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杂文:忽然想到》读议(一)
“ 一
做《内经》(2)的不知道究竟是谁。对于人的肌肉,他确是看过,但似乎单是剥了皮略略一观,没有细考校,所以乱成一片,说是凡有肌肉都发源于手指和足趾。宋的《洗冤录》(3)说人骨,竟至于谓男女骨数不同;老仵作之谈,也有不少胡说。然而直到现在,前者还是医家的宝典,后者还是检验的南针:这可以算得天下奇事之一。”
议:
鲁迅学的是医,做起文章,说是学文的,妥妥的。据说,旧时,纵然是学物理化学的,都行文有致,甚至书法也不错。
羡慕的地方是:
那时的人,张口说出的,都是足份量的自己话。并没有想到“原创”,自然也就没有山寨的机灵。
二,每个字后面,都有好几十个字的预备,没有Google 那样广博。只是前者是自己的私藏,用起来的,尺码早已量过,还带点个人的气味的合适;后者则是公用的文库字库,点戳之劳而已,做出的文章像搭积木,主意是别人预设好的,措辞不过是凑出那个预设。所以,
三,文章像批量生产出来似的,看到签名,才知道是谁的。
“牙痛在中国不知发端于何人?相传古人壮健,尧舜时代盖未必有;现在假定为起于二千年前罢。我幼时曾经牙痛,历试诸方,只有用细辛(4)者稍有效,但也不过麻痹片刻,不是对症药。至于拔牙的所谓“离骨散”,乃是理想之谈,实际上并没有。西方的牙医一到,这才根本解决了;但在中国人手里一再传,又每每只学得镶补而忘了去腐杀菌,仍复渐渐地靠不住起来。
议:
读民国时期的文章,会恨没有好的语文可学的命,和自己也不因此努力去找着学的懒。譬如“幼时曾经牙痛,历试诸方,只有用细辛者稍有效,但也不过麻痹片刻,不是对症药”这样的叙述的精练准确,至今也不能够。而鲁迅写这话,大约想也没想过修辞之类的吧?
“西方的牙医一到,这才根本解决了;但在中国人手里一再传,又每每只学得镶补而忘了去腐杀菌,仍复渐渐地靠不住起来”,化作共和国语言,当是“先进的科学医学知识技术传进中国,这才根本解决了医治牙痛的问题........”云云。比比,像高小与高校差距,更有点“我爸是李刚”和“陈胜者,阳城人也”的意思,所谓秀才遇见兵。
“牙痛了二千年,敷敷衍衍的不想一个好方法,别人想出来了,却又不肯好好地学”。
议:
随意在Google 上copy 的时文,语自教育部编义务教育语文教科书总主编温儒敏: “学术性的东西,网上很多(人)搞不清楚。这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没有任何背景考虑。”
只有这样说:鲁迅说人话,主编不说人话。
真要问:我们还会正常说话?说正常话吗?
“康圣人(5)主张跪拜,以为“否则要此膝何用”。走时的腿的动作,固然不易于看得分明,但忘记了坐在椅上时候的膝的曲直,则不可谓非圣人之疏于格物(6)也。身中间脖颈最细,古人则于此斫之,臀肉最肥,古人则于此打之,其格物都比康圣人精到,后人之爱不忍释,实非无因。所以僻县尚打小板子,去年北京戒严时亦尝恢复杀头,虽延国粹于一脉乎,而亦不可谓非天下奇事之三也!
一月二十五日”
议:
“大批判”搞得规模“史无前例”,直至“西单民主墙”,到当下比当年战斗队还多的群圈,有堪与这一比的尖锐,文采,自己的文章?
甚至会觉得鲁迅说得是外语,“碰撞不上的痛苦”何必来自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