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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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鹰看见孟老爷手中拎着一支驳壳枪,站那都傻了。这老头哪来的枪呢,他随身带着枪,哪有拿着枪做的买卖……这位爷,这位爷不会是胡子吧?
铁大爷见多识广,看老头的模样、做派、浑身的彪悍,他知道遇上土匪了。土匪在北平开当铺,这算哪门子道理。
铁鹰站门口没敢动,韦向天把枪别在后腰,看见铁鹰发呆,竟然笑了:“兄弟,知道刚才那伙人做哪行的吗?”
做哪行的?放高利贷的,这谁看不出来。
“回东家,那二位是放高利贷的。”铁鹰答到。
韦向天点点头:“如果单是放高利贷那还好说,跟他三刀六洞也就吓退了。可你听见他们说了,说要烧我当铺,明火执仗那就是抢,谁敢出来抢?土匪呀。”
土匪?铁鹰脑筋急转,孟老爷的意思是今儿咱们遇上土匪了?不能够啊,北平城里哪来的土匪呢。
“东家,您言重了,四九城里怎么会有土匪呢,我看啊,定是帮会的喽啰,说烧当铺那是吹牛,天子脚下,还反了他们了。”
铁大爷想把孟老爷安抚住,好嘛,说人家是土匪,您倒是把家伙预备好了,等那伙人再来,您顶上火就搂。倒谁是土匪呀,枪声一响,自己也成土匪了,这不要命吗。
“东家,您啊,可别带着那个。”铁鹰做了个枪的手势:“咱们有理,得跟他们说理呀,你一掏枪人家不要钱了,直接就把您逮起来了。”铁鹰太害怕了,刚吃上两天饱饭,就又要出事,还有没有活路了这是。
韦向天那疯劲好像过去了,沉思片刻。
“铁掌柜说的是,老夫莽撞了。也罢,等他们再来把钱还给他们就是,在人家地头上讨不到什么便宜。”
听孟老爷这么一说,铁鹰把心稍微放下一点,但总琢磨这孟老爷不对劲,不像买卖人。那年头虽说买卖家有枪防盗官府不究,可这位老爷用枪那熟练劲儿,不像是用来吓唬贼的,简直就是吃饭的家什。
现在看来讨债那二位不像土匪,孟老爷倒整个像一土匪,铁鹰都快愁死了。

老潘带着文澜,文澜后面跟着何庭,仨人回到住处。潘爷做梦也没想到,这俩毛头小子居然把奉天城撹的天翻地覆,到现在案子也没了。带着何庭这么多天,敢情是带着个大盗出来进去的。
三个人在屋里都不坑声,康老板有话,从今儿开始什么都不用干,把文澜看住,三天后去当铺收钱,这事办妥了再商量别的。
屋里人各怀心腹事,何庭倒是没什么担心的。把事都说明白了,康老板也没怪罪,倒是文澜欠钱这事有些麻烦,文澜还不上钱,会不会让自己帮忙还呢……
想着想着何庭忽然想起件事,那天在潘家园遇到那位……
“哎,文澜,有个事忘跟你说了。”何庭抽冷子来了一句。
现如今文少爷哪有心思管何庭说什么,自己落债主手里,盗卖金佛的事也跟人家说了。两件事在人家手里做把柄,人家让自己去刺杀皇上都不敢不去,横竖都是个死。
何庭叫文澜,文澜没听见。这才索性站在文澜身边:“还有个人找你呢。”
有人找我?何庭琢磨半天才回过神,在北平有人找自己?“你是说,这还有人找我?”文澜问。
“可不是,就是在路边给我解绳子那位。”何庭边说边扫了老潘一眼,老潘正躺被垛上闭目养神,没理他们俩。
何庭这句不要紧,文澜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什么?铁鹰?铁鹰在北平找自己?那可完了,朱八那伙人还惦记自己呢。
“你是说,你看见铁鹰了?”文澜问。
“我哪知道他叫什么,他扛个卦幡,像是个算命先生。”何庭道。
文澜噗通一声又坐回椅子:“完了,完了,完了,帮会派人找我们来了。”
何庭一听奉天帮会来人,也吓个半死,他知道那帮人狠着呢,落他们手里定死无疑。
何庭退回炕边,一屁股坐炕沿上:“完了,完了,完了……”
文澜这个气呀,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学我呢,我完了,你也完了,这倒是讲理。
“文澜,那天铁鹰说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我把我住大北窑的事告诉他了,还让他有空来找我……”
这下好了,哥俩彻底完了,铁鹰定为帮会所派,何庭报了住处,铁鹰过来一找,如果看见文澜,一网打尽了。
俩人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左商量个道儿,右琢磨个法子,最后得出个结论,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小伙计引着石奉山来到后院客厅,坐在桌边的康焕连忙起身相迎。
“石先生别来无恙,在下有事在身未曾远迎,望且赎罪。”康焕拱手说了几句客套话。石奉山也拱手还礼,两人落座,有人给上了茶,康焕知道石奉山有事,单等奉山开口。
石奉山这次登门也想好了,豁出这张脸,打着闵参议的旗号,把老何救出来。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帮这忙,今儿只要一开口,就算赖上他们,不把事情办周全咯,打骂自己都宁死不走。
“康老板,在北平城我是抬头无亲低头无故,借着闵参议的颜面,有事就得找您帮忙,您可得帮我,我这先谢过了。”
石奉山说完起身拱手,深施一礼。康焕忙起身相让:“石先生,甭客气,我们东家有话,您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我们能帮上忙,义不容辞。”
好,有这句话就成。石奉山心琢磨都义不容辞了,老何的事也就不算事了。

“在下因在奉天得罪人,背井离乡来在京城,本想找闵参议做主回去讨份公道。无奈不随人愿,流落北平,与我同来的还有位朋友,也是受了牵连。此人原本北平人士,只因光绪年间蒙冤,被赶出京城,临行前与京城行会签了份契约,约定再不返京。现如今大清倒了,契约也失效了,本应一切如常,可是近来我这朋友频遭骚扰,生计无法为续,在下想拜康老板给说个情,放条生路。”
康焕低着头侧耳细听,等奉山都说完了,康焕又琢磨一会儿才问道:“石先生的这位朋友是做哪行的呢?”
奉山道:“我这位朋友姓何名君然,再早在北平说书,因在九门提督府上出堂会被人栽赃陷害,最终赶出京城,并与行会定下契约再不返回。可现如今走投无路,不说书没饭辙,没活路了。”
石奉山越讲越激动,而康焕越听越皱眉,奉山都讲完了,康焕也全听明白了。
说的说累了,听的也听累了。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石奉山眼盯着康焕,心说不好办了吧,经管这事的就是你们东家,我到看你如何搪塞。
过了会儿康焕坐直身,长出了口气,转向石奉山:“石先生,人生无常,这位何先生的确坎坷。您也知道我这行跟艺人那边说不上话,这样,我去跟东家说一声,能不能帮上这忙得看我们东家,何先生吉人天相,石先生且放宽心。”
几句漂亮话说完,石奉山琢磨不能就这么把自己打发咯,我这得听回信,得有时限。
“康老板,我哪天过来听信儿呢?”石奉山问的直接,没准话可不能走。
显然康焕没有准备什么时候给奉山答复,这种事得看东家的意思,他自己哪敢决断。
“这样吧,我晚上去跟东家通禀,有消息我派人去书馆通知您,您放心,耽搁不了。”
康焕说的也有道理,这事他做不了主。石奉山也没别的法子,心中暗想三天后我还来,不给我办我天天来。
送走石奉山,康焕命人找来金爷,让他去账房领钱,连夜奔奉天,详细打听金佛案的细节以及相关人等。这金佛可是好东西,如今没了下落,保不齐也流落京城,那可不能让它跑咯。
安排完这事,康焕又命一人去老潘那叮嘱再三,千万不能让文澜跑了,欠那一百大洋是小事,后面还有更大的买卖。
这些事都办妥当,康焕才让司机把车开出来,奔那祁隆府上去了。

话说那壁君从众口宜出来回家,在家里闷了一天。现在已经知道逼走老何的就是她四哥那祁隆,一个小小说书艺人在那四爷眼里不当个事,也许自己去了一张口,老何的契约就作废了。
但如果四哥因这事故意刁难怎么办,十几年来俩人没见过面,那壁君心里早就没了这个四哥,这要是去求人家办事,还真有点难以开口。
心里没谱,还得回去找三哥那祁康商量商量,三哥最疼自己,该怎么跟四哥开口,三哥一定有好主意。
前文书咱们交代过,那壁君没住在三哥府里,在北平城里有自己的小院。转过天来,老妈子陪着,俩人坐洋车去那祁康府上。
那壁君一到,仆人报给那祁康。那三爷高兴,老妹妹来了设宴款待,席间那壁君把想帮老何求情的事一说,那三爷大喜,如此一来四弟和老妹妹摒弃前嫌,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了。
可这个口该怎么开呢,那三爷手捻胡须,脸上带笑。那壁君心里着急,让三哥赶紧拿个主意。
那三爷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再过半个月四弟寿诞,你抓这当口去尽份人情,我提前跟老四打个招呼,而后把这点事跟他一说,不就行了。”
还真是个好主意,照单抓药,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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