起来。种菜不是光靠勤施肥就可以的,不该施肥时就不能施肥,否则光长其它地方,不长果实。这个道理他们很难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