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凌兰 – 处于世界边缘的世外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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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慧星即将击中地球,造成全人类的毁灭。唯一的活下来希望是躲到地处格凌兰的地下避难所。约翰·加里提,与他分居的妻子爱丽森,儿子那瑟,踏上了充满危险的征程,寻求得以生存的唯一希望。 这就是美国导演瑞克·若曼·沃夫 (Ric Roman Waugh)正在执导的灾难片《格凌兰》要讲的故事。 格凌兰被当作整个人类文明毁灭时幸存者的世外桃园。

格凌兰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陆以外岛屿 (对比被定义为大陆的澳大利亚),面积接近二百二十万平方公里。其中80% 在北极圈内。 距其最近的国家是西面的加拿大,和南面的冰岛。格凌兰人口约五万六千人,人口密度仅为2.5 人/100平方公里,占世界上205位。其中居住在首府努克(Nuuk)的有一万八千人, 占全岛三分之一。我们在2018年六月初从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飞往努克。因为努克机场跑道短,飞机是36座小飞机。我们的坐位在机尾,好在那天风平浪静,巅簸不大。全程三个多小时。在飞机接近努克时从舷窗往下望, 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山,很是壮观。

图1,2:从空中鸟瞰格凌兰, 海面上有漂浮的冰山

 

努克虽然号称是格凌兰的首府,其实就是一个小镇,除市中心外,其他居民住得比较散,有几条公共汽车线路把这些居民点与市中心相联。对格凌兰最深的印像就是荒凉,一种天涯海角,天荒地老的荒凉。除了在市中心可以看到曲指可数的几棵人工种稙的树外,举目四望见到只有少数的灌木和篷草。虽然是时已到初夏,几乎见不到绿色。 努克位于北纬64 度线, 距北极圈240公里。六月中从日落到日出不过三个小时,从半夜12点到凌晨3点,是白夜 。因为天阴,白天天也显得灰蒙蒙的。当地民居多漆成不同颜色,但色调偏暗。阴天的光线下,透出一股忧郁的气氛。

  图3: 抵达努克 

 

 图4:天主教堂,汉斯·埃戈德像,和前医院。汉斯·埃戈德是丹麦-挪威路德教派传教               士和努克的创建者

 

此地的乌鸦身躯硕大,叫声响亮。一天见到一只大乌鸦站在屋檐上,时不时叫上两声,像是在大卫·林齐(David Lynch)电影中的场景。乌鸦在北极圈内生活的因纽特(Inuit)人的神话中有非常特别的地位。跟据传说,乌鸦是从黑暗中诞生的,体弱而迷失了方向。当他在全世界漫游时,他发现了自己是乌鸦之父,万物的创造者。一但他发现了自己是谁,他就集聚了自己的力量,从黑暗飞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他管这个地方叫地球。随后,他遇到了一个叫因纽特的人。乌鸦喂养了这个人,教他敬畏周围的世界。不久以后,一个女人来了。乌鸦教他们如何穿衣服,建造庇护所,和独木舟。当男人和女人长大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乌鸦照例照料和教育他们的孩子。

 

       图5:房脊上硕大的乌鸦  

 

            图6:政府为居民盖的新公寓。墙上画有乌鸦的图案

 

到努克后,从机场打车去网上预订的住处,这是一所位于市中心以外改造的民居。努克的正式旅馆很少且相当贵,最低一晚要三百多欧元。我们租的这个房间仅需140多欧元一晚。屋内有四,五间卧室,我们租的那间有私人卫生间。厨房为公用,冰箱电炉,菜刀面板,锅碗瓢盆,一应具全。还有油盐胡椒粉等基本烹饪材料。 后来事实证明厨房是个很有用的特征。民居附近没有餐馆,出门一整天回来后做些热饭吃感觉特别爽。市中心有家大超市,另外在从市中心回住处的公车线上还有一家杂货店,有各种食品卖。因为买的食品都是从岛外舶来的,价格自然贵一些。特别是水果蔬菜,好在还算新鲜。

图7: 租住的民居

  图8: 努克市中心,左边建筑物为多功能文化中心

 

在同一所民居内租住的除我们外还有凯瑟琳。隔了一天,汤姆又搬了进来。凯瑟琳和汤姆都来自芬兰,通过斯堪地纳维亚国家间公务员交换项目到格凌兰做短期访问。凯瑟琳在芬兰卫生部门工作,汤姆则负责管理保险事务。汤姆本来在市内的旅馆住,后来听说这儿便宜,就搬了过来,为国家节约些银子。我们做了空心粉后邀请他们来一起吃,他们说已经吃过晚饭了,但也都 礼貌地偿了一点儿。凯瑟琳拿来买的水果,与大家共享。饭后聊天,向他们聊芬兰的情况,包扩教育,医疗保险,和养老等。闲谈中得知汤姆是徒步爱好者, 就向他打听此地徒步的情况。汤姆做了介绍和建议。

格凌兰国家搏物和档案馆是了解格凌兰历史的好去处。它位于老码头的旁边,由一座两晨小楼和几座大谷仓式的建筑组成。 夏季上午10点到下午4点开放,参观无需购票。我们去时唯一的工作人员是位亚洲人面像的女孩。当天也没见到其它的参观者。

 
 图9: 老码头,建筑物是格凌兰国家搏物馆
图10:搏物馆内皂石雕刻
初到格凌兰,发现这儿的大多数人长得像亚洲人,面部没有明显的凹凸,眉眼细长。原来在格凌兰岛上的56,000居民中,88%是格凌兰因纽特人(Greenlandic Inuit)或是因纽特人与欧洲人的混血。格凌兰因纽特人与居住在西伯利亚,加拿大,和阿拉斯加的因纽特人是亲戚。其余12%是以丹麦人为主的欧洲人。
   
 图11:因纽特人的节日盛装,用海豹皮制作

 

图12:因纽特人各种木船,靠此驾驭大海

 
在历史上,人类曾几次登上这块荒蛮之地,又不得不放弃退却。据记载,早在公元前2500年,人类就到达了这个大多数地表被永久性冰层覆盖的处女地。这些先躯者是从当今的加拿大来的北极原住民撒卡克(Saqqaq)人。根据考古学发现估计,撒卡克人在格凌兰到公元前900年后就消失了。直到公元前500年,多塞特(Dorset)人到来时,岛上没有人住。多塞特人在岛上生活到公元后一世纪。 然后又是一个长达900年的空窗期, 直到公元后十世纪图勒(Thule)人到达格凌兰。维京人于10世纪末到达格陵兰。他们由埃瑞克·索瓦尔德松(Erik Thorvaldsson, c.950-1003)领导。埃瑞克·索瓦尔德松又称红人埃瑞克,因他长了一头红发。史称红人埃瑞克的老爸在挪威杀了人,被禁止在挪威住,便带着家人(包括年仅十岁的埃瑞克)驾帆船到今天冰岛西北的宏斯川德尔 (Hornstrandir)定居。埃瑞克长大后,也步其老爸的后尘,在一次与邻居的纠纷中,杀了人(看来真有暴力基因),遂被判放逐三年 (当时是荒蛮时代,杀人不偿命)。埃里克大约在公元982年首次航行到格陵兰岛。根据红人埃瑞克的传奇,他流亡了三年,探索这片土地。三年之后,他回到冰岛,还带来了“绿岛”的故事。为了吸引潜在的定居者,埃里克故意给该地起一个“绿岛”这个具吸引力的名称。他解释说:如果名字取得好,人们就会被吸引到那里去。他知道,格陵兰任何定居点的成功都需要尽可能多的人的支持。他的推销手法被证明是成功的,因为许多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冰岛贫穷的维京人和遭受近期饥荒的人,都确信格陵兰拥有巨大的机会。在冰岛过了冬天后,红人埃瑞克于公元985年率领第一批维京定居者到达格陵兰。他带领25艘船的舰队出发,但只有14艘成功达抵。维京定居者在格陵兰建立了两个定居点。红人埃瑞克本人拥有格陵兰岛最重要的酋长头衔,并因此倍受尊敬和富有。最终,格陵兰岛的欧洲人口增加到3,000多。在夏季,当天气更适合旅行时,每个定居点都会派出一队人在北极圈上方的迪斯科湾打猎,以寻找食物和其他有价值的商品,例如海豹(皮可用来制做绳索),海象的象牙,和搁浅的鲸鱼。定居点蓬勃发展,在埃瑞克峡湾(Eriksfjord)和邻近的峡湾沿线的相当大的区域内,共有5,000名居民居住。逃离冰岛人满为患的移民团体加入了早期来的移民。然而,一群于1002年到达的移民带来了一场肆虐殖民地的流行病,杀死了包括埃瑞克本人在内的许多主要人员。尽管如此,殖民地仍然幸存下来。直到15世纪小冰河世纪,该地区对欧洲人生活方式不再重要。另外,海盗对殖民地袭击,和与进入格陵兰的因纽特人冲突最后导致挪威放弃殖民地,是造成格陵兰衰落的其他因素。此后,格陵兰几易其手,先后被葡萄牙人, 丹麦-挪威联合王国所宣称主权。到1814年,丹麦-挪威联合王国解体,格陵兰为丹麦接手。到1953年完全融入丹麦。1979年,丹麦授予格陵兰自治权。2008年,格陵兰人投票通过了《自治法》,该法将更多的权力从丹麦政府移交给了地方格陵兰政府。在2009年6月21日生效的新权力框架下,格陵兰岛逐步承担维持治安,司法制度,设立经济法,民法;外国人管理和边境管制;工作环境;以及金融监管和监督,而丹麦政府则保留对外事务和国防的控制权,还保留了货币政策的控制权,提供了最初的年度补贴34亿丹麦克朗,并计划随时间逐渐减少。格陵兰期望在自然资源开采带来的收入增加的基础上发展经济。首都努克举行了2016年北极冬季运动会。
图13:海豹,海象在因纽特人生活里至关重要,为他们提供食物,油脂,毛皮,和象牙 
   
图14:为记念格凌兰自治 (2009年六月一日)努克地标Inussuk (by Niels Motfeldt)    
能源对人类在格陵兰的生存至关重要。格陵兰岛没有树做为燃料,只有极少来自挪威的漂木。自然资源缺馈,环境条件严酷,很难想像在史前时期人类是如何在岛上度过冬季漫长的寒夜的。我们原来打算第二天乘小船出海去看冰山,但由于天气原因(有风), 出海船全部取消,只好临时改成在市中心的徒步游(walking tour)。那天参加徒步游包括我们有七八个人,导游是位大学四年级的在校男生,算是实习。这男孩儿身高体胖,自述有丹麦人与本地因纽特人的血统。 因为市区不大, 不多久就走完了。下面的节目是到一家本地人家做客。这一家的女主人已经七十多岁,是童年时随母亲从菲律宾移民到格陵兰的。 她家的房子位于一个海湾的岸边。从客厅望出去,景色优美。女主人拿出茶水和自己烘烤的点心照待我们。她提到格陵兰直到六十年代才有了电。 女主人一边给客人们介绍当地的历史文化,展示如何穿戴本地服饰, 和家中的摆设(最奇怪是一条直径约3公分,长达80公分的鲸鱼的阴茎骨)。虽然已经过了古希之年, 女主人身体很好,仍然坚持越野滑雪,划皮划艇。望着侃侃而谈的女主人, 想像她从童年起从临近赤道的,常年阳光普照海岛迁移到大部分位于北极圈,有着漫漫的冬夜的冰雪荒原,会是怎样感觉? 是什么原因使她的母亲下决心做这个迁涉?他们会不会是在寻求世外桃园? 

 
图15:访问努克当地居民(中间的女士)。右二的小巨人是我们的导游。

 
从女主人家出来,一看时间还早,我们想去徒步。凭着汤姆给的地图, 我们自市中心乘公共汽车,换了一次车后,就到了步道的起点。可惜天公不做美,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只好在步道起点的标识牌附近照了两张像,算是到此一游。然后乘公共汽车打道回府。 这里的公共汽车站都有一个小木房,虽然比较简陋,但可以遮风挡雨。小木房内墙上张贴着车次时间表,还有一些广告海报。有几张已经部分脱落,在风中摇迤。

 
 图16: 街边公共汽车站小木屋 图17: 步道起点标示牌

图18: 冰河铁马入梦来 

  

              图19: 天涯一孤石,惜未能补天

因天气原因未能成行的徒步,却在第二天得到了小小的补偿。第二天回雷克雅未克的航班是在下午。我们一早就到了机场,存了行李。机场旁有一座小山丘,是冬季滑雪场。虽然现在是夏季,雪道上的残雪依然清晰可见。我们就沿着雪道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整个机场以及远处的市区尽受眼底。其时,依然天阴,铅灰色的天空,铁青色的地貌,和随处可见的残雪,构成了一幅颇为诡异的画面。如果不是到处可见的人类活动的痕迹,我们仿佛处于一个人类文明社会以外的世界。 

 图20: 六月残雪

图21: 俯看努克机场及市区

  图22:这么荒凉的地方居然也有拉圾
图23:无题
爬完山后,离登机还有几个小时,于是临时决定步行到离机场两公里的格凌兰大学去转转。昨天乘公共汽车找步道起点时,向乘客打听到哪儿下车。车上有个东方女孩儿问我们;“你们是中国人吗?”在这天涯海角处遇到故国同胞,即惊又喜,聊了起来。女孩儿名叫方芳,到格凌兰才两个多月,在格凌兰大学教统计学。

 

图24 25: 步行去格凌兰大学,寻找“诗和远方”。

我们到格凌兰大学图书馆转完后想有没有可能找到方芳,但又怕有些冒昧,就试探着询问貌似学校秘书的一位女士。不成想这位女士非常热情,马上给方芳的办公室打电话。于是,我们就又与方芳见面了。方芳曾在挪威经管学院(Norwegian School of Economics)学习,后到格凌兰大学做客座讲师,现在是大学经管系的助理教授与文化智能(cultural intelligence)的专家。方芳热情邀请我们一起吃午饭,我们因为要赶飞机,只好与她告别。回机场的路上说起这段奇遇,不得感慨:中国不再仅仅是“世界工厂”,还是高端人才的重要来源。妄自篡改一下南宋叶梦得之句:“凡有大学处,皆聘华人师”。

 

 

图26: 格凌兰大学:图书馆(左)和主楼    

  图27:走访格凌兰大学华人教授方芳

在美国导演瑞克·若曼·沃夫 (Ric Roman Waugh)正在执导的灾难片《格凌兰》中,主人公历经坚险,最终修成正果,到达了世界边缘的世外桃园。在今天新冠病毒肆虐全球的大灾难时刻,我们恐怕没有这么一处世外桃园可以避难。但也大可不必太悲观。如同人类登陆格凌兰的历史,历经曲折,最终才成功。 

 

图28:格凌兰的地衣-顽强的生命。只有在每年七八月两个月,岛上才万物生长,

让“绿岛”的名儿稍微有点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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