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英国小升初（上）- 小学毕业考
深度感受英国人文主义教育
一不留神儿，可鑫已经进入初中两个多月了。那个曾经天天在“英国文化园”公众号给读者们唱歌和讲故事的娃儿尽管才11岁，穿上了中学校服后霎那间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
我曾向一直陪伴两个娃娃成长的“英国文化园”读者承诺，会坚持给大家撰写两个孩子的成长记，让大家随着两个娃儿的成长足迹更深入了解英国社会。不清楚“英国文化园”公众号创立背景的新读者可以读读此文：你的眼睛赐予了这个世界美丽
我们刊登过为两个孩子选择小学以及反映英国小学教育的多篇文章。《来来来，围观一下让英国家长抓狂的小学毕业试题！》这篇文章可谓是我们今天文章的前奏，让大家小尝了英国的小学毕业试题目。
尽管英国的小学毕业试受到部分家长和教师的诟病，但现任政府并没有取消考试的意向。人们常常认为考试给人带来焦虑和不安等负面情绪。在教育中一提到考试，很多人马上就会联想到应试教育，似乎考试必定与素质教育背道而驰。
其实不然。试题的内容和评定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能在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间划出一条分水岭。我们下面浅谈一下英国小学毕业考的试题内容和评定方式。首先，英国的小学毕业考成绩与学生上哪所中学毫不相干。毕业考在每年5月举行，而申报初中程序在毕业考前一年的10月31日截止，家长在毕业考前两个月就收到初中的派位通知了。
毕业考全国统一考核的科目只有英语和数学两门，写作和自然科学由本班老师评定等级。美术、音乐、体育、外语和宗教等科目是没有作评定的。统考科目又细分为：英语阅读、GPS（即Grammar,Punctuation & Spelling 语法、标点及拼写）和数学（包含三份试卷：算数以及推理卷1和2）。
我看了近几年小学毕业考的试卷。试题基本属于基础知识的范畴，而且很多题目具实用价值；我没在试卷中发现超出这个年龄段思维能力的题目，更没看到偏题怪题。从题目的设计来看，出题者的意图并非选拔人才，而是为了解学生是否掌握教纲要求学习的知识以及对知识理解的程度。
从毕业考评价方式不难看出英国教育工作者们的用心良苦。学生们的考试成绩单上包含了考试的原始分数（raw scores）、量尺分数(scaled scores)和所属类别。
原始分数就是学生做试题所得的实际分数，即卷面分。然而，因各种原因，每次考试的题目难度会有一定差异。卷面分数无法正确反映一个学生在不同考试中的成绩，也很难体现不同学生在同一考试中成绩的实际意义。因此，教育界使用量尺分数对原始分进行换算，即收集本次考试所有考生的卷面分数，跟以往考试中考生的分数进行对比后调整原始分数，从而使这次考试与以往考试的正态曲线分布规律一致。
下面是2019年英国小学毕业统考三科的原始分数和量尺分数转换表（转换表每年都略有差异）：
阅读考卷分数转换表：
语法、标点及拼写考卷分数转换表：
数学考卷分数转换表：
2019年的量尺分数以100分为界，低于100分被视为掌握的知识没达到教学大纲对此年龄段的要求。高于110分被视为对知识有深度认识。作为一名心理工作者，量尺分数对我来说不仅仅便于统计工作，而且十分有利于学生的心理健康。大家可以从转换表中看到，同一个量尺分数有可能等同于几个不同的原始分。例如：阅读卷中，原始分28和29分都等同于量尺分数100分；原始分48、49和50分都等用于量尺分数120分。
我们是无法以考生卷面分数的几分之差来甄别考生水平的。以原始分数高低选拔人才的方法，以“提高一分，干掉一千”来激励学生的口号造成了很多学生过度谨小慎微的行为习惯，甚至可能导致强迫症和焦虑症等精神障碍。在我们的家庭教育服务中，我们就曾经用“行为银行”的方法纠正过许多中小学生、甚至大学生由长期应试引发的强迫症和焦虑症。
细看毕业总结，总结中对学生成绩所属类别的用词十分考究。没有达标的学生被归为“working towards expected standard”类（意思就是正在争取达到要求的标准）；达标的学生被归为“the expected standard has been achieved”类（已达到要求的标准）；高分段的学生被归为“greater depth”类(对知识有更深层次的认识)。
从教育学和心理学的角度来理解这三类，这些用词极具深意。对于没达标的学生，教育者并不用“没达标”这样直截了当的词语，而是使用一个十分富有同理心的说法，给予这些学生心理暗示：你们并不是低人一等，只是行进的速度稍微慢点儿，仍在继续向那个目标前进。这种连“能力”都不提的说法，不但尊重个体发展规律（每个孩子都有自己成长的速度，晚熟的孩子不代表其智力低下；早慧的儿童也不一定会一直保持同样的发展态势），还带给学生希望、动力和信心。而对于高分段的学生，教育工作者也没有使用日常教学中常见的“excellent 和 fantastic”之类带有感情色彩的夸奖语。用“对知识有更深层次的认识”来作为一个类别，更显实事求是，也避免了用优劣来划分学生。这样的分类大大体现了英国教育中的人文主义精神。
在纷纷嚷嚷的反对小学毕业考声中，英国教育部门宣称“小学毕业试不是用来折腾孩子的，而是用于监督学校教育质量的”。从整体的考试设计来看，我觉得教育部的这一说法还是颇具说服力的。
据统计，2019年英国小学毕业考中三科都达标的考生有65%，比2018年高了1%；全国11%的学生达到高分段，比2018年高出10%。
学生成绩的提高是与学校对毕业考的重视程度极有关联的。我从两个孩子所在小学的变化就看出了端倪。
她们学校的老校长是个慈祥温和的人，对孩子们特别有亲和力。在他的管理下，学校也是一片轻松愉快的气氛。前面的文章给大家提到过，两个孩子基本没有作业，所谓的作业就是鼓励大家一周在家读四次书。没有读的学生不受惩罚，读了的学生得到奖励。2018年新学年，老校长退休了，来了一位雄心勃勃的少壮派校长。
新校长来了，孩子们开始有作业了。尽管作业也不多，但不完成作业的孩子会失去课间休息时间，在课间补做作业。老师们跟家长的沟通明显增强，每周末家长都收到关于下周学习内容和要求的信件。新校长来时，小可燊升上三年级，开学第二周就开始有词语的听写和乘法表小测试；而姐姐可鑫六年级之前，老师并没有这样要求学生。
可鑫上了六年级，隔三岔五就来一个测试，答题和听老师解题成了家常便饭，而且一周还有两三次作业。娃儿回家怨声载道：“六年级太无趣了！老是做题！”拿了作业回家，牢骚就更多了：“在学校里做还不够，回家还得做！累死我了！”
妈妈对她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说：“太累了就别做了呗！反正你就算毕业考试不达标或者考个全班倒数第一，也不会影响你升中学的。”小鬼听了不吱声，在沙发上瘫坐了一会儿，自己做作业去了。妈妈窃笑，这种激将法对于有自尊心的孩子还是挺管用的。
妈妈在旁偷偷观察：一周两三次作业，每次可鑫边玩边做，也能在20分钟内完成；不分心时约莫10分钟就完成了。呵呵，拿这样的作业量来喊累叫苦，恐怕不太容易引起这个在中国念小学、中学并参加过高考的母亲的共鸣吧。妈妈看在眼里，嘴里却不说，任凭小家伙唠叨、发牢骚，偶尔还附和几句：“在学校这么累，回家好好歇一歇。去玩吧！”
有妈妈听她发发牢骚，小家伙看起来舒坦多了。她每次就这样，牢骚不绝，作业照做；发过了牢骚，完成了作业，开开心心玩耍去了。过了一段时间，她的牢骚渐渐减少。后来她似乎连牢骚都懒得发了，回到家赶快做完作业就去玩儿。看来，她对六年级学习模式的转变逐步适应了。
儿童的世界也无法避免压力。孩子年龄越大，来自各方的压力也会随之增长。有时，家长的聆听比干预更能帮助孩子缓解和有效处理压力。尽管我对家中两娃一直自由放养，可鑫小学阶段没有上任何学习班或兴趣班，但到了六年级还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向对孩子实行乐学教育的我并没有站进反对小学毕业考的教师家长队伍。经过对试题的仔细研读和对可鑫行为的观察，我反而觉得这次考试和备考训练使可鑫得到了一次极佳的抗压训练。长期处于压力状态下的人易患各种精神障碍，然而短时期、小剂量的压力是抗压疫苗。极少承受压力的孩子抗压能力和反弹力都极低，成年后更难处理压力。
无趣的六年级备考一转眼就过了，小家伙兴高采烈地赴考。她知道这试一考完，她就不用天天做题，也不会有作业了。而且，学校可能是担心一些家庭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生怕学生考试不够能量，竟在考试那一周给六年级全体学生天天提供免费早餐。能跟朋友们共进早饭让可鑫兴奋不已。
妈妈对此不大乐意，因为回校吃早饭要提前45分钟到校。可是小馋猫听说学校的早饭有7、8款美食任学生选择，便直咽口水，更何况能跟好朋友们边玩边吃。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妈妈只好早早送她回校。嘿，我还是头一回见欢天喜地去考试的孩子。
学校的备考训练是成功的。可鑫在大量训练下，做算术题因粗心大意而犯的错误明显减少，做题的速度也快了许多。阅读和语法训练对提高她的整体水平并不明显。她平时爱阅读，而且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因此阅读量十分大且所读的书本大大超出考试阅读的难度。考试的阅读和语法对于她来说是小菜一碟，然而备考使她熟悉了题型，对她所获的高分肯定起一定作用。
可鑫的毕业考获得了高分数，考试后终于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活。她的班任老师在年度总结中对她做出的努力给予极大肯定。这份年度总结带着浓浓的人文主义色彩。总结中满是对可鑫的美誉，然而这些赞誉并非空洞之词，而是基于老师平时对可鑫的细致观察而写的，别具个性化。总结夹叙夹议，还不乏个人感情的抒发。孩子可以从事例中清晰了解到老师认可自己的哪些具体行为表现，并且明白被认可的原因。我对可鑫说：“老师的这篇总结是很好的写作范文呢！”
（可鑫的年度总结）
几个月自由自在的生活之后，等待可鑫的是怎样的中学生活呢？我们将在下篇与大家分享可鑫的中学初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