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一与太座同赴法院,出庭抗辩两年前她得到的一张近400加币的交通告票,结果大大地出乎意料。
两年前,太座看完牙医后开车去一家住家附近的韩国店购物,那家红顶小店地处幽静居民区,背靠茂密森林,在一大片如茵绿草边。店里东亚食品很多,吸引了众多国人前来。
话说太座驶至停车场,转弯时一个不慎,轮胎打滑,撞上路边消防水桩。水桩坚固无比,毫发无损,汽车倒是立马变形,右前方保险杠歪瓜裂枣,龇牙咧嘴。好在是没有波及路人,也没有其他的车辆在近旁。太座回过神来,重新将车驶入车位停妥。
韩国店附近居民区
照说这一失误,确实是太座的责任,但是没有造成任何后果,自己去车行修理便是。岂料两位热心的路人甲路人乙及时致电911,召来两位警察。警官大人下车后随便瞅了两眼,随即大笔一挥,写了一张399加币的罚款单递给太座。太座糊里糊涂接下告票,致电与我。我也不知发生何等严重的车祸,心急如焚,一路风驰电掣赶至现场。彼时警察早已离去,太座的红车也被警察叫来的拖车给拖走,只有太座一人形只影单,孤立停车场,脸上全然没有往日里购物的喜悦。我听罢整个过程,再细看告票,原因仅仅是“不妥驾驶”,不免困惑,这算是哪门子告票?
隔天去取了车,思来想去心中不服,于是乎拉上太座去ICBC ( BC省汽车保险公司 )寻求抗辩。ICBC是BC省官办垄断性汽车保险公司,在整个加拿大独树一帜,保险费奇高。由于没有竞争者,参保司机虽说是怨声载道,也是刚需被迫买单。不过其服务相对多一点,对交通告票的抗辩也可以在此办理,倒是省心。
一般来说,提交了抗辩,几个月之后会收到法院通知,然后按期赴庭,与警察理论,听候法官裁决。然而疫情突至,很多事情都延期,过了一年多才得到通知,今年一月出庭。由于太座是第一次经历此事,没有经验,我自然充当陪同,一起前往。
路上,不由得想起以前若干次与美加警察打交道的往事。
在美国公路上被警察截停过5次。第一次是2004年,从温哥华驱车南下,到西雅图之前准备出高速公路去加油。快到路口,前面一辆巨无霸卡车慢吞吞地磨蹭,跟了一会儿实在不耐烦,一脚油门超车。突然间天降神兵,一个摩托车警察亮起警灯跟在了我的车后,完全没有搞懂他从啥地方钻出来的。毫无办法,停到路边认罚吧。警察大爷倒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还以为有商量。等到接到他递过来的罚款单160美金,才明白这笑里是藏着刀啊。后来多次驾车南下,发现他经常都坚守那个路口。因此倍加警惕,一接近那个路口,立马中规中矩,老老实实,节省了不少银子。
华盛顿州Anacortes 公园
第二次是2009年去华盛顿州的贝克山游玩。黄昏时分下山途中被一辆警车跟上,山路狭小,弯弯曲曲,想给他让路却总是找不到机会,被他穷跟10英里。大家都知道,美国警车喜欢截停加拿大车牌的汽车,因此一路上我严守交规,绝不超速,不给他借口。不料想下山之后道路稍微宽敞了一点,正准备给他让路,还是被这个警察小哥给闪了警灯。走过来说我刚才压了一点黄线。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就算是压了一下黄线,对面又无来车,能有多大危险?更何况一个司机被警车死死盯住10英里,心里能没有压力吗,不神经错乱就够幸运了。
贝克山
第三次是2013年冬季,本打算驾车沿I-90州际公路一路向东去底特律芝加哥,结果黄昏时风雪交加,走到小镇Bozeman时,公路被腰斩,告示前面暴风雪肆虐不能行车,只能在小镇找旅馆。找来找去全部爆满,心生绝望之际终于找到一家汽车旅馆,尚存一间屋,简陋之极,门都关不严,随时有雪花飘入。老板是印度人,心狠手辣,坐地起价,房价从价目表上的35美元直接升到180刀,有啥办法,人为刀蛆我为人肉,此时此地只能任由他宰割了。第二天仍是狂风劲吹,雪花飘飘,公路不能通车,无奈掉头西行。走到 I-15公路左转南下,一路艳阳天经盐湖城晚间抵达拉斯维加斯。进城前,眼见前面灯火辉煌,心里激动,差一点超速。后面一辆皮卡开着巨灯紧逼着我,令人烦恼,刚一换线准备避开强灯照射,皮卡就开始闪红蓝灯了。警察老兄过来检查了证件,说我超速一个迈,让我哭笑不得。一个Mile算个鸟事啊,值得截停吗?多半是专门针对加拿大车牌吧。
抵达拉斯维加斯,缓了一口气
第四次在2014年4月,这回是在佛罗里达州租的车,美国车牌。沿东海岸北上,游罢北卡大雾山,驾车去亚特兰大。进入乔治亚州不久,见一乔治亚州警车停于两条高速公路之间的转弯道上。不经意瞄了他一眼,没想到瞄出祸来。开出老远后从后视镜里看见他驶入公路,第六感告诉我这小子是冲我而来。赶紧严格要求自己,低于限速慢行。5分钟后,还是被这位警察大叔叫停了,说是我换线时没有打转弯灯。老天爷,自看到他后我就没有换过线,窦娥冤啊!
亚特兰大石头山
第五次是2014年11月,俄勒冈州101公路,白天饱享美景,晚间余味未消,驶入小镇忘乎所以。稍不注意,又是一张罚单侍候。
Oregon 101公路 海岸
不过,除去一前一后两次,中间三次都是口头警告,没有真金白银缴纳,不幸中之大幸也。
加拿大这边,告票也有若干张。不同的是,居家于此,抗辩 Dispute相对容易。其中三次是路口转右弯时执行规则不严格,小概率被警官截停。温哥华与一些美国城市不同,除去市中心某些路口,绝大多数街口红灯可以右转。心中不忿,前去抗辩,结果回回输了官司,不过罚款却得到法官减免。由此心中牢牢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抗辩,哪怕无理,至少能拖个一年半载,保不齐还有意外优惠。
前几年与太座漫步本那比山顶公园,回家时想图个新鲜走另一条道,车行半路猛然从路边闪出一个警察靓仔举手示停,吓了我一大跳。他说这条街是学校区,限速30公里,可我举头四望,怎么也看不见限速牌。他指指路中一个没有任何标志的建筑说是学校,那楼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中世纪的小教堂,真让人啼笑皆非。甭管咋说,警察意志不能违抗,乖乖接过一张196加币的罚单。
本那比山顶公园
抗辩一年后赶至法院,出庭前半小时按惯例警察与抗辩司机个别谈话,警察一般劝司机承认错误,同时应允帮助司机请求法官减少以及延期罚款。司机则是满心希望警察因故未来,如此法官会直接判司机无错免去罚款。可近年来警察来法庭算作上班,因此极少缺席,就算不来也要找一个同事代理,于是个别谈话就必不可免了。赠我罚单的那位靓仔没有出现,委托一位胖警官找我谈话,承诺帮我求情法官减免30%罚款,我自然满口答应。入庭后我排次序第二。第一位抗辩司机宣判即将结束时,胖警官突然起身叫上一位金发妹出门谈话。轮到我了,毕恭毕敬给法官大人深鞠一躬。法官先简要复述一遍案情,问我认不认罪,我没听见门开的响声,犹豫了一秒钟。法官直接再问:“No?”,急忙点头。法官大妈一句“Dismissed”结束。一句话没说即获得豁免罚款,心中大喜,再鞠一躬夺门而出。一拉门,胖警官正与靓妹步入法庭,再见吧朋友。
往事俱往矣,说话间与太座到达坐落于市中心的法院。法院占地巨大,横跨两个街区。不久前,大名鼎鼎的孟女士也光顾过这座建筑进行法庭保释聆讯听证会,不过人家是前呼后拥,记者云集。咱这小案子,档次太低,走街对面另一个门。步入法院,先被问及一大堆身体状况,有无海外旅行史,有无接触感染者。然后才获准进入大厅。
法院(网络图片)
等待时,照例被开票警察召入小屋谈话。警察是印度旁遮普人,头上不是大盖帽而是厚厚的的裹头布。我心想这下麻烦了,他亲自前来已经让人头痛,更何况他那个族裔的警察不像一般白人警察比较友好,是出了名的难以沟通。没办法,听天由命吧。小哥嘟嘟囔囔说了一通印度英语,只听懂了个大意:法官待人苛刻,可能会给太座一些折扣,不过不要指望太多。有啥办法,能少点就少点,总比缴全款强。
时间到了,整个法庭总共进去5个人,俩警察,太座与我外加另一个司机,就两个案子。多半是疫情所致吧,以前总是满满登登的人。太座毫无出庭经验,我事先早有嘱咐,对法官要无比尊重,开始结束时都要鞠躬。太座圆满完成动作,法官开始简述案情,然后问太座认不认罪。我一听觉得奇怪,咋这案情与两年前太座所述相差有些远啊?说了两句准备要澄清一下,法官大人突然有些恼怒,大声质问警察小哥,入庭前有无与我们沟通?小哥一下慌了神,说没有。我也一时间开始糊涂,难不成刚才我在小屋做梦?法官令我们出去重新谈话,遵命再入小屋。这回印度小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桌面,像是对我讲,又像是自言自语,反复说自己当时去晚了,既没有看到事发经过,也没有一个证人,等等等等,不拉不拉,就差说自己开错了罚款单了,然后跟我说可以坚持无罪。我虽说有几分曙光在望,可却是满腹狐疑,我还啥都没对法官说呢,怎么这案情就突然间峰回路转?重新步入法庭,警察先声夺人,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然后说建议太座无罪。白胡子法官回过头来问我们意见如何,我能有其他选择吗,除非大脑出了毛病。大爷手一挥:“Dismissed”。急忙感谢再深鞠一躬,转身步出,看见太座还在那里不断鞠躬,赶紧拉住,一个就够了。
迈出大门,艳阳高照,整个冬日无雪的温哥华格外晴朗。不过说实话,到现在我仍然是云山雾罩,没有弄明白这是咋回事,开票警察主动要求被罚司机无罪,闻所未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前不见古人也,这回叫我赶上了,难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