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二人逃出菜户营,本想远远的跑。金佛没弄到手,也没杀掉那伙奉天人,还把枪丢了。这要是回去康焕得把他俩剐咯,可就这么跑了又不甘心,那金佛有一层的利归他们俩,得不着睡不安稳。
俩人一商量,还是回去报信吧,把菜户营那伙人夸成天兵天将,办不成事怪不得他们,得康老板添加人手再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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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向天带着铁鹰、何庭出菜户营奔城南,在城门口还真看见了那张告示,朱笔红砂写着石奉山的名字,处决奉山这事是真的。
三个人在城外农户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打听到刑场在哪,先去踩了盘子。
刑场在一处山凹里面,山不太高,也就是个大土堆。里面又平又宽敞,只要派十几个人站在山包上,这片空场就算控制住了,谁也跑不了。
韦向天看完这地方没精神头了,知道这法场劫不了,别说就他们三个人,倘若山寨的兄弟都在也得不了手,这块地选的太好了。
铁鹰看看四周风水,心里有了主意。这地方,死穴,能进不能出,想救人出来,犯傻呢那是。
韦向天知道这事没戏了,垂头丧气。末了说了句:“救人救不下来,咱们送奉山一程吧。”
这话说完铁鹰跟何庭才松了口气,胡子头就是胡子头,知进退,不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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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解石奉山的车队开出城,已是临近正午,法场四周人山人海,山头下面站满了人。山头上站着警察,端着长枪,胳膊上系着白色袖标,上面写着:行刑。
刑车一到,行刑队的人上到山上把警察替下来,警察们在山包下维持秩序,驱散围观的市民。
石奉山被推下车,阳光很刺眼,奉山想找找有没有熟人,看了一圈没有。他多想有人跟他招招手,这辈子就快完了。
行刑官看了眼手表,让手下人给石奉山验明正身,又在他五花大绑的后背插了一块牌子:匪首石奉山。打着红叉。
跑过来一排行刑队,六个人,五个持长枪,一个持短枪,在距离奉山十米的地方停住,开始检查枪械子弹。
行刑官不停的看表,对身边的警察道:“法院的人怎么还没到,他们不宣读判决书,我们怎么行刑,真他妈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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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焕把跑回来的杨金臭骂一顿,怪他们为什么不开枪把那几个人打死,死个把人跟金佛相比哪个更要紧。
杨金二人把韦向天描绘成天人一般,就两个人根本不是对手,要是多些人肯定能够行,窜弄康焕带上再去一次。
康老板这通折腾为了什么,为那金佛呀,金佛到不了手还杀石奉山干什么,不都是吃饱了撑的吗。
第二天康焕重整人马杀到菜户营,破门而入,这里早已是人去屋空。所有人都跑了,能跑去哪呢?
杨爷心眼多,知道韦向天是胡子,胡子讲的是义气,于是对康焕道:“掌柜的,我觉着那伙人该不会去劫法场吧,他们可多了两把枪呢。”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这伙人一准会在法场出现。康焕命帮会中所有认识何庭的人,由杨金及老潘领头,行刑那天混入人群,把何庭找出来,找到何庭就能找到那老头,金佛也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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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可真是石奉山的大日子,生死本来就那么回事儿,眼一闭烟消云散。虽然他很渴望有熟人让他见上一面,最后感觉一次亲人的温暖。
法院的人到了,拿出一份判决书叨咕半天,谁都没听清说了些什么。完事把判决书往行刑队长手里一塞,钻进汽车走了。
行刑队长啐了一口,说肯定是个冤案,不然法院的人不能跑这么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准备行刑。
行刑队带短枪那位接到命令,向着人群喊了一句:“有家属送别的没有?”
刑场的规矩,犯人家属可以给送点吃喝,最后道个别,连带收尸。要是没有家属还真是麻烦,官府就得给犯人下葬,啰嗦着呢。
石奉山苦笑一声,在北平的亲人抓的抓,逃的逃,哪还有人送别。于是大声喊到:“麻利点,这块地儿就我一人,你们得送我一程。”说完还笑了。
行刑官也不愿再等,上前拔下石奉山后背的牌子,往地上一扔,刚要踹石奉山一脚让他跪下,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喊到:“石奉山家眷送酒,枪下留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却是两个女的,那壁君和老妈子来了。
那壁君满脸倦容,泪水涟涟。
石奉山心中一喜,好歹有个熟人送他,知足了。
刑警们闪开一条道,那壁君走到石奉山跟前,抱住奉山是放声大哭。
那么大小姐怎么来了。
那壁君知道石奉山即将处决,又跑到那三爷府上找三哥救人。府里的仆人说三爷已回关外祖籍,那壁君彻底傻了。
这时候她才明白,杀石奉山的不是康焕,确是那祁康,再开明的人也脱不了家族伦理,三哥不找个人为四哥陪葬天理难容。
行刑这天是她与石奉山的最后一次相见,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错过。
事已至此那小姐已是回天无力,她救不了石奉山。这件事也许真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带奉山入四爷府,如此冤案可能不会发生。正所谓因果有报,不知道哪世累业积攒到今天发了。
那壁君好像有话要说,张了几回嘴没说出口。石奉山今天才注意到那小姐很好看,这也许是他在人世间最后一次看到美丽景象。
行刑官在催促,因为这俩娘们儿根本就没拿什么断头酒,空着手。这不是骗老爷们吗!
“酒呢?没酒你送什么行。来人,叉出去。”军官非常气恼,话音未落上来四个兵丁,把俩人架出刑场。
石奉山看着远去的那壁君,忽然想起来还有句重要的话忘说了,仰起头,扯开嗓子高喊:“那小姐,帮我照顾你嫂子!”
全场的人都蒙了,怎么?还有个嫂子?那刚才送别的是谁?
行刑官也直撇嘴,还他妈嫂子、娘子,你来世再论吧。
“将死囚验明正身,执法队行刑。”后面的队长早就不耐烦了。
行刑官走到石奉山跟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奉山笑到:“奉天石奉山,我爹奉天都统石振威……”石奉山还想多说几句,行刑官已经转身离开了。
奉山突然后面挨了一脚,不由得曲膝跪下。他仰望苍天,心说,就这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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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向天带着那哥俩在小旅店住了两宿,白天的时候打听明白刑场位置,又来踩好点,琢磨在哪个地方弄出点动静,让石奉山知道奉天的朋友没忘了他,虽然救不了他,但已来送行。
这种仗义事儿铁鹰不爱干,何庭倒是有些血性,一点没打夲儿。韦向天让他们在刑场一里地以外,听到刑场那边枪响,他俩就朝天放枪,枪里子弹打光了把枪一扔,赶紧往火车站跑,大家在那汇合。
铁鹰看看手里的小手枪,心合计倒是没什么危险,打完枪也没人能发现。但是跑到火车站可是不妥,这边一出事,火车站就得搜查,去那投案呢?
“东家,去火车站不妥吧,那的警察可最多,抓咱们跟吃豆似的。”铁鹰非常不赞成。
韦向天鼻子哼了一声:“那三里屯汇合?”
就这一句,铁鹰顿悟,除了火车站去哪都容易走丢。
仨人早早就到在刑场外围,韦向天往里面混,铁鹰哥俩在远处等着。
再说康焕,他觉着那几个奉天人会去刑场,就算不敢劫法场,也得送石奉山一程。于是帮会的打手倾巢而出,遍布刑场四周。
康焕有令,谁看到那三个人立马就擒了,如果官府发现不用怕,他给顶着。尤其抓住那老头儿,赏一百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打手们遇着老头儿就问,看谁都像要抓的人。其实认识韦向天的没几个,想抓韦向天不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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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从南城门跑出一支马队,约摸有三十多人。马队前是那位将官和他的副官。
这些人好像很急,排头的居然是两位军官,连排头兵都没有。这可是件危险的事,如果前方有埋伏,一排枪就把俩大官儿解决了。
那将官跑在最前头,副官紧紧跟随。俩人好不容易跑个并肩,副官叫到:“军座,你别跑这么快呀,排头兵都甩后面了,这要是前面有奉军奸细,您就危险了。”
将官头也不回:“不用担心,他们刚出山海关,还没工夫派奸细。再说先锋营在前面挡着呢,三天之内打不到这。”
那副官还是不放心,回头骂到:“你们都是废人吗,再落在后面军法处置你们!”
士兵们没工夫搭话,两条腿反复夹着马肚子,马靴上的刺马钉刺得马匹咴儿咴儿乱叫。将官的马是洋马,他们骑的是蒙古战马,腿都没人家的长,哪里追得上。
马队跑出南门二十里,离刑场可不远了。那刑场就在官道旁边,这里的路好走,再远的地方汽车开不过去,没正经道。
排头的马已经能看到刑场那的山包,隐约能看见人群。
正这时忽然从刑场那边传来枪响,是驳壳枪的声音,又脆又短,啪啪啪啪啪啪,连响六声。
将官勒住马头,洋马就地转了半个圈。这么一停,后面的士兵就跑过去六个,剩下的人也停住警戒。
“哪里打枪?”将官问。
副官吓的面如土色,一边命人到前面打探,一边劝将官下马隐蔽。
那将官倒没害怕,嘴里嘟囔着:“这么快就打到我大营了?怎么可能呢。”说话间查看身边地形。
咦?路边有两个平民装扮的人,手里拿着手枪,正抻长脖子向枪响那边张望。其中一个年岁大的还说:“手脚利落点,子弹打光咱们 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