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有别—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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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尔新|文

 

1966年底,全国大专院校和城市高初中学生乘车串联告一段落,被革命口号武装起来的青年学生,开始走出校园,奔向社会。彭德怀所在的成都永兴巷7号,高高的院墙不再能阻挡革命洪流的冲击,从北京授意南下的红卫兵,正乘坐火车朝这个地方赶来。
最先出发的是来自北京地质学院的“东方红”战斗兵团。这伙红卫兵找到彭德怀后,发现这位昔日里横刀立马的将军,俨然如同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农,与传说中的反革命集团首要分子完全挂不上号。双方坐在一起交谈,越说越投机,原本气势汹汹前来捉拿彭德怀的地院红卫兵,竟然被彭德怀的言谈举止感动了,希望从他那儿听到更多的革命故事,关于长征的、抗日的、抗美援朝的,一桩桩一件件,听得越多越是入迷,居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有的红卫兵还主动给彭德怀倒开水,让他润润嗓子继续讲。
终于有人想起他们来的任务了,其中一些人询问彭德怀:“你在庐山会议上为什么要向毛主席提意见?”
彭德怀看着眼前这群单纯的大学生,笑着解释说:“不是提意见,而是提建议。毛主席主张快一点,我的意见是慢一点,都是建设社会主义,不是什么两条路线的斗争。”
红卫兵问:“是你的对还是毛主席的对?”
彭德怀答道:“这个不是简单的对不对的问题,而是要经过实践来证明真理。当时大跃进,提出几年就要超过英国,几年就要赶上美国,好像别人站在那里等你去赶去超,要知道别人也在往前走呀!我的态度是实事求是,我当时说了,三年到五年翻一番就很不容易了,欲速则不达。”
又问到在军队搞“军事俱乐部”,组织“反党小集团”的问题,彭德怀断然否定说:“那是没有的事,全是无中生有,杀了头也没有!这是具体问题,你们可以调查。我对毛主席也谈过,这两点我要保留!”
接下来,地院红卫兵又向彭德怀提了一些问题,彭老总都认真地做了回答。
在一来一往的问答中,大家对彭德怀产生了好感,被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和实事求是的精神感动了。这和他们从康生、戚本禹那儿听到的描述,完全是两回事。秉持着做人的良知,地院红卫兵交换了一下意见,坦率地对彭德怀说:“听了你的话,我们感到你人很直爽,我们就回去了。”
临走,彭德怀将他们送到大门口,挥手告别说:“欢迎小将们再来。”
回到住地,这些红卫兵对彭德怀的话进行了分析,认为“老头子(彭德怀)是对的”。这样一来,大家对要不要抓彭德怀回京就产生了分歧。
讨论的结果,决定派两名代表回北京向中央文革汇报,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戚本禹听了汇报后很不高兴,指责“东方红”的头头立场不坚定,被彭德怀欺骗了,命令两人返回成都,传达他的指示,一定要尽快将彭德怀揪回北京!
为了防止地院红卫兵被彭德怀再次“欺骗”,产生右倾动摇,戚本禹心生一计,采用双管齐下、互不通气的手法,在瞒着地院红卫兵的情况下,密令北京航空学院“红旗”战斗队的头头韩爱晶,迅速组织人马赶往成都,对彭德怀实施秘密抓捕。
韩爱晶接到命令后,立即组织人马,马不停蹄赶往成都。这伙人在永兴巷经过仔细探查后,弄清了彭德怀居住的环境,发现彭德怀居住的地方有军队守卫,四周有居民。如果公开抓人,势必受到阻止,局面不好控制。决定采取秘密行动,对彭德怀实施强行绑架。
19661223日深夜,趁永兴巷居民们都已熟睡,小巷里万籁俱寂,一群北航红卫兵来到了永兴巷7号围墙外面。几个黑影绕过大门站岗的哨兵,从后院翻上了围墙。这些人跳下围墙时,被院内警觉的哨兵发现,大声喝问:“什么人?”随即拉动了枪栓。几个黑影吓得忙说:“别开枪,我们是北京来的红卫兵。”
“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是奉中央文革小组指示来的。”
哨兵说:“这是国务院三线建委住的地方,与你们没有关系。”
对话中,北航红卫兵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了,仗着有戚本禹等人撑腰,几个人就要往前院走。
哨兵不同意,双方开始争吵起来。
当时的情景,在沈国凡写的《1965年后的彭德怀》中,是这样描述的:
彭德怀的秘书綦魁英一家就住在大院靠大门的几间平房里,这几天来他与警卫参谋景希珍、司机赵凤池都要陪彭德怀到深夜。这时他刚躺下,就听见了外面有人争吵,立刻披衣起床,出门一看,竟是一群戴着红袖标的红卫兵。
綦魁英客气地问:“你们有什么事,半夜三更跑这里来干啥?”
对方见他披着军装,就说:“我们是北航红旗下属的‘揪彭战斗队’,我们的司令就是中央文革支持的韩爱晶,我们要找彭德怀。”
綦魁英一看不对,就说:“这里是国务院三线建委的家属院,没有什么彭德怀。”
对方吼道:“你骗我们,我们早就侦察好了,彭德怀就住在这里。”
一会儿,司机赵凤池跑来了,与綦魁英一同阻拦几个北航红旗的人。
这伙人根本不听,就要朝里面冲。
警卫参谋景希珍一家住在里面紧靠彭德怀住的小院,也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他一下子翻身起床,迅速提起手枪冲了出来,站在小院的门前,将人群拦住,大声喝道:“这里是国务院三线建委,不准你们胡来,谁要朝前冲我就开枪!”
夜空里,响起了一阵拉动手枪快慢机的声音。
在军人威严的喝令声中,一群北航红旗“揪彭战斗队”的人停了下来。
双方再次发生争吵,“揪彭战斗队”的人还是想冲进小院。
此时小院里的彭德怀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他起来拉亮电灯,披上一件毛衣,打开了小院的门,问道:“天还没亮,有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
夜色中,他看见了警卫参谋的背影,手中提着一把手枪,站在小院的门外。再向前面看,站着几十个人,正在吵吵闹闹。
身经百战的彭德怀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对警卫参谋命令道:“景参谋,把枪收起来!”
景希珍只好服从命令。
“揪彭战斗队”的人一看出来的是个老头,断定就是彭德怀,于是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彭德怀说:“小将们,你们要干什么?”
“揪彭战斗队”中一个小头头说:“彭德怀,我们是中央文革派来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彭德怀问:“上哪去?”
对方说:“这你不要管。”
彭德怀说:“可我的工作总得移交一下吧。”
对方说:“不用了,只要你跟我们走一趟就行。”
彭德怀爽快地说:“好,我跟你们走,到哪都行。不过我得先穿一件衣服。”
彭德怀走进屋里,穿上一件衣服,走出来对那伙人说:“走就走吧,你们在前面带路。”
警卫参谋冲上前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一群人推着彭德怀,吵吵闹闹地将他架上了一辆早已停在永兴巷外面的卡车,在漫漫夜色中向着成都东郊开去。
就这样,彭德怀在大三线工作了一年零25天之后,历史再次无情地将这位正直敢言的元帅,抛进了苦难的深渊……
 一辈子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彭德怀,以为北航的这群红卫兵,和地院的红卫兵一样,也是有良知、通人性的年轻人。哪料到人与人不同。他遭遇的这伙人,与地院红卫兵一比,简直就是恶人,骨子里就坏。近年来流传一句话:坏人变老了。指的就是这种人,把恶性一直带到了今天。
来自彭德怀传记组编写的《彭德怀全传》说,这群北航红卫兵在1967719日,将彭德怀抓到北京航空学院,在六系的一间教室里,由其头目韩爱晶组织了60多人,对彭德怀进行围攻批斗。刚开始还只是大声呵斥、高呼口号,到后来竟然变成了武斗。韩爱晶最先动手,他“一拳出去,打得彭德怀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呼啦围上去一堆人,拽的、打的、踢的,拳脚交加。彭德怀认得其中一个姓陈的红卫兵,说:‘小同志,你不要发火,你不懂事……’话未说完,有人挥舞拳头冲着彭德怀胸部打去,彭德怀头撞在课桌上,跌倒时又撞在水泥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响声。”会场大乱,“彭德怀被拽起来,打倒;再拽起,再打倒,连续7次!一个穿皮靴的大个子飞起一脚,向躺在地上的彭德怀右胸踢去,彭德怀哼了一声,昏迷了过去。”
当晚,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得知了彭德怀被斗的情况,打电话问韩爱晶为什么不执行总理的“五不指示”。审斗会前,周恩来指示:不准搞喷气式,不准挂牌子,不准游街,不准武斗,不准开万人以上的批斗会。这“五不指示”韩爱晶是知道的,但他竟然置若罔闻,率领一群人大打出手,毫不顾及彭德怀已经是70岁的老人,直到把他打成骨折。
原本,他们是可以不这样做的,但他们做了,而且做得如同暴徒。
这种作恶,只能说是主动作恶,本质就坏。
说到当年的红卫兵,不能一概而论,从人性的善恶上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有的红卫兵非但没有打过老师,还保护过老师。有些红卫兵却人性泯灭,将老师毒打致死。人性的善恶,无论何时,都泾渭分明。
资料来源:
1、《1965年后的彭德怀》,沈国凡著,当代中国出版社,20071月出版
2、《彭德怀全传》(彭德怀传记组,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3、《彭德怀自述》人民出版社1981年12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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