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艰难的选择
家柱被判刑后，一首童谣迅速在马家山村流传了起来：
“闯关东闯关东，转眼一切成了空；人拉犁杖马驾辕，马家山里马玩完。马家山老马家，大姑娘未婚成了妈；弟弟拔了哥哥的苗，哥哥送给弟弟十年牢”。
童谣的作者不详，但童谣迅速在马家山甚至木宁乡流传开来。
愤怒的马家北猜测是他的老对手何玉田所作，但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其实即便有了证据他也没办法，谁又能堵住悠悠之口呢？
七月，马家山下了几场大暴雨，村北新开河的水涨满了。新开河的入口是草原，草原地势低洼，满满的全是水，白亮亮一眼望不到边，宛如汪洋大海。
暑假中的林子木和几个同学天天赶着马车在草原上疯玩，抓鱼逗鸟，不亦乐乎，混不在意开学就读初三的现实。
马小梅师范学校毕业了，分配到县城第一实验小学。她六月份回到家里，住了两晚就匆匆去了县城。她要先报到，然后分配单身宿舍，县教育局还有一个新任教师培训，为期一个月。对于家里的现状，小梅也感到很无奈，她一个即将步入社会的柔弱女子对哥哥的事是无能为力的。
马小丽抱着孩子来看三姐，姐妹俩也几乎没什么交流。对于马小丽嫁给乡村小混混孙小泉，马小梅打心眼里不同意，他觉得唐兴宝是个好后生，小丽如果嫁给他将是很好的结局，但自己的妹妹不知道抽错了哪根筋而选择了孙小泉。可是当他看到小丽的儿子孙亮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当然马小梅最放不下心的还是自己的老父亲马敬文。经过马小丽和马家柱这两件事的连番打击，马敬文明显衰老了很多，精神状态也不好，抽烟也更频繁。马小梅劝父亲还是要想开，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孩子们都成年了，他再操心恐怕也于事无补，所以事情还要看开。
小梅的打算是待赵大军毕业后二人结了婚，就把父母接到自己身边来，这样自己也放心一些，二老也能安度晚年。当然这一切还要等上几年，因为大军还有一年大专毕业，他们即便能分到房子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马小梅是带着对老父的惦记和对小丽的担心离开马家山的，她隐约觉得小丽的事还没完，一个更大的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马小梅走后没多久，赵大军李桂香也放假回到了家里。
大军已经从高考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经过一年的大学生活，人更加精神，也更加挺拔帅气。如果说从前的大军还有些农村孩子的土气，那么现在则完全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城市青年了。
七月下旬的时候，李桂香的几个高中同学从县城坐车来看桂香。她们一起来到新开河入口处的土坝上，站在土坝上向北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原，满满的水。间或露出几块高地，那是由黄沙堆成的土丘，土丘上林木茂密，成为水鸟的驻足地。水鸟翻飞，蛙声阵阵，宛如人间仙境。同学们很是为眼前的美景心折。
桂香的同学和赵大军也认识，毕竟在县高中三年，虽然不是同一班级不是很熟悉，但见面还是认识的的。只有一个同学和赵大军相对熟悉一些，她就是魏明霞。
魏明霞高考时考上了武平师范学院历史系。大军学的是中文，不是一个系，但由于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县同一个高中，加上明霞出生在木宁，所以自然就很熟悉了。
李桂香魏明霞拉上赵大军一起玩，大军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抹不开面子，还是去了。并且大军还展示了一个特殊的技艺，他画了一幅画，把马家山的美景画了下来。蓝天白云，草原牧童，活灵活现，意境深远。
大军的绘画能力可以说是天生。小时候喜欢临摹一些小人书和话本，一来二去，也是他心灵手巧，便画什么像什么了。
大军画完，还在上面用毛笔题了一首唐朝韦应物的诗：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大军字写得极好，笔力遒劲，配以苍凉的画面，着实感人至深。同学们嘁嘁喳喳，赞叹大军的画画得真好，字写得也好，诗也有意境。
魏明霞瞧着画画的赵大军，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1985年秋收后，马家北开始着手儿子马明国和宫春生的女儿宫燕心的婚事。
马家柱的事虽令家北颇感愧疚，但在宫春生的劝说下也就释然了。既然错不在己，那只能怪家柱自己命不好，赶上了“严打”，让本来可以简单解决的事变得复杂起来。
生活在继续，虽然家北时不时让明国去家柱家看看是否有什么困难，但事实上每个人的生活还得靠自己。
马家柱的老婆没有和家柱离婚，这个苦命的女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苦苦等待着她的男人归来。好在现在实行承包到户，日子比过去还是要好一些。
生活，或许是一种选择吧！马家柱的老婆选择苦等她的男人归来，可能不是出于忠贞的爱情，她忠于的是家庭。而马明国选择背叛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张荣，也是忠于家庭吗？
在旁观者看来，答案显然不是，他考虑的不过是自己未来的利益罢了。可他能获得他渴望的幸福生活吗？
傍晚，马明国满面愁容地坐在村子后面的土山上，直愣愣地看着远处的草原。
初秋的草原黄绿相间，地势低洼的地方水尚未落尽，形成了一个个草原湖，在落日的余辉中波光潋滟，熠熠生辉，恍如仙境。草原近处放马牧羊的孩童们大呼小叫，正圈着马羊向村子里走回来，而草原深处晚霞下面的天际炊烟袅袅，如幻似梦，那是另一所村庄的村民在做晚饭。
生活的气息如此浓郁美好，马明国心中却一片冰凉。
马明国虽然答应了父亲和宫燕心定了亲，可是他并不喜欢宫燕心，他心里放不下的还是张荣。
宫燕心长相平庸，为人高调，平时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实在不是马明国心中理想的爱人，她唯一的优势是他的父亲，两辽县畜牧局长宫春生。
而张荣虽然没有马小梅马春莲那样的容貌，但她清秀可人，温声细语，善解人意。张荣的性格极好，从小到大，从未见她对谁发过脾气。她和马明国从小同学，一路走来，日久生情，感情是极深的。
虽然明国和宫燕心订了婚，令张荣伤痛欲绝，但他对明国的感情未变，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明国能回心转意。但是，明国就要和宫燕心结婚了。
明国的二妹妹马春莲对哥哥的决定很不满，正直的春莲觉得明国不应该抛弃温柔可人的张荣而去娶趾高气扬的宫燕心。今天中午的时候春莲就特意和哥哥说起了这件事。春莲指责哥哥为了利益抛弃爱情的做法非常不好，生活可以一点点地去拼搏，没必要走捷径。春莲对哥哥还算客气，没有太激烈的言辞，但明国明显感觉到了春莲的不屑。
明国知道，他的另外两个妹妹也是不赞成他和宫燕心的这桩婚事的，但她们都知道这是父亲的决定，所以都不敢吱声。
其实明国在父亲马家北决定他结婚日期之前就又和父亲谈了一次，希望父亲能够改变决定。但家北态度坚决，他明确告诉明国悔婚是不可能的，而且家北还告诉明国，县物资公司经理马元武已经和他沟通过，答应待明国燕心结婚后，就把木宁乡种子化肥的代理权交给他们夫妻。那将是一笔巨大的收益，而这也将是宫燕心带给马家的第一笔财富。
马明国又动摇了，他知道农民的女儿张荣是无法给予他这些的。或许他和张荣结婚会使自己心情很好，但物质上却无法和宫燕心所带来的相比。
物质和爱情的选择，实质也就是现实和理想的选择，马明国是很痛苦的。
当马明国在婚姻问题上挣扎的同时，远在武平师范学院中文系读书的赵大军则陷入了感情的纠葛，他的痛苦，或许远超薄情寡义的马明国，而他的选择，也将影响他一生的走向。
因为，县委副书记魏忠和的女儿，武平师范学院历史系学生，开朗漂亮的魏明霞大胆地向赵大军表白：她喜欢赵大军，希望两人能携手走向崭新的爱情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