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奉山的民国岁月(下部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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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鹰见讨债的上门,心知不妙。自己就甭废话了,赶紧请东家。来在后院见韦向天,言说那天过来讨债的人又来了,请东家出面应对。
韦向天冷笑一声:“还挺守时,正好过了三天。”铁鹰心说欠着人家帐呢,人家能不守时吗。
“东家,来者不善,我怕外面还有人手,是不是让小德子先出去瞧瞧。”铁鹰心还挺细,怕韦向天出去吃亏。韦向天蹬上圆口布鞋,把褂子往身上一披:“有什么好瞧的,千军万马我都见过。”
孟老爷在前面走,铁鹰还特意往东家后腰瞧瞧,好像没带家伙,这才心里落了底。
康焕等了一会儿屋里没什么动静,怕出什么差池就走进当铺。
一进门只看见杨爷,杨爷道:“掌柜的去请东家了,也该出来了。”
康焕没吭声,转着圈把屋里打量了一遍,心说这也不像买卖家,哪有这么简陋的当铺,这儿的东家不简单。
这当口后跨院有人说话:“堂上的朋友,我们东家亲自出面,已然到了。”说话的是铁鹰,话音未落韦向天已经迈步进来了。
铁大爷真是江湖中人,知道今天这事是江湖事,怎么呢,东家孟老爷不像做买卖的,那做派就是跑江湖的。这要是还按常理客套不应景,江湖人说江湖话办江湖事,本应该管杨爷叫先生,他给改口叫朋友了。
韦向天一进前厅,眼光一扫,不但看见了杨爷,也看见了康焕。
康焕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一看面相就知道乃干练之人,身份比来过的那位要高,是个说了算的主。
韦向天瞄了杨爷一眼,却朝着康焕说道:“二位驾临寒舍,不就那么点事,把借据拿来,我认账了。”
铁鹰没料到孟老爷今天这么爽快,没废话就认账了,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好脾气呀这是。
杨爷也没想到这位东家今天这么痛快,给钱利索,一时竟然没了主意,扭头看着康焕。
本以为这店铺的东家难缠,原来还是位通情达理之人,既然答应给钱,那就甭废话了。
康焕点点头,杨爷掏出借据拿在手里,单等韦向天也拿出银票,两人一交换这事就算齐活。
韦向天还真拿出张银票,举在手里,可没跟杨爷换借据,开口说道:“借据倒是白纸黑字,但口说无凭,立字据这人你得给我带来,他还不起,我替他还。”
此话一出,把杨爷气的。
这老东西耍戏我呢,还要人?我哪给你弄人去……
看这情行康焕上前一步,站在杨爷身旁,开口道:“这位先生,话说到这份上我们没有人证说不过去,可您的那位石掌柜的已然跑了,您都找不见我们去哪里找。我看咱们还是凭借据说话,您把账还上,我们留下借据走人。”
铁鹰看明白了,孟老爷这是刁难赌场的人,还债还得欠债人在场,他都知道人跑了,这不又是故意抬杠。
就这老头,根本没服,还要找茬打架,这图什么许的。这时候铁大爷得劝几句,还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东家,那位石掌柜的早晚能找见,等逮着他让他再把这账还您就是,这二位已然带借据来了,要不咱们就先把钱垫上……”
铁鹰想着给韦向天找个台阶,韦向天借坡下驴,只要说上一句:也是,跑不了石掌柜的!把银票一交,这事就过去了。
哪曾想孟老爷根本不要这台阶,下巴一扬:“没看见石掌柜,一文钱我都不给,保不齐被你们害了,这借据真假也未尝可知。”
完!事闹大了,现在不只是一百大洋的事,孟老爷怀疑赌场图财害命,这话可不能乱说,要吃官司啊。
杨爷显然不耐烦了,看着康焕就想动手,只要康老板点头,就这干巴老头,三拳两脚就完了。
康焕听完韦向天这几句话,知道这老头不好惹,浑身匪气。跟这样的人用强不行,他就是个老无赖,打不得骂不得。
康老板向门外看了一眼,又对杨爷道:“你出去看看老潘到了没有,要是到了把车上的人都带进来。”
杨爷转身走了。
铁鹰闻听怕了,对方果然带人来的,还带了一车人。自己这边一个老头,一个瘸子,还有个没成人的孩子……要了命了。
韦向天向康焕身后看一眼:“用得着吗,我这身子骨扛不住一车人。”
康焕一笑:“东家,石掌柜我们找不到,可有位文掌柜的与石掌柜的相熟,他也能做这个人证。”
一听文掌柜,韦向天到没什么。铁鹰可是摇晃了一下,石掌柜文掌柜,怎么那么别扭,这俩姓纠缠在一起,要出大事啊。
铁鹰故意躲到韦向天后面,又往柜台里面的楼梯上走了两步,这样一来他能看见门口,别人可都瞧不见他了。
老潘带着何庭、文澜乘坐马车,较汽车慢了许多。杨爷出当铺门的时候他们刚好到达。
文澜站在当铺门口脑袋都快炸了,一会儿怎么进这个门呢,孟老爷不是善茬,还不得揍自己一顿。
杨爷与老潘耳语几句,老潘喊上何庭、文澜进当铺。何庭瞧着当铺别扭,半天才反应过来:“文澜,你这还真没匾额,没字号的当铺头回瞧见。”文澜心说,石掌柜你不也是头回见过。
几个人一进当铺门,文澜看见韦向天吓的扑通跪倒:“孟老爷,我对不住您,我……”韦向天看见文澜并不惊讶,开口问道:“你是石掌柜还是文掌柜?”
文澜一愣,知道露底了,忙接茬道:“孟老爷,对不住您啊,我没说实话,我不姓石我姓文……”没等文澜说完,韦向天后面跳出一人,大喝一声:“文澜!”

那壁君本想告诉石奉山个好消息,何君然的事了有眉目。没想到不但没碰上石奉山,还遇上个漂亮嫂子。
要说那壁君怎么这么愿意管石奉山这伙人的事,一是奉山的为人让她倾慕,二是也想弄个书馆请老何说书。那壁君是文化人,尤其喜爱民俗文化,评书这行正是她得意的。
石奉山出去转悠一圈,晚上回家得知那小姐过来找他,知道必有要事。熬到第二天早上早早跑去众口宜,等着那壁君再来。
他怎么不去找那壁君,不认识路,他可不知道那小姐家里住哪。
等了两天那壁君没来,石奉山急坏了,又没法子。想想不能再等,放下那小姐这边,得先去大北窑听听信儿。
石奉山到大北窑赌场那天,正好赶上康焕带着大队人马去找韦向天。奉山扑了个空,心中不免恼怒,怎么这么不顺呢。
溜溜达达往回走,三走两走可就走错道了。
北平城大呀,石奉山又不记道,有洋车载着还好说,自己瞎溜达终于走丢了。
奉山也知道方向好像不对,可错就错吧,走对了路到了家又能怎么样呢。
走着走着路边有个门楼,有台阶有基座。石奉山看大门紧闭,也是走累了,索性坐台阶上歇会儿。
北平的天又宽又蓝,不时有成群的鸽子飞过,鸽哨嗡嗡作响划破长空。
石奉山想起清末年间父母双亡,打那起就没有过一天消停日子,直到流落京城。若不是文澜惹下塌天大祸,何必在北平为老何奔走求情,留在奉天过些平常的日子,了却余生也就得了。
无奈造化弄人,人生走到这步,不想这样都不行,身边这些亲戚朋友不能不管,不把他们安顿好了睡不着觉啊。
在台阶上坐了小半个时辰,也歇过乏来了。石奉山想找辆洋车回家,眼神四下搜寻,南边还真跑过来一辆,刚要起来才发现车上有人。
这就接着找,一转头的工夫洋车打眼前跑过去,车上坐的人看着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小姐跟老妈子吗?
石奉山愣了一下,急转身想喊一声,却看见洋车绕过府门沿着东墙旁边的胡同进去了。等奉山跑到胡同口,洋车不见了。
那小姐住这?石奉山想穿过胡同再去找找,细一合计不妥。人家是女眷,又没邀请自己,冒冒失失去找人家失了礼数,再者说跟那小姐这么熟,人家要是想告诉自己住哪早就说了。
奉山苦笑一声,又接茬找车。就这么一抬头不要紧,他瞧见府门上的横匾,写着两个大字:那府。
哎呀呀,石奉山倒退两步,险些跌倒。
那小姐绕过前门,那是奔后门了。石奉山当年住的也是府邸,他知道平日里前大门不开,府里人出来进去都走后门。那么,那小姐她……
越想越不对劲,跑出那府老远,看见个道边修鞋的老者,躬身施礼:“老先生,跟您打听打听,北边这座府邸是哪位大员的,这么气派。”
老头放下手里活计,向北面看了一眼:“您说那座王府?”老头上下打量石奉山,又道:“外省人吧,难怪你不知道,九城闻名的那府啊,这是三爷的府,四爷的更气派。”
那三爷?那四爷?
石奉山想起老何给他讲过那家在北平城的势力,想起那四爷就是那祁隆,想起那壁君也姓那……
这位那小姐若是那府的人,看年岁不像是那府晚辈,必定与那家哥几个是兄妹,这……这可如何 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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