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时为了省事,只带了一个随身上飞机的小箱子。离开前要把小翻窗带回美国,那个小箱子是装不下的。匆忙间,老妈翻出了十五六年前她们到美国探亲时用过的箱子,大小正合适。
下楼的时候姐夫帮忙拎箱子,一使劲,箱子的拉杆断了。其实,婆婆在家准备好了一个新箱子,但当时已没时间再去倒腾了。好在轮子完好,于是拉着把手将就着装上车。到了机场,从后备箱往外搬箱子,一使劲把手也掉了——那个箱子用了那一次后就被束之高阁,看起来完完整整,颜色都还那么新,又有谁知道十几年的时间悄默声息地将它风化,一碰就破。看着破损的行李箱,一时悲从中来:正如这个箱子,我的父母也在无声无息地老去,直到某一天倒在时间里。
凑合着把箱子搬进机场,实在担心它禁不住托运时被扔来扔去,怕到了目的地散成碎片,我特意嘱咐打包的工作人员像打包纸箱一样仔细牢固地捆扎。箱子捆结实了,我却过不了安检:首先,我没有出行绿码(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最近的核酸检测结果)。其次,一个多月前还有效的旅行证,现在不包括在合法登机证件里。我自己还没怎么,姐姐姐夫却急坏了,出示了我所有自入关以来的核酸结果,极力分辨,恳请工作人员抓紧时间请示上级,生怕误了班机。经过好几拨不同岗位人员的核实和讨论,终于在登机前放行。
一路平安。到达上海已是午夜,出机场时因为没有出行绿码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拿到行李已经十二点半。虽然老三让朋友按亲戚推荐的,订了离上海市第七人民医院最近的喜来登饭店,但从机场到饭店要四五十分钟,不想半夜带着一堆行李跑来跑去,就想把行李寄存在机场。行李寄存处在一号航站楼,我顺着标志弯弯曲曲走了好久,才从二号航站楼转到那里,谁知时间太晚,人家下班了。
午夜的机场空荡荡的,只有我和值夜班的小姐姐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怎么是好。她好心建议:“有些旅馆有接机服务的,你打电话问问吧?”
然而,只有离机场近的旅馆有通勤车,我订的旅馆是没有这项特殊服务的。虽然隔离过两周,上海对我而言依然是完全陌生的。我两眼摸黑,正在向小姐姐请教去哪里打车,旁边一个中年男人很热心地凑过来说,他来接人错过了,可以顺路带我回去,跟我用嘀嗒叫车一样(现在滴滴不能用了,有了一个新软件叫嘀嗒)。我想了想,倒不担心他是坏人,机场有监控还有人证,只怕是为了蒙我一个外地人多要点钱。可我也不想大半夜的再独自走很长的路去机场出口处打车,多就多吧,权当小费。于是,我跟他去停车场。正巧二姐又打电话来问情况,我连人带车牌拍了照片发回家。家人都在等我的消息,老妈也没睡。二姐陪着我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嘱咐到了旅馆再联系。
十九号凌晨一点半,我安全到了饭店。司机帮我把行李搬进去,还留了名片说以后用得着了再联系。他要了两百块车费,我也没还价。入住旅馆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下前台的小姐姐,说打车去机场也就一百一二,不超过一百五。果然不出所料。不过,这一趟是赶夜路,但求平安。
喜来登比隔离期住的蓝天宾馆好太多了!我拍了照片发在两边的家群报平安,又给老妈打了电话。然后匆匆洗漱一下,定好闹钟上床,明天还要早起去七院做核酸呢。
我住在高层,窗外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在这片自己出生长大的土地上,现在的自己不过是沉沉夜色里的一个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