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光回到上个世纪。
1975年代。
那时候,他是个英俊青年。
生在海滨城市青岛,当海军是梦中理想。
仗着母亲在部队医院的关系,托人找到征兵办公室的领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一个名额。小伙子欢欣鼓舞,甩着青涩的双臂,查体去了。
查体不顺利,不知道哪部分不符合当兵要求,刷下来。
家里有他和弟弟两个儿子,父亲是从河南当兵打仗来到山东的。老革命。
七十年代,仍然在文革里,动乱的岁月。年轻人当兵是最令人向往的前途,读书无用。
既然当不上兵,就回工厂继续做工人吧!工人的社会地位,可是远远高于臭老九知识分子。初中时期,正是红卫兵大串联的时期,他十五岁,进了工厂,跟机油机器打起了交道。
文革后期,风气渐渐有了一些转变。下乡的知青回城的多了,城里的青年要求学习的也多了。他开始像许多城市青年一样,跟地下的艺术教师学音乐。
1976年,作为工农兵大学生,被招收进山东艺术学院。和倪萍,和未来的皇后娘娘做了校友。那时候的艺术学院,其实不叫学院,仅仅是个中专——艺术学校。但在追求艺术理想的学子心里,无异于神圣的殿堂。
在那里,他沉溺于难得的读书生活,听课,练琴,出操,看书,不亦乐乎。也时常到图书馆,给远在海边的初恋情人写上一封书信。
初恋的对象,是工厂的师妹。离开家乡,远赴省城的时候,师妹有些惶恐。那年代,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以社会阶层和地位为基准的。一方高升,另一方就感到危险。
虽然读个中专也算不了什么升迁,但是在那死水一潭死气沉沉的时代,在那个人人都睁大着渴望的眼睛,巡视些微的机会,准备撬开命运封锁的时代,任何一点涟漪都有可能导致脆弱的爱情破裂。
悄悄地,他确实感到了变化。
变化不是来自于他,变心也并非由他而起。是一位省城本地的姑娘看上了他!
这位姑娘,若是平民之女,也就罢了。偏偏看上他的是公安局长的闺女。
这就要抻量抻量了。一边儿是女工,一边儿是公主。虽说青岛现如今是个响当当的地名,可在那时,再怎么靠海吃海,也是个屈尊于山东省内的二级城市。所有挂省级招牌的好单位,都在省城济南。那时候的青岛,也尚未有胆量闹着脱省独立。
野心勃勃的青岛小伙儿,孤僻的外表下,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留省城,多少人的梦想!不亚于来美国拿绿卡的程度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成的姑娘热热地追,公安局长老丈人,送上门的人脉资源,不抓住,可不就白白浪费了机会。
这种时候,初恋算得了什么?比撕掉一张废纸还简单。
回去摊牌,阻力来自于父母。父母忠于诚信,认为一旦承诺,价值千金。没有自身原因,不可随意毁约。老子甚至喊出,你若变心,不认儿子的话。
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也只是表明父母的态度。要结婚的是他本人,你又奈他如何?一旦结了婚,领进家的媳妇,身份响亮,娘家有权有势。顺路利用职权,将他家弟弟轻轻松松塞进青岛公安局,做了一名公职警察,并直升机升任派出所长。名利双收。此等结果,老父母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利益面前,再强的正义感,都有可能哑言。何况关乎自己?
婚结在济南,顺理成章,他成了省城居民。没房子,年轻人成家立业,婚房几乎没可能。但在权贵手里,就又不是多么有难度的问题。老丈人借用职权,转弯抹角给团里领导打个招呼,一间放乐器的小仓库就隔出小间,变作婚房。
小日子过起来!背靠大树的好处,甜在心里,嘴上不说。公安局长的闺女,年长他一岁,高挑细柳,容貌奇丑。
丑不是问题,关上灯一样。尤其是对雄心壮志的他来说,婚姻本不是他想要的。想要的,只不过是由着婚姻搭起的桥梁。
而婚姻,在他心里,是拖了他的后退。可实际上,婚姻也带给了他一个帐篷,一个窝壳,一个孩子。一条往上爬的捷径,一个在世界上立足的后盾。
这段婚姻的结局怎么样呢?
不用说,聪明的读者早就猜出来了。必定是失败而终。
失败的原因,简言之,老婆给他戴了大大的绿帽子。
这事儿在当年的歌舞剧院如同炸雷静水,轩然大波。
男人是众人眼里一等一的好好先生,买菜做饭看孩子照顾家写音乐。女的在男人外出进修的一年里,舞厅里跳舞,狂躁,出轨外遇。轻佻风骚,杨花垂柳。
两个不同层次的家庭联姻,出身高贵的一方,往往居高临下,不事家务。所有买淘烧的琐事,统统丢给地位低的那方。低的那方,尽管心不情愿不服气,也没办法。遇到风流任性的女人,戴上绿帽做了乌龟,也是活该倒霉。谁叫你图人家呢?
长话短说,他老婆最后一次出轨,来了个正经的。以前的数次,他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都忍了。当然最后这次,他也忍了。离婚是女人提出来的。因为她又看上的,是郊区开发之后突然暴富的新贵。暴发户。
有钱,是原因。女人水性杨花不耐寂寞,是原因。他的冷漠自私,估计是最深层的原因。
1996年,女人执意跟新男人而去。他绿帽子戴得满城皆知,死不肯离。不知是珍惜这段婚姻,还是继续需要老丈人官权的荫庇?
结果,老婆立刻再嫁新贵。几年后,某种原因又分道扬镳。
再几年后,女人死于癌症。
【午夜过后,看到晓青领导要听故事的要求。赶忙动笔,一个小时匆忙完成。
本来打算明天开写这篇,构思中是一口气写完三段。已至凌晨一点。看来只好先完成第一段,余下的后续。】
谢谢亲爱的朋友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