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个文章本来写于2020年的春节前, 当文学城注册成功后, 我就把它搬了上来…… )
少年心事当拿云
—-回忆儿时乡下的春节
1. 乡关何处关年年
春节,也就是农历的新年,在中国(华)人的心里,始终是一个特别隆重、特别值得期盼的节日。虽然当下由于资讯的发达、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对生存环境的保护,人们在过年期间那些从老祖宗留下来的各种习俗、律规,大都简约淡化了很多很多,但是出门在外的人们,不伦求学者、打工族,也或是 商贾仕宦、贩夫走卒,每到春节这个关口,一年来漂浮的心绪无一不是都指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 家 —— 父母、子女、或 配偶 已翘首企盼了整整一年的时光..... 三百六十五里路哟,三百六十五天的期待!回家去!—— 跟亲人家眷过个团圆年,便成了心底里再也按捺不住的 强烈念想..... 君不见,近几年每当春节来临,春运的规模声势宏大、场面壮观,动辙 40-50 亿人次的运输量,缔造了人类历史上、全球范围内的短期动态人群迁徙的极致与辉煌!
岁月悠悠西流去,恍然惊过“知天命”...... 屈指算来,春节已经在我自己 生命的“年轮”上铭刻下了五十多个 永恒的、醒目的标记! 哎,勿须喟叹,也不必感慨,时间老人如此公平,五十多年的光阴,我和我的同时代人共沐风雨、同增岁月;明亮的阳光,普惠穹苍,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
回想伴我五十多年的春节,最让我魂牵梦绕、沉淀在最心底的,还是儿时在农村的“过年”。少小时的岁月,虽然物质匮乏、设施简陋,但春节的气氛却格外浓烈;小孩子盼过年,也无非就是盼望能多吃上点平时难以见到的肉,多吃几顿不用掺杂了地瓜面的纯小麦面粉的饺子,那储藏在房间大瓮里的 油炸酥菜、滑丸子、绿豆丸子、煮熟了的猪下水 等等能允许我 在任何时间 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 手到擒来,抓一把我的“心头肉” 胡乱塞进嘴里 或者 “活生生地” 装进 半露胸膛的 棉袄的口袋里..... 待到成年,尤其是父母老迈或千古后,对春节的期待或回味,更是一种强烈的对故乡深情的仰望、对父母的倾心养育 感恩回馈的重温、以及对早年岁月那纯真、朴素、醇香、浓郁 春节文化的 集中思念.....
我个人一直以为,过春节只有在农村乡下才能真正体会、品味到原汁原味的、道地的中华春节文化,特别是上世纪 60-80 年代(当然之前应当更甚),也只有在最基层那到处弥漫着 袅袅炊烟的茅草农房的乡村里,才有保存最完好、未加任何修饰改造、各种平日里闻所未闻的“清规戒律” 及庄重肃穆的典章仪式,悉数粉墨登场、各自施展魅力....
几十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人生起伏、悲欢离合,而只有在回味起儿童时期的春节—— 那祥和的气氛、当空的油香、满面的笑意、全然的闲适,才真正有了从脑海深处、从五脏六腑的角角落落里 渗透出来的 快乐、喜庆、留恋 和 亲切..... 有时闲来无事,或在做任何事情的间隙,尤其是在农历新年临近之际,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漫游”到 四、五十年前的春节,回忆起 在农村乡下 “过年” 时经历的趣事种种、亲情浓浓以及 在那样的岁月里结下的纯洁友谊,心情也就免不了格外舒畅激荡起来,有时竟也能露出开心、惬意的微笑呢…… 虽然时空跨越久远,那个年代在乡下过春节的点点滴滴仍历历在目、没齿难忘啊!......
在70-80年代的农村,物质清贫匮乏,但天地旷远、空气弥新,人们绝大多数质朴本分、寡欲无求,而这些也给俺幼小的心灵埋置了最基本的正义、良善、同情、友爱的 种子,终生受益匪浅。多么感恩生命中的那些过往岁月 及所知遇的亲人、朋友、同窗、知己 啊!在这里,俺愿借用90年代国产电视连续剧《渴 望》中的主题歌来衷心祝愿 故乡人 及全天下的 好人 一生平安 ——
有过多少往事
仿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
仿佛还在身边
也曾心意沉沉
相逢是苦是甜
如今举杯祝愿
好人一生平安
谁能与我同醉
相知年年岁岁
咫尺天涯皆有缘
此情温暖人间
2. 春江水暖“丫”先知
农村的“年味”似乎来得比较早。一年来的忙碌,一年来的清贫,只有在年关即将到来的时候,村民们才能积聚全力、勒紧腰带,好好庆贺一下全年的辛勤、谋生的不易……
时间刚刚进到腊月,首先预示年关即将到来的,是在那夜色朦胧、天尚幽暗的凌晨时刻里,村子街头的石碾 “吱咯”“吱咯” 的 滚动声。邻居家的大娘 端着一簸萁的绿豆,排着队等着碾绿豆面,这是为年间油炸绿豆丸子准备粉料..... 在她前面的是隔壁的四嫂,她正将半篮子结了块的地瓜淀粉倒在碾台上,一边用手铺开,一边招呼她的小闺女帮忙拿过碾棍,赶紧推起来。不用问,这碾碎了的地瓜淀粉正是为做“滑丸子”而备—— 要知道,那滑滑溜溜、松软可口、滋味十足的“滑丸子”可是俺那方老百姓过大年必备的佳肴;和 “个头”稍小、面色棕黄、口感显硬 的绿豆丸子 一起,是村民们要大量预备的“年货”..... 碾台上忙活的、碾台下等待的都有说有笑,家长里短地啦着呱,在寒冷的冬夜里、在寂静的乡村间凭添了几分热闹、几分亲切 和 几分祥和...... 几十年过去了,此情此景,却永驻脑海,在那日子清贫、生活落魄的年代里,这样温馨闲适、古朴厚道的民风和乡情,一直温暖着我的心!
最早感知年味的、最迫不及待盼年心切的当属学校里的小孩子们了。上个世纪整个七十年代的农村小学,学风还是比较涣散滞漫、学业松松垮垮。平时孩子们在学校里也是野马一样的疯玩,根本没有多么强的向学之心。临到年关,孩子们的心都会被那即将来临的 “好吃的”、“好玩的”、喜庆热闹的、花花绿绿的 节日种种强烈地吸引住了,话语间、喜笑中都浸透了快乐轻松 和 兴高采烈来......大约在农历腊月十二、三日,小学生们刚刚完成了期终考试,剩下来的时间就是疯玩乱闹,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过年的打算、父母要给买什么东西、会否有“压岁钱” 等等......
"嗨,’富贵’,过年您’大大’给你买’明关集’ 炮仗吗?” 问话的是坐在教室第一排的’铁锁’, 期终考试后下午的第一节课通常老师也懒得去教室,小孩子们更是放羊般地 散乱着。这’富贵’是 ’铁锁’ 最要好的伙伴之一,由于心情飞扬,’铁锁’ 直接隔着一排课桌大声地问坐在第三排靠墙跟的’富贵’.
"估计够呛.... 俺’大大’说了,我只要期末考试都在 60分以上,就给我买一盘’明关集’大炮仗。可是,可是这次 我有可能 算术和语文都不及格,别说’明关集’, 就是 一挂火鞭都玄乎....” ‘富贵’明显地有点沮丧,但仍然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倒是坐在他前排的’小燕子’兴奋地搭上了话茬 —— “俺爸爸说要给我买几朵丝绢花、一条棉围脖 和一件绣花针织褂子呢……” 小女孩口气中多少有了点’炫耀’的意思。也难怪,她爸爸当时是我们公社下属的一个’管区’的 管区主任呢..... ‘小燕子’话音还没落口,只听 ‘富贵’ 和 ‘铁锁’ 几乎异口同声地 说道:“谁能跟您比啊!您’大大’是当官的,比我们富多了......” 此时 下课的铃声响起,男孩子们撒了欢地 跑出教室,将“明关集”、“鞭炮”、“绢花”、“针织花衣裳” 以及“小燕子” 都统统抛在了脑后、抛在了腊月里寒冬的 冷风里........
3. 闺女要花儿要炮
时间进入腊月十五、十六日后,勤快的人家已开始叮叮噹噹地忙活年了。首先开始打扫房间内、院落里的卫生,在长长的大木棍顶端绑上个扫帚,将屋子里角角落落清扫干净,尤其是屋顶的房樑、横柱周围吸纳了一整年的灰垢、蜘蛛网等等,统统露出了新颜。而这个打扫者通常都用围巾包住了头、用手巾捂住了口,即便如此,待清扫完毕时,也是满脸的灰土、满身的蛛网......
另一件较大的清洁工作就是疏通煤碳火炉铁皮烟囱的烟道。七十年代农村中有部分农户冬天里已用上了煤碳炉,取暖、烧水做饭,才让漫长的寒冷的夜里有了暖意,让一家人能坐得住、围着火炉聊天打发时间...... 煤炉烧过一段时间后,烟囱里堆积了大量的烟灰煤垢,使得通道堵塞,那么屋外的空气流就没有办法由烟囱通道产生强大的对流以使炉火变旺变猛。到了年跟前,村民们就要彻底清理一下这铁皮烟囱。站在板凳或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卸下塞满了炉灰的所有烟筒,又小心翼翼地拿到院内或家门外,往沙土堆里平平地一杵,少量沙土进入烟筒后,通过多次转动、两端上下交替抬高,那么烟筒内的烟灰就基本上被清除掉绝大部分,然后再用顶端绑了破布条的长木棍大力蹭几下,这样就算非常彻底地处理干净了烟筒。再生起的炉火就特别有劲,能感觉到火势被风力抽动的效果,常常发出“呼呼”的震撼声音。在很小的时候,帮助打扫烟筒是俺常干的几件事情之一,因此格外熟捻在心。
到了农历的十六,及至二十一,村民们专为过年而忙的气氛越来越浓。有些手头非常拮据的人家会大车、小车地推着灌满心的白菜,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青萝卜、白萝卜、蔓荩等等运到卞桥集市上卖掉换些活钱、零花钱以置办年货。话说70年代的白菜价格哟,真的是低到尘土里去了—— 我记得没错的话,大白菜 3-5分钱一斤,拉一大排车白菜只能换回大约20块钱—— 这在当时也算是不小数目的金额了。从阴历腊月十六起,卞桥大集上就有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明关集”、“二踢脚”、“钻天柱”、“红钢炮” 等等 直惹得孩童们兴奋异常、又蹦又跳。此时集市上的人群明显比平时多了,整个河滩上、卞一村街里都是乌泱泱的、热情高涨的赶集人。很多大人都是左手抱着刚买的一把或芹菜、或翠绿得惹眼的小菠菜、或者是用细布条捆着的青蒜苗,右手则牵着个两腮冻得红紫的5-6岁的男娃娃,身后往往还跟着个 8-9岁的女孩儿。不用说,小孩儿一个劲儿地拽着或推着父/母到鞭炮区或卖花的区域...... 要知道,过年对于年幼的小孩子来说,鞭炮的诱惑可能大于任何其它东西。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家忙年总是比别人家慢/晚几拍。及至过了腊月二十一,我家才开始 一五一十地忙活。除了清扫屋内、疏通烟筒、彻底打扫院内及院外街道,母亲会和三个姐姐 及后来娶进家门的嫂子洗刷各种器皿包括 竹篮子、大瓮/缸、簸箕、碗箅子、陶土大盆,尤其要彻底仔细地 刮洗饭桌—— 因为过年准备的所有食物几乎都是在这个饭桌上加工而成的。然后她们剥开大量白菜,洗静、控干水,切碎再用菜刀剁成碎末,随后用双层纱布包裹白菜碎末 尽可能挤压出里面的水分。剁肉馅是个功夫活、也是技术活,因为除了包饺子用大量肉馅外,油炸各种酥菜也用量可观。先把买来的大块猪肉切成小块,再肉丁,加入葱末、姜末、花椒、茴香然后抡起菜刀不停地剁,边剁还要不停地向肉馅里加 酱油、少许醋、料酒 (奥,不对,说 料酒 就“穿帮”了—— 70年代,我们家根本无缘 与“料酒” 见上哪怕一面......),最后 肉馅被剁成了 香喷喷、“红彤彤”、粘性很大的 浆状物。说到做饺子馅,还有 客人就餐 炒做下酒菜,母亲的手艺还是很棒的,在街坊邻居间 颇有点名气呢……
在准备年间的食材/食料过程中,我几乎“无用武之地”,插不上手,也没人叫我干哪怕有丁点技术含量的活,最多被吆喝着拿个板凳 或去舀一勺井水.....不过到了阴历二十五下午、晚间 及二十六上午,我就有任务了—— 确切地说,是我自己蕴酿多时的任务!因为阴历二十六,是年前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卞桥集市了,到此时我为过年所拥有的东西 还是“一无所有”,因此 二十五、二十六上午就是我的最后希望...... 其实从学校放了寒假起,我就有自己的小算盘,到了二十一、二十二号后,心里不停地嘀咕、反复蕴酿,怎样才能让父亲轻轻松松地给我拿出赶卞桥大集的钱.... 二十三、二十四日 我就会试探性地问父亲要钱,此时父亲绝对是没有肯定的答复,也许他心里已有了春节孩子们用度“支出明细表”,但口头上一准的是否定的回绝。母亲手头上是不会有零用钱的—— 哎,这就是 我们家的 七十年代啊!我只能 哭哭啼啼,找个墙根,手指头抠着墙皮,哼哼叽叽地哀求半天......到了腊月二十六号上午,卞桥大集的喧闹声已“甚嚣尘上”,我的心被撩拨地“七上八下”,难道我真的是只能“一无所有”?不行,还得继续 哼哼叽叽、哭天抹泪,任务一定得完成!母亲在旁边看的心疼,但也无能为力,只好帮我向父亲求情....... 还好,最后关头父亲才排出了年关分给我的 赶集资金—— 两毛五,或三毛,最多、最多 四毛。那些年,年年如此.....我拿到钱,当然是 飞奔到卞桥集的 鞭炮区,“50响” 或“100响” 的火鞭 拿到手,我的世界顿时 明亮、鲜艳起来.....
4. 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了腊月二十六,村民们基本上已置备好了自家财力所允许的各种年货,各家各户就紧锣密鼓地煎炸烹煮,很快地村子上空、街头巷尾就到处飘荡起各种诱人的香味。此时街上很少看到闲散的大人,只有孩子们肆无忌殚的笑语欢声及兴高彩烈的嘻戏打闹声,偶尔有大人在街上碰到,也是行色匆匆、仅仅打句招呼就赶紧回家忙年,因为方方面面的准备、料理、协调 还是很费时间和精力的,而且要在3-4天后的大年除夕傍晚前一切安排妥当,真是容不得半点偷闲和懈怠。
我们家的忙年照例还是一如既往地比别人家晚几拍。在腊月二十八、二十九日,母亲带领姐姐们将油炸酥菜用的藕、茄子、架芸豆(形状宽扁,有大的腰身)摘择、清洗完后,放进滚开的沸水中煮7-8 分钟后,捞出来,控干水,然后把藕段切成大约半指厚的藕片,每片藕再从中间分切(不要完全切开—— 完全切开就真成了“藕断丝连”了......)至大约还有一厘米的连结;煮好的茄子只需在整个茄身上切个十字;而控干水分的架芸豆则需小心翼翼地从边缘揭开“肚皮”。这三样东西是要往“肚子里”塞肉馅的,我们家做的油炸酥菜馅多、馅香。跟这些东西一样经历油炸过程的还有 酥肉、炸刀鱼。猪肉切成约 2-3厘米长、0.5 厘米粗细的肉条,刀鱼洗干净后被切出4-5 厘米长的块,都用五香粉料腌上多半天。
油炸酥菜用的“面糊”配制也很有学问。最好用事先“发酵”过的发面而不是“鲜/死面”,这样炸出的菜方显松软、着色也诱人。若用“鲜/死”面糊,酥菜通常看起来紧实、外观暗淡。面糊既不能太稠,也不宜过稀,保证放入面糊中的油炸物能均匀地被裹上一层面衣。当然这面糊中也是加入了五香佐料精心调制的。
大约在二十九这天,我们家仍然还在急急火火地各种准备。母亲在一个很大的搪瓷盆里和面,满满的一大盆面,加入适量水,开始小心地搅动、翻转,再加少量水,大大的面团不一会就被揉成了光滑的、明亮的一坨。然后用润湿过的双层纱布盖在面团上,让它在一边"醒着”。接着母亲开始拌肉馅,攥出大量水分的白菜碎末倒进已剁碎并调好味道的猪肉,用3-4根筷子大力搅拌,并不时地补加 盐 或酱油 或五香粉,最后还要再另加不少豆油并劐匀。每个年 我家都做大量的绿豆丸子和滑丸子,这两种丸子都需要大量肉馅,绿豆丸子最好再往肉馅里加入水萝卜或胡萝卜丝,这样使得丸子特别松软可口。最后用勺子或筷子取适量拌好的馅,放进绿豆粉里,用手滚动、攥捏成为球状。至于滑丸子,方法类似,只不过 馅料多以白菜、猪肉为主,用地瓜淀粉做裹夹。这滑丸子尤其松软爽口、湿滑无比。滑丸子是单独用水烧煮而出,而绿豆丸子是和油炸酥菜一样,进油锅、烹炸而成。
在我家大部分人都为年而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呢?其实我也一直没闲着,二十六卞桥集上我历尽“万难”好不容易搞到手的 那挂“50响” 或者“100响”的火鞭,简直是“爱不释手”、形影不离。我一会儿在大门里的“鏊子”旁 兴致勃勃地点上一个火鞭,冷不丁地吓人一大跳,我却丝毫不加掩饰地洋洋自得;一会儿又夹在猪圈的门框上点上一炮,直惊得栏里的猪狂叫不止…… 我比她们还忙,以至于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在这时候,小孩子们也都兴奋地跑到街头上,聚在一起比一比谁有更多更特别的鞭炮、谁的炮仗更响、谁会更大胆地玩各种惊险的燃放“明关集”的招数。每个孩子都兴奋异常,玩的是不亦乐呼。年关前后,气候常常是干燥枯烈,而乡下村民们又都把秋收后 晒干了的玉米秸、高粱秸堆放在自家门前的街墙边,因此街道的两侧墙根下无以例外地都 排满了这些干燥柴火。在阴冷的寒风里,干柴枯叶发出“哗啦哗啦”的抖动声。也正是因为这些明显潜在的危险因素,加上孩子们毫无顾忌、各式大胆燃放烟花爆竹的表演,常有引起火灾的不幸事故发生,当然也有不少孩子因放鞭炮不当被炸伤了手指 或脸颊 或 眼睛 或 耳朵的恶性事件,给喜庆的年关节日气氛平添了几分悲壮、几分不幸、几分凶险......不过即使如此,仍挡不住漫天的欢庆、洋溢的喜乐,可不是吗?受伤的孩子让母亲草草地包扎好伤口,用油光光的棉袄袖口擦了擦 流出的泪水,又飞也似地跑进深冬的风里,跑进祥和、欢快、热闹的 “年味” 中.........
5. 爆竹声中一岁除
到了大年三十,正是我们家最后的、关键的烹炸、炖煮、煎烤 的时刻。记得70年代初,我们一家还住在花园村一座破旧的茅草“三合院”的西屋里,这西屋是两间式。正堂屋三间房由年迈的奶奶一人住着。两间房的东屋则是用来储放各种杂物器什。狭小的两间西屋似乎丝毫挡不住新年来临的快乐,似乎一点也不影响满屋子的欢声笑语,自然更不妨碍小小的房间里仍然有 为喜迎新年而作的各种准备、各式美食、各样的珍贵记忆......
就在除夕这一天的大清早,还躺在暖烘烘的土炕的床上,我仍然在睡梦中打鼾,却冷不丁就被一阵油香气味惊醒。透过床头的隔帘,只见父母已在锅台边油炸酥菜了—- 两人胳臂上都套着蓝色的 套袖,脸上洋溢着平时不多见的笑容,站在炉灶边,仔细地盯着锅中沸腾的黄豆热油,一边用筷子翻动着裹了面糊的 “胸有肉馅”的藕盒 或 茄盒,一边将已炸透的 “面露娇羞”的 藕盒或茄盒 捞起、控控油,然后放进预先垫铺了几整张“大煎饼”的 圆形的筛子里,还要时不时地掌控着锅下的炉火,根据油锅里“吱吱啦啦”作响的 爆烈程度,添加木柴或 抽走柴火。
见我从睡梦中醒来,母亲忙问我吃不吃“酥头”,我当然早就被这满屋子的诱人香味馋出了口水,不由分说,急忙接过了母亲用小碗盛装的几块炸藕盒、酥肉、炸茄盒,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各类酥菜都尝了个遍……可以说在整个除夕这一天,我的嘴都不会闲着,到处疯玩,跑回来再拿块酥菜放进嘴里....... “油炸刀鱼”是整个“酥菜”过程中的最后一道工序,因为不想让其它“油炸物” 也“沾染”了鱼的腥味,所以“油炸鱼”就紧跟着 “油炸绿豆丸子” 被殿了后......
父母仅仅炸酥菜就得站在炉灶边一直不停歇地忙活到大约下午1–2点钟,然后急急忙忙地摘菜、洗切各种食材,同时还要开始包饺子—— 切块面团,揉搓 几番 擀出饺子皮,姐姐们就集中精力包起饺子来——为年除夕的这顿年夜饭作足各种精心准备。完全可以不夸张地说,在70年代的农村,甚至于在大城市,除了“婚丧嫁娶”这类大场合之外,年夜饭绝对是一年四季当中最最丰盛、最最被用心准备的一顿大餐—— 不仅仅是 食物上的“多样、美味”,更多的是 精神上、心情上的全然激荡飞扬、彻底尽情释放。
在父母、姐姐们忙年饭的时候,我和我哥要负责春节门窗对联的事宜。每年都是我哥写春联,除了我家 堂屋、东西两房、大门、甚至猪圈的围栏门,还有我姥娘家的大大小小的门窗外,常常还有邻居家来找我哥写春联。对联写完后,我们就用姥娘家的那只“传家宝” ——- 直径大约40公分的纯铜制大盆 熬制 浆糊,随后端着盛装浆糊的铜盆、拿把扫帚,手里小心翼翼地捏着各式对联,前前后后地 去张贴。
然后我和我哥还要到村子外东北处的村集体“坟地”去给我们的列祖列宗“上坟请老”。我胳膊上挎一个“竹圆子”,里面放了盛在小碗里的 几块酥菜、几个滑丸子,有酒盛在旧时锡制的锡壶里,三个白瓷酒盅,三根焚香,几叠“火/冥纸”,一盒火柴,一挂火鞭...... 到了坟头,我哥将“恭/贡菜” 摆放在坟前的石板上,向酒盅里倒上酒,用个木棍在坟前划个大圆圈,在圈里点着火纸,一边用木棍小心拨翻着火纸,一边将祭酒泼倒在燃烧着的冥纸上,一边口里轻声说着“到年啦,家里人想着您们,给您们送点钱和吃的,请您们在那边也好好过个年”之类的话语……然后我哥和我就一起/齐在那个圈子外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起身后,点放那挂火鞭,炮声隆隆,响彻村子内外的天空,也将生命的震撼传至冥冥的远古,以告慰给与我们生命延续的列祖列宗……
待回到家里,满满的一桌菜在等着我们。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我们家在整个70年代,甚至80年代的年夜饭的“经典菜谱”——— 蒜苗炒肉、醋溜芹菜肉丝、韭黄炒肉、山药片炒肉、白菜粉皮炖“酥菜”(炸藕盒、茄盒、芸豆盒、酥肉、绿豆丸子)、滑丸子炖白菜粉皮、凉拌炝藕、蒜泥肉皮冻、油炸刀鱼(淋少许香醋蒜泥)、油炸花生米,当然稍后来,待我哥参加工作后,年夜饭餐桌上又多了好几样菜品——-烹煮蒸熟 好的猪下水系列—— 凉拌猪耳朵(葱段、豆腐皮、拍裂的黄瓜、香醋蒜泥 标配)、拌猪肝(姜丝、香醋蒜泥)、蛋花猪肠胡椒汤......(不好!说到这里,我,我,我 咋流口水了呢!?)
这么多样菜出现在年夜饭的餐桌上,怎么可能没有酒呢?当然那时候只有白酒,而且是当时地处泉林村东侧的“八零三” 酒厂(记忆的原因,这名字 可能 不完全正确)生产的纯地瓜或高粱酿制的酒。那个时候我父亲常让我趔趔趄趄地背着5-6斤地瓜干去换一斤白酒来喝....再回到我们家的年夜饭上吧,在这个重要时刻,我们全家人都会多多少少地喝点白酒,连我、还有三个姐姐也常常喝得脸红彤彤的。
菜、酒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要开始煮饺子了。当然都是我姐们烧火、母亲下饺子。通常在这段煮饺子的空档里,有点醉意的我会跑到街上透透风、醒醒酒,当然还会点上一支"明关集” 钻天炮.....
关于年夜饭煮饺子,在我们那地方,至少在俺花园村还有一定 “说道”的,就是图个年关吉利的好彩头。记得我们村有一大户人家,有一年煮年夜饭饺子的时候,年前刚新娶进家门的年轻小媳妇当然要表现一番,就抢着去煮饺子,在下锅7-8分钟后,新媳妇用大勺子舀起2-3 个饺子,往地下“祭典”了些勺子里的 饺子汤后,就在此时,站在堂屋门口的老公公突然问话——-
"(饺子)挣了吗?”,媳妇儿一听到公公在问“挣了吗?”,怎么可能让饺子煮挣(煮破饺子皮 而露了饺子馅儿)了呢?我这么仔仔细细地 看管着,绝不会有煮破饺子的可能.......于是 实话实说地回答公公——
"没挣!有我在,怎么会挣了呢?!” 媳妇很有信心地说。
"你这个 不吉利的 ‘乌鸭嘴’,怎么这么胡说呢……” 老公公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但碍于大年除夕的重要时刻,以及新娶进门的儿媳妇的缘故,没有继续当场发作。
这个大户人家是做生意的,一年到头也是忙着挣点小钱,所以特别注意言语、行动上的吉利彩头。在除夕年夜煮饺子这一“神圣庄严”的吉祥时刻,这位老公公实在是想听到 —— “挣了!挣了!全挣了!”
我们家在吃完“声势浩大”的年夜饭后,赶紧清洗锅碗瓢盆,打扫饭桌,因为还要腾出地方包出所有大年初一及初二的饺子,当然还有“午静饭” —- 就是除夕午夜新、旧年交接时吃的饺子,这个“午静”饺子馅也是有讲究的,就是年前秋天挖下的 “马齿苋菜”,太阳底下晒干后封存,那么在同年除夕这夜里,用开水泡煮几分种后,冷水过洗一遍,切细拌馅,同时加一些煮过的 豆腐丁。这种馅的饺子在除夕午夜时分吃起来,绝对是别有一番风味!
年夜饭过后的包饺子,可以说是我们家最热闹、最开心、人员最多、也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时刻。因为三个姐姐各人有各人的 一帮“好姐妹”,我大姐、二姐虽然是 双胞胎姐妹,但由于她俩上学没有在同一个年级,所以 各自的“来往圈子”交集不是太大。大家边包饺子,边叽叽喳喳,人声鼎沸、笑声朗朗。
在为第二天,也就是 大年初一 早饭 准备饺子时,我们那里的老旧乡俗是—— 分别往2个正在捏褶的饺子里 一个放入一小撮“麦麬皮”,另一个放入一枚硬币,就看新的一年第一天的早饭中,谁能吃到,谁就是 那 来年 中的 ——- 有福之人,或有钱之人,更或者是 既有福气 又有 钱财 之人!
在70年代初、中期,俺大约不到10岁的时候,曾几何时在这样接近除夕午夜的更漏时分,俺也经历过难以磨灭、永记心怀的、可爱又可笑的故事(当然还好,不是 “事故”)。那个时候,俺身量发育“虚怀若谷”,几年如一日的“无短身材” 可是着实“愁坏”了自己,更“愁坏”了老母亲。不知母亲从哪里得来的“偏方”,确实是本着 “小偏方没准就能治大病”的信条。这个小偏方就是 —— 在除夕夜,也是在接近午夜 新、旧年交接时刻前后,小孩子要“永不能回头”地跑向一棵大椿树,且两臂上举环抱着 椿树树干,然后 抬头对着大椿树响亮地说出 自己的心愿,但不能说错、不许重复、不准颠倒 —— "椿树、椿树王,我长高来 你长(zhang)长(Chang),我长高来穿衣裳,你长 长来作木樑”。要准、要快,说完后立即 再一次 “永不能回头”地跑回家中。这偏方说是 若“运用得当”,能让小孩子 身高长得快....当时俺也是 心太急,“求胜心切”,抱着大椿树,就像是抱着了梦寐以求 良久的 “人体增高剂”,也像是抱着了后来那谁谁谁 常用的“增高鞋垫”......但是,天可怜见,我常常 说“反了”或 忘词了,尽管已在家 由母亲监督 “预演了”很多遍。害得我有时来回要跑 几次——- 且是 “永不能回头”地跑!是不是有点“欲速则不达” 啊!?
现在的我,身高看起来并没有像用过任何“偏方”的迹象,而且是 在那“寒冷的深冬的午夜里” 用过那“偏方”的迹象,还用过好几年啊!!这让俺一直觉得 “难见真的人",因此常常就会想,这结果是因为当年俺 “用心不良 且不诚” 所致?还是 因为俺 有点 "急病乱投医” 啊?!
在除夕午夜来临之际,母亲就会着手煮那“午静饺子”,同时督促我哥和我去小心放鞭炮—— 俺那个地方,至少花园村, 叫 此时放鞭炮为 “发誌末”,我一直没敢十分确定 到底 这“发誌末” 事宜 对应中文里的哪几个字。不过,根据对 事件、时间的推测,俺斗胆地说,有很大可能是这三个字 —— 在新、旧年更替之际放鞭炮让震耳的响声”发” 出对 旧年“末” 的 隆重“誌”念...
在这个时刻,“发誌末”的隆隆鞭炮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夜空中常看到炸裂的钻天炮的礼花绽放,耀眼夺目。仔细辫别,就能听出那“连绵”的炮声来自附近的邻村—— 村南的马家村、针织厂,北面的聂家村,东面的蒋家村,西面的温家庄、尤家庄,西南的卞桥各村,东南的义和庄....
吃完“马齿苋豆腐”馅的“午静饺子”,俺才依依不舍地、无可奈何地上床睡觉,因那时还没有中央电视台的 “春节联欢晚会” 来陪着熬夜呢!
6. 春风送暖入屠苏
一觉醒来,到了新年的大年初一。我们家依然又是比较晚/慢的,因为尽管母亲早早起床并一个一个地叫醒我们去准备烧锅煮饺子或洗脸准备吃饭,但常常是待我们刚刚将饺子下在锅里亦或是 还在吃着饺子,第一批登门拜年的近门临居就已经来到房屋前的草席或麻袋上 ——- 这些“草席或麻袋”是专门为磕头拜年的人预备的。磕头拜年的人甫进大门就大声喊道——“大爷、大娘,我们给您拜年了!”,或也有人叫喊 —— “大姑、大姑夫,我们给您老人家 磕头了!” 话音未落,有时二、三十个人就同时下跪,齐耍耍地响头三个,场面相当壮观。每当此时,我们家人就都全部起座,热情寒暄一番并让烟给大人,拿糖果给小孩。父母会让人们进屋聊聊天,但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初一这天都有要务在身,不敢也不能久留。也有很多情形下,拜年的上一拨还没离开,下一拨却已进了大门;而有时候 也会出现 2-3 拨人马 同时进门的状况,此时就会有人提议—— “咱们一块磕了吧!省时省事....” 可以理解的是,这“磕头拜年”只是男人/男孩子们的事,女士们拜年则在少晚些时候进到屋里,喝茶聊天,并不磕头。
待我们家快快吃完早餐饺子,父亲、我哥、和我 三人也会去 磕头拜年,这是个很重要的过年礼节,不可或缺。
吃完早餐,姐姐们稍事打扮一番,随后就分别跟各自的“闺蜜们” 出门玩去了。母亲则要收拾饭局,再漱洗一番,待在家里,招应来串门聊天、磕头拜年的 乡邻。只有在大约下午1点钟左右的时候,母亲才得空抽身去老邻居、老亲戚、老街坊家拉家常、聊聊天。可以说大年初一到初八、九这几天,是母亲一年到头来最轻松、心情最愉快的一个暂短的时间。此时常常看到母亲脸上会露出开心、无所牵挂的笑容。
那时候的年关前后,常常有瑞雪纷飞,地上会积很厚的雪,待大年初一出门拜年的时候,由于早上所有人家都生火做饭、众多人进进出出、抽烟喝茶等等,那茅草屋檐上冻结的长长的 “冰溜溜” 会开始慢慢融化,那“吧嗒”、“吧嗒”的滴水声也让人难以忘怀、记忆犹新。而覆盖了一层厚厚积雪的 茅草屋顶,则在暖阳的照耀下冒着清晰可见的水汽。街道上,打扫干净的路面,新出现的爆竹火鞭的碎屑,几只逍遥漫步的 花狗,到处欢声笑语的人群,更有小孩子们 追逐嘻戏的喧闹.....所有这一切,如此熟悉、如此亲切,构成了我对儿童时期乡村过年的所有美好回忆、所有深深眷恋.....
大年初一、初二被我们视为正儿八经的“节日”——不动手做任何杂事、不允许“大动干戈”地准备饭食(因年前已妥妥地备足)、可以不劳作、可以不想/不做与过年无关的事情—— 要完全放下在旧的一年里所有的身、心方面的负担/负荷,尽情有度地吃喝玩乐、悠闲自在地享受天伦 ..... 在年初二的晚饭后,“年”就逐渐地 离去了。这个时刻也是村民们欢聚的一次很好的机会—— 因为年除夕之日有把“列祖列宗”请到家里“贡奉”的人家,要在此时把他/他们安全地送回去,我们把这叫作 “送老的”。每当这个时候,同一大家族的所有老、少男人们都在村子外的空旷土地上围在一起,最后磕头敬拜、虔诚送别这些“列祖列宗”,而女人们则欢喜地在旁边关战、贫头论足。神圣仪式的末了,是燃放最大量的烟花爆竹,此时也有看哪个家族的烟火鞭炮更震耳、燃放的时间更长久的意味......最后随着“列祖列宗”们 “恋恋不舍” 的离去,“正年”也就跑掉了。
到了年初三,寻常年间的日子就逐渐拉开序幕了。尽管仍有大量好吃好喝的,但节日气氛已开始转向了。再往后,气氛和年货食物都渐渐地变淡、变少 ..... 在俺很小的时候、还不曾远离家门和至亲的懵懂岁月,这个节日气氛的转变对于我来说,根本没影响。但随着年龄增长及家中陆续出现的变故,俺对此就格外敏感和强烈反应,尤其是去了济南上大学后。那几年春节后离家返校,泉城济南仍然是节日的氛围 --- 空气中弥漫了烟花炮竹的磺硝呛味,路边嗦嗦发抖的法国梧桐的枝桠间携裹牵挂了同样嗦嗦发抖的节日彩饰 以及飞上枝头的 鞭炮的纸屑;街道上两边的马路丫子间 照例 积聚了些枯叶、废纸和零星的 方便面包装, 在乍暖还寒、春寒料峭的 早春冽风里,被吹的飘飘荡荡、凄怆无助,难有 安身的去处..... 街道上 偶尔会有几个孩童 跑过,皴红的双手紧握着宝贝似的 “二踢脚”, 两腮深红、额头的几缕刘海儿在慢慢沁出的汗珠间 打成卷儿,竟然能升腾出 似隐似现的青烟来..... 在城里打工的 保姆、建筑工、小商贩 等回乡下过年还未到归期,因此城里的街头在春节后的半月内对俺来说尚显冷清、孤寂 和 索然....因此我格外想家、格外感觉到对家、对家中亲人们的依恋不舍......
再后来待到“衣带渐宽”的年月里,越发对儿时乡土生活、农村过年的怀念和向往,同时也慨叹时光的流逝 和 岁月的无情,似乎眨眼之间 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时间都到哪去了?
在俺三十五岁前后,发现了第一根白发,俺毫不犹豫地拿起医用镊子快速拔去——- 不好!拔下 5黑1白,但俺自我安慰,5:1 的黑白比,值得!
又过了五年,俺到了“不惑之年”,不经意间 又看到了一根白发,再一次迅速剔除—— 还是不妙!剔除 2黑1白,不过此时俺依然感觉 2:1的黑白比 尚且 “划算”...... 俺这是真的“不惑”还是 掩耳盗铃般 或 揠苗助长式的 自欺欺人?
时至今天,俺已两鬓斑白,黑灰相间,俺倒是有点明白了—— 白发再多 也不能拔了!不论黑发、白发,都是俺“亲生的”........
—- 原创于美国 加州 (2020-01-24 春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