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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强的痕迹

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已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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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去二三里,
                 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
                 八九十枝花。
 
这是一首据称为《山村咏怀》的诗,《千家诗》收录为《蒙学诗》,传作者为宋代的邵雍。《千家诗》是我国明清时期广为流传的蒙学诗歌教材,也是在社会上有巨大影响的古诗通俗读本。这首诗朗朗上口,被古代人当成教小孩子学习数数、数字时候的启蒙诗。相传这是诗人某年阳春三月去共城(今河南辉县)游玩路上的即景诗。
 
诗人在这首诗中的每句安排一个量词,即“里”、“家”、“座”、“枝”,新颖有变化,也在每句中安排两三个数字:“一”字打头,“二三”“四五”和“六七”嵌于句中,“八九十”又回归句首,把一到十表示数目的十个汉字按照自然数序同小路、烟、村、亭台、鲜花编织在一起,随着诗句和画面自然排列,只用了寥寥几笔就构成一幅自然朴实而又朦胧的山村风景画,自然地融于山村的意境之中。
 
历史上,对该诗的好评如潮,而且语甚赞誉。"声、义、画得到了很好的融合"(《金波论儿童诗》),"生动而含蓄,自然而贴切"(现代语言学家杨春霖《汉语修辞艺术大辞典》),"顿觉跌君多姿,妙趣横生"(现代作家协会会员郭彦全《履痕乡梦共诗情》),  "全诗二十字,巧妙地把一至十的数字镶嵌其中,数字入诗,别具韵味;且诗中烟村、亭台、花朵,构成一幅美丽、恬静的山村风景画"。
 
邵雍,谥号康节,故史亦称邵康节,是历史上著名的易学家,其诗作自成一派,严羽《沧浪诗话》名其为"邵康节体",其诗明白晓畅,少有雕刻,别具一格,流传至今两千余首,以其有别于名家骚客的雅韵,近似于村夫野老的俚歌,故自标为《伊川击壤集》。当年一诗吟就,争相传抄,洛阳纸贵,何其风雅。司马光、富弼、王拱辰、程颢、吕希哲等人都是其坐上常客,也是康节诗的经常酬唱者。明代学者洪自诚将邵雍引为同调,在其《菜根谭》中,予以高度评价:“事莫大于揖让征诛,而康节云:‘唐虞揖让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人能以此胸襟眼界,吞吐六合,上下千古,事来如沤生大海,事去如影灭长空,自经纶万变而不动一尘矣。”如此评论,符合康节思想风貌;康节咏易诗的格调,亦大率于此。数十首别具一格的咏易诗,在展现康节的心声。因此,就风格论,我不认为这首诗为邵雍作品,且查遍各版本《伊川击壤集》,均未见有该诗收录的记载。
 
此诗的巧妙之处,在于将数字一至十融入诗之中,但就其诗文意境,除"烟村四五家"可圈点外,雕琢的痕迹过重,矫揉造作明显,且于"亭台六七座"一句为最大败笔。
 
亭,《释名》中曾记载:“亭者,停也。所以停憩游行也。”可见亭子是供人休息或观赏景物的建筑。"亭"有顶无墙,多建筑在路旁或花园里,在古时是指道旁供人休息的建筑。台,也称眺台,是指高于地面、供人登高望远的露台式建筑,是用土或砖石筑成的方形的高而平的建筑物。古时的台主要用于操练点兵和观赏戏剧之用。在园林建筑中多与楼廊亭榭相结合,供人眺望山林之景色,台多建在高地或临水的池边。
 
秦汉时十里设一亭,成为行人停留宿食的处所。边地也设有岗亭。后来亭成为一种供休息眺望和观赏游览的小型建筑物,有顶无墙,或有楼。唐时园林风景处筑亭就很普遍了。亭子的样式千姿百态,有六角、八角、扇面、梅花亭等等。最为常见的还是方亭。亭子设在山上的,如长沙岳麓山腰的爱晚亭、北京景山巅的万春亭等,设在湖心的有西湖的心亭,济南大明湖中的历下亭等等;设在桥面上的,如扬州五亭桥等。此外,设在松荫、竹丛、花间的亭子也是人们常见的。古代,亭子往往是与惆怅之情联系在一起的。多少长亭送别,柔肠欲断,“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影香亭,位于琅琊山意在亭西侧。建于明洪熙年间,原名“见梅亭”。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滁州知州王赐魁因坐在此亭中能看见亭北古梅的倒影,又能闻到梅花的香味,所以把此亭易名为“影香亭”。影香,取宋代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句意。此亭取名“影香”,是十分贴切的,也再现了林逋诗句的意境。亭四周池水清澈,倒映梅花倩影;亭北古梅,花放季节,香气弥散。为此,影、香皆备,以此名亭,既符其实,又富诗意。 影香亭建于明代。明初,滁州南太仆寺卿赵次进,在古梅前凿石挖池,池内因有泉眼,故水终年不涸。后来待御邵梅墩为了赏梅,便在池中建墩造亭。亭初名“见梅”,后更名“影香”。
 
"台"对于今人来说是比较陌生的。因为随着日月的流逝,古代炫耀一时的名台如今已大都湮没了,或者说人们已不大常见了。台,是我国古代宫苑和园林中一项具有逛街风格的建筑。我国有记载的名台很多。如北京城东南的黄金台,为春秋时燕昭王所建,因台上放置黄金,以招揽天下贤士,故得此名。南京的凤凰台,相传南朝时有凤凰至此,因而得名,其位于南京市秦淮区长干里西北侧凤台山上。杜牧《清明》诗中的杏花村就在附近,“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衣冠冢也坐落于此。一千多年前,凤凰台是饱览“大江前绕,鹭洲中分”的绝佳胜境。李白的“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成为图画金陵山川和秦淮美景的千秋绝唱。在台中,命名最多的是钓鱼台,如北京有钓鱼台,河北南皮有姜太公的钓鱼台,山东、江苏、广东也有钓鱼台等等。
 
从上考可见,无论亭台,都是一种特定意义上的建筑,亭以里程定,台因范畴分,二、三里中,是断然不会有六、七座亭台分布的。
 
陶渊明《五柳先生传》中有言:“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郑板桥亦言,做人作画,难得糊涂,这"不求甚解"和"难得糊涂",其实都是寻求模糊、朦胧美的一种方法。就治学的态度而言,考据是严谨,但就审美的意境而论,粗糙有时反而会造就距离美。成语"郢书燕说"的典故就是说,在解释文章时曲解了原意,但有时可能也表达出了有价值的观点。
 
"郢人有遗相国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云而过书举烛。举烛,非书意也,燕相受书而说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也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王大说,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今世举学者多似此类(《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纪晓岚评说"是不必然,亦不必不然,郢书燕说,固未为无益"(《阅微草堂笔记》卷四)。春秋时期,楚国都城郢地有个大臣与北方燕国相国是好朋友,两人经常书信往来。一天晚上郢地大臣命家人举烛写信,没想到把“举烛”两字写进信中。燕国相国看信后以为朋友在暗示他,就去拜见燕王,选拔有用人才参与治理国家,国力大增。
 
虽说以讹传讹的"流言止于智者",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因祸得福有时反映的正是塞翁失马的辩证理念,而这也许才应是邵康节释易理所应阐发的哲理,尽管他与该诗没半毛钱关系!
老衲贫僧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武胜' 的评论 : 也是一说。
武胜 发表评论于
“亭台六七座”指亭中有六七个座位。又有其它版本作“门前六七树”,及首句“一望二三里”。这诗的确有些牵强,但不就为了凑数么。
老衲贫僧 发表评论于
回复 '水月侣' 的评论 : 顾此失彼是人之常态,古人亦不能免俗。知识是需要"反刍"的,不同年龄段收获和体味会不同,也许,这就是古人说的做学问的过程。
水月侣 发表评论于
以前读古诗,很少联想到逻辑分析,只顾体会意境了。一种新的角度来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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