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众多卡车司机,包括一些非卡车司机们,齐聚首都渥太华,举行一场据说是捍卫自己自由的集会。但是据我所知,90%的卡车司机们其实都接种了疫苗。不知道他们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去参与这场集会的。遂想起去年9月中旬我亲自参与选举工作的那些大选实录。今天分享在此。
2021年加拿大联邦大选实录
2021年9月10日
2021年9月10号,联邦大选提前投票日第一天。我在离家不远的投票站工作。我们投票点是一个教堂,进出只有一个通道。由于covid后门的通道没有办法开通。第一天的时候有选民抱怨为什么进出不分。于是教堂里给小孩子坐的年龄几十岁的小椅子被派上了用场。用来隔断出一进一出的两条过道的小椅子,像一小列小火车,把所有来投票的人拉回到了他们的童年时代。每个人看到它们都笑逐颜开,人人似乎都在瞬间回忆起那逝去的好时光。我很高兴,这是我想出来的解决办法,那些排成排的小椅子已经成为此投票点的网红。(由于法律规定,投票大厅的任何东西都不允许拍照,等投票结束,我会给它们留下倩影,留下文字,留下喜悦,也留下回忆。)
参与选举投票工作是我近几年来一直坚持做到的事情,不论我有什么业务在身,大选的那些日子都不能错过。因为我自己认为这是作为移民出身的公民融入当地社会的最好的一种方式。我会接触到各种不同的族裔,各种年龄的选民。这些选民中有人讲英文,有人讲法语,有人试图跟我学几句中文。今日另我最惊喜的是有位本地族裔老外竟然讲一口非常好的中文。他骄傲地告诉我,这些中文都是他自己自学的。我对他说如果你想继续学中文,我可以教你。他兴奋不已。说那好啊,我也可以教你法语。这个选民问我你有微信吗?他说的是“微信”而不是“WeChat”,可见他对中文熟悉的程度有多好。我们互扫了微信,他试图翻出一个他认识的华人朋友,说他是一个作家,他想问我是否认识他/她。后来不断进来投票的选民在门口排队,我们不得不先停止了聊天。下午的时候,我抽空看微信,发现他发来了对我的问候。这一天另外也遇到一位女士,可以简单地讲几个中文词汇。可见在今日的加拿大,中文已经成为许多老外感兴趣的一种语言,这是我们作为华裔可以感觉到自豪和骄傲的事情,同时我也意识到,对我们华裔来说,学好英语,法语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否则,你又如何能够更好的融入这个国家呢?
今天来投票的绝大部分选民都是退休了的人。我大概数了数,有4-5位推着助力车的选民;拄着拐杖来投票的有7-8人;由子女或者亲属陪伴来投票的老年选民大概4-5人;有夫妻带着只有4-8岁孩子来投票的大概3-4个家庭。每一个陪伴着年老选民来的人,都热情满满;每一对儿带来孩童的父母都耐心给儿女们解释投票站里的那些文件,让他们的子女们自幼小的时候就接触什么是公民的权利,什么是公民的义务;还有3-4位选民带着自家的宠物狗狗来投票。我对狗类的品种不熟悉,但是从它们的长相上看个个价格不菲。其中有一位狗主人令我印象深刻。主人将他的小狗拴在了投票站外面的树上,在里面排队的时候不断地问我和我的同事,他的狗在不在外面?是不是安全?后来我们这个投票站的头儿将这只小狗牵了进来。小家伙就在旁边的桌子底下,让它坐下,它就坐下。小狗能听得懂英文,听不懂法文。我故意用法语测试了一下,叫它坐下。它听不懂。但是你用英文说坐下,它就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马上坐下了。但是眼神却望着它主人的背影,当它的主人用眼神和它交流的时候,我看到了狗狗眼里那一种渴望,它想和它的主人在一起。而且这只小狗它知道和人握手。当我的同事说“Shake hands”,小狗抬起一只小爪,和人极为礼貌地握起手来。老外对自己的宠物狗的宠爱不亚于他们自己生的子女。在加拿大狗被视为家人。杀狗之罪不亚于杀人。动物是人类的朋友,请你我她/他都来爱护那些可爱与不可爱的生灵。这些小狗引起了我一个同事的注意。每次只要听说选民们带了宠物狗狗来,她便急不可耐地跑出去,和小狗亲近起来,摸它们,抱它们,和它们聊上几句。后来,我问这个和我女儿年龄仿佛的女孩子,为何如此喜爱宠物狗。她伤感地说:“我非常喜欢狗狗,可是我的母亲对狗狗的毛发过敏。”我偷偷掩嘴而笑。这样的回答,我也曾经对我的女儿们说过。几只小宠物狗加深了选民和投票站员工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工作着,也笑着。
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晚间大约8点多了,有位女选民,年龄大致也有70岁了,她蹒跚着从街道的一侧朝投票站走来。待她走到我近前,我发现原来老人的左脚穿着医院的固定鞋套,老人一指自己的左脚,说她错过了191路公交车,只好走过来,花了至少半个多小时,如果回家的公交车再赶不上,或者长时间没车,投完票她还要至少花半个多小时走回去。我被老人的行为感动。想起若干年以前每一次都把自己的那张选票扔在桌子一旁而不去理它,更不会去投票的行为而感到羞愧。好在几年以前,我已经意识到作为有投票权的华裔选民,不但要积极投票,而且要主动参与到投票中去。为此,我不惜扔掉生意不管。我觉得去参与投票,去融入本地的政治生活,这是一个合格公民责无旁贷的义务。
今天还遇到一对儿母女,拿着三张选票。第三张票是母亲的母亲的票,老人问我:“我的母亲已经不懂事了,这张票如何取消!或者还能怎么做?”她边说边指着自己的头,那意思是告诉我她母亲老糊涂了,是一名痴呆症患者。我目测问我这问题的老人至少有70岁的年龄了,想必她的母亲也至少要85岁以上。我的岗位不负责解决这些问题,我把她交给了里面负责的同事。这位选民对待选票的严肃认真程度也感动了我。正是这一张张小纸片,最后聚到一起,让民意得以彰显,让选民们找出了他们心目中的当家人。一张小纸片是何等重要?所以我们都应该珍惜它。
这一天我也看到了年轻人参与的热情。晚间的时候,来的年轻人比较多了,想必他们都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或者是学习后才赶着来投票的。看到年轻人,我们都是喜悦着的。年轻的一代,是充满希望的一代,是朝气蓬勃的一代。是他们决定了这个国家未来的样子。休息的时候,我去我的车里吃饭。回来后我同事问我,你有生意吧?他在猜想为什么一个开着凌志豪华车的生意人也来投票站吃苦头。这一天一站就是13个半小时。要接触不同阶层的人,要面临着covid的风险。对于我来说,参与这种大型的公共活动,一方面有机会融入不分高低层次的社会,另一方面我可以见到各色人等,我可以积累我回归文学创作以来的生活源泉。一个作家不接触社会,光守着一台电脑,凭脑中的想象注定是无法写出好文章的。
这一整天有两对儿夫妻成为了我们忙碌工作中的开心果。第一对儿夫妻,女的正装,男人穿一条大短裤。到了前台,女人指着男人的大短裤说:“他这套打扮是不是不能进去投票?他就穿这样就来了。”男人转头看了妻子一眼,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在他夫人的眼里,投票该是怎样庄重和严肃的一件事情?我笑着对她说,没问题,进来吧。我对女人说,你可以惩罚他。今晚回家你啥都不做,先生做饭洗碗外加收拾厨房。两夫妻开怀大笑。第二对儿夫妻到达前台的时候,看见地上隔开两米就有的一黄色的圆标签,上面标注着两米距离,然后妻子对先生说:“退后,你应该离开我两米。不是吗?”逗得大家都开怀大笑。看来人们对covid所带来的规定在心里还是给予足够重视的。所有人都重视起来,想必离完全自由的日子或许也就并不远了。
这一天下来,或坐或站,感觉的确很累,好久没有这样连续十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了。但是令我感动的还有家人的支持。早晨离家时候忘记带水,先生特意烧了热水,晾成温水后开车给我送去。小妞自己带钥匙,自己切了三文鱼做晚餐的主菜,一个人在家里守着外面的星光看书写作业。所有的付出背后都离不开家人的支持与理解,在我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感激。
这一天到投票结束的时候,统计的总投票人数是564人。在这564位选民中,我只看到了两位华人夫妻选民。彼时我正在我的车中休息,没有和他们对话。我不知道是我所在的投票站选区华人选民比较少,还是肯定有好多选民还没有来投票,或者说还有好多人在等待后面的这三天提前投票日,亦或是他们在等待9月20号的大选日再来投票。对此,我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我知道今年我会从头到尾用我的双眼亲自见证它,用我的双手亲自记录它。毕竟今年我选择了5天的全部选举工作。这是一个公民的权利,也是义务。
2021年9月11号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总能让我想起纽约的世贸大厦,想起那悲惨的一天。但是这一天也总有些感动让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描述出。昨天第一天大选的时候,就有多位至少70岁的老太太老先生拄着拐杖,弓着腰身,缓慢步行来选举。其中有一位老妇人,她临出门前,我跟她说再见,祝福她快乐。老太太很伤感地对我说或许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投票了。说完这话,老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厅,那眼神里有着无限的深情与无奈。今天,比她年龄还大的老人来了好些个,有妹妹陪姐姐,有子女陪父母,有锡克族陪着其他族裔的选举人来(俩人肯定不是父子关系,我不知道是朋友?邻居?义工?或者其他关系)。我的一个老外同事也说起她八十多岁的父亲,她劝老父亲可以选择邮寄投票,或者要求上门收集也行。但是老人说不,我必须去现场投票。他以可以到现场投票为自豪。因为那是他庄严的权利和义务。这些老人,或许真的会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也许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行使如此庄严的权利。听罢,忍不住唏嘘,我的华人同胞们,咱有什么理由不投出你手中那重要的一票??还是那句话,这无关乎你把票投给谁,只要你来参与,只要你愿意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整天,坐轮椅被人推着来的大概7-8人;拄着拐杖的老人大概10来人;不带拐杖,但是脚步蹒跚的十数人;带着幼小子女,让他们观看父母投票的大概5-6对儿夫妻。让我感动的还有一对儿夫妻,先生是盲人(相信是后半辈子因病致盲者)。太太搀扶着先生,先生左手持盲杖,右手紧紧拉住太太的胳膊,两人如同长在一起的两棵老树,相依着从走廊的一头走向大厅的另外一头,同事们在大厅里面按照规定帮忙投了票。后面排队的人们静静地等待,没有人着急,也没有人发问。这一天里,总有好些感动让我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当然也有的老妻埋怨老夫走得太快不等自己;也有的老妇非常耐心地等待老夫……诸如此类的例子很多很多。我相信这些场景会让我终身难忘。我不知道再过些年,当我也越来越老的时候,我的心境是否和今日来投票的这些老年人一样。
两天的选举工作,我看到了老外的个人保护观念远远强于华人。今天有位老者,走路也是驼背弓着腰身,身体动作看着很缓慢。她想使用我们的卫生间。我扶着她走过去。投票站的负责人后来对我悄声说,你问过她是否可以搀扶她了吗?她提醒我说一定要先征求意见。免得惹祸上身。我这才想到,这的确也是个重要的问题。但是那一刻我如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是否有问过老者。或许我真地没有问过,那么多的人来投票,大概率我是没有来得及问她的。但是通过头儿的提醒,我想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想我是会先问清楚的。
今天遇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讲几句中文的选民。一位男选民离开大门前跟我用中文说“再见”。我叫住了他,我告诉他他是大选两天里跟我说中文的第三个人。我说昨天有位先生,也有位女选民,那位先生可以讲很好的中文。而且还加了我的微信。他马上笑笑说,那是他兄弟。原来一家两个兄弟都对中文有着强烈的爱好。他说他兄弟见到华人就想多聊聊,多学几句中文。我顿时觉得汗颜,因为我的俩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因为那些华人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聊天要么英文,要么法语,说中文的时候很少。顶多就是在英法文中夹杂着的些许中文的专有名词罢了。这是我的一个遗憾,也是我们华人移民第一代的遗憾。我们还是应该抓住机会,让我们的二代们至少可以讲一口流利的中文。
今天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尴尬的事情也发生了。我听到投票站负责人和前台的男同事查看着登记列表的时候说“Chinese”这个单词,我的耳朵马上自动竖了起来,我是投票站立众多员工里唯一的一个华裔。他们提到我们华人,我自然会更加留意。此时此刻,或许我一个人代表的就是我们华人。
我走进他们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他们在找表上的名单,看看是哪一位当时在大厅里有他们认为的(疑似)严重新冠症状的投票人。她说刚刚在里面投票的一群人里,有位华裔选民不停地咳嗽,而且还摘了口罩。头儿说大厅里面后面的几位老年投票人情绪极度紧张,几个工作人员也相当紧张,尤其那几位老者都害怕。我知道我们华人其实是最在乎自己身体,也很注意公共安全的族裔。但是有些时候产生误解也是不可避免。毕竟目前人人谈新冠就色变。那些老年人更是如此,他们紧张的情绪,我深深理解。请所有的华人选民,如果有各种不适症状,切勿直接去投票(此项提示针对所有去投票的选民,不分族裔。粉白两色的大辐宣传公告就在门的两侧贴着,一英文版,一法语版。)这类选民可以选择邮寄投票(9月14号2点半以前网上申请)。我就是把亲自投票改为了邮寄投票。当然我是因为在投票站工作五天无法去自己所属的投票点亲自投票。
还有在选举大厅内部切记不要摘掉口罩。特殊时期,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保持健康的身体。祈祷病毒早日远离人间。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看到新闻上写着今日魁北克省新增995例,魁北克省又创疫情第四波新高。
2021年9月12号
今天投票站全体9名工作人员接待了570位选民(陪同前来的小朋友和选民亲属朋友除外)。站了13个小时,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休息的时候看微信,就收获了昨天提到的那位讲很好中文的老外的微信。他今天发来法语短信,他想看我的文集。想必他是翻看了我的朋友圈,那一日我并没有跟他说我文集的事。这是参与大选带来的第一件好事。有读者关怀是写作者最开心的事。第二件开心的事是晚间午夜了,大妞在给我准备今天的排骨莲藕汤。姐妹俩晚上一起做了咖喱饭。让忙于改装卫生间灯具的先生和在外劳作的我享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总也不去后院菜园的先生摘回来一条黄瓜,两个西红柿。结果今早我去后院,摘回了7-8磅的黄瓜,有两条已经长成了至少50厘米高个子的窈窕淑女。两天没有顾得上我的菜园,那帮小家伙们就开始肆意生长起来。先生和我在经营菜园这方面对比来看,他是菜鸟,我才是园丁。我后院的蔬菜们知道女主人的艰辛,自顾自地照顾好了自己。只是苦了我那些白菜,鼻涕虫趁主人无暇顾及,肆意妄为。菜地成了它们的一方国土。我倒是成了域外之人。
且回到大选的主题。这一整天再次见证了盲人,拄拐者,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老爷爷,颤抖的手努力握住手中的拐杖,被亲人被朋友开车载到投票站,投下或许是他今生中最后一次向国人展示出来自己庄严选择的一票。
covid病人数量日渐回升的现象让人们愈发紧张。有的人来了不允许我们碰他的驾照,有的人不许我们接触到他的选举卡。有一位老太太,可能因为我离她说话距离过于近,而冷面相对。或者她是看到了我的华裔面孔,才有了敌意。我索性马上远离她,将她留给同事去处理。必要的时候疏离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吧。遇到这种特殊情况,我很理解,也不会生气。毕竟大千世界,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想开了这些都不是事儿。
今天来投票的华人只有一位,碰巧还是我的朋友。他很惊诧会在这样的场合碰到我。一个生意人,却来选举站工作。能坐办公室,却非来站13个小时。他不知道我为了我笔下的人物描述更精采,我来这里是值得的。另外,我努力发出华人的声音,我要告诉世人我们华人不仅能投票,也能来工作,也会讲法语,讲英文。我们有足够的勇气融入本地的生活和文化。其实我们并不比其他族裔差。
今天是提前投票的第三天,今天亦如前两天一样,我见证了选举,也亲眼目睹了市井百态。
2021年9月13号
今天是提前投票的最后一天,又逢周一。好多人都上班,有一大部分选民认为周一肯定人少,会省时间,也会更安全。或许是因为人人都这么想,早九点不到,选民已经来了。可想而知,菜市场一样的情况就出现在投票站前了。这一天就没有任何一刻是闲着没事的。中青年选民的数量明显多于老年选民。
今天是最忙碌的一天。而投票站工作人员只有八个半。为什么说八个半呢?因为其中一位工作人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头儿争论起来,俩人最后谈不拢,一个甩袖子说我不干了,一个劝不动只好放人,放完了人后跑到草坪上独自垂泪如雨,头儿说自己一向宽以待人,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劝说了几句,由于选民越来越多,头儿擦干眼泪回去干活了。甩袖子走人的夫人,从她的行为动作以及言语中,我看出来了她是家里的老姑娘,老宝贝。她年过7旬的老爹娘每一个晚上工作结束后都开车来接,就冲这一点,我也能看透她。所以头儿说几句什么,或者命令干个什么工作,她心里肯定是不爽的,这就是下半天变成8个工作人员的始末。临时加人也是不可能的,当天我知道每一个投票站点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没有哪一个投票站会临时闲出一个人来的。既来之,则安之。正如古人所言,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下午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位男选民有点气哼哼地走进大厅,张口就问,这里有primo吗?一个只会法语的同事竟然没有听懂,问我primo是什么意思。我忽然想起来多年以前我听过这个词。我张口就说,有,她在忙,您要和她讲话吗?男选民说对。我向着里面忙碌的头儿招手让她过来,又一指那位男士,说他要找她。结果是因为男选民也是加拿大大选的工作人员,路过街角的时候看到不知道谁在我们vote(选举)地标很近的一个树立街道名字的杆子上明晃晃地挂了一个自由党的宣传牌子,特鲁多总理那甜蜜的笑容正望向大街上每一个路过的人。显然这是法律所不允许的,有故意误导选民之嫌。头儿说快去撕下来,我跑步过去,解开绑绳后发现根本无法打开,掏出裤兜里的钥匙链,上面有指甲钳,也不管用。头儿也跑过来,本来想回去找剪子,一急之下,两个女人一个愣劲儿硬生生把牌子扯了下来。回投票站的路上刚好碰到那男选民出大门,头儿一扬手中被毁的牌子,男士看见了后一挥手满意地离开了。
傍晚时分,这一天的高潮来了,选民不断到来,人行道上也没有路灯,几十号选民连人带狗,还有的人带着家里的孩子。长长的队伍从投票站门口一直排出去很远,甚至拐弯到了街角。我对头儿说再开一个投票桌吧。她说只有两个箱子,没办法。我说要不告诉最后排队的一些人可能轮不到他们投票,头儿也不干。她希望选民越多越好,我知道这关乎她的名誉和业绩。还好后来她估计请示了上一层管理者,还是多加了两个桌子。我们这个投票站注册系统号码有两个,一个是6x2,另一个是61X,外面漆黑的夜里人头攒动,前台同事在黑暗中挨个登记名字和电话,以便日后如果里面有选民是新冠患者的话好方便通知选民。我这同事是菲律宾裔移民,左手写字。晚上我查验数字的时候,发现好多字写得就跟咱中国话说“蚂蚁爬得似的”一摸一样,根本分不出abcd了。萝卜快了不洗泥,小时候蔬菜涨价的时候老听老妈这样讲。今日在国外见到了。眼看着大厅里等待的6x2选民越来越多,而61x那边却门可罗雀。我一急眼,跑到外面等待的人群中挨个看号,见到61x就先拎出来,提前登记,让他们插队直接进去投票,另外一个号的只好耐心等待,他们别无选择。这样一个一个验号也跟不上来排队的人,我站在草地上开始喊:各位都看一下手里的票,如果谁是61x请告诉我。我也顾不得其中好些选民只愿意说法语了。我用英语直接喊话。只是偶尔走进某个选民,他跟我说法语的时候我才用法语说。其实大部分选民都懂英文,只是好多人不愿意说而已。头儿和其他五个同事根本不知道教堂外面菲律宾裔同事和我忙成什么样子,他们只会见到选民是有序进入的,无人有怨言。他们不知道我临时充当了指挥者。每一个投票结束后的选民都是笑着对我说感谢的,我感到欣慰和高兴,遇到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是否可以找到解决困难的方法。
全天13个小时接待超过900多位选民,晚上所有选民都结束投票后,大厅里的8个人笑逐言开,个个欢喜。我们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我跟头说知道外面咋回事不?她说不知道。她一直充当普通的工作人员在桌子后面忙碌,根本顾不了外面了。我跟她说,外面是我组织分配的。她笑了说:you are Professional,说20号正式大选你千万要来。她不知道这其实无关乎你是否有大选的经验,这实际上需要有人能够当机立断,能够杀伐果断。如果没有足够强势的性格,足够面对复杂局面的经验,肯定要大乱。我难以想象今天头儿竟然被员工气哭。换作是我,门儿都没有。领导者就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临乱而不乱才行。
不懂primo是啥意思的那位女同事,结束了后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老板,你这能力太让我佩服了。我们是一个bonne équipe(好的团队)。要提一句的是一开始面对那么多人的时候,她还不赞成我的办法。最后一看,没有我的指挥几乎就死定了,她终于明白。
投票站网红小椅子终于可以出山了。由于法律规定投票大厅内部任何人不允许拍照,无法展示那些网红小椅子。在昨晚投票结束后,我随机拍了两张照片。每一个选民都是成年人,当他们看到这些用于做进出两条路隔断的小椅子,人人似乎在瞬间都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每一个人的童年时光都是他这一生最难忘的一段时光,无论回忆好与坏,往日都不会再来。我非常高兴我能想到这样一个主意,没有想到在四天的时间里给2200多人带来欢乐和笑声。
晚饭是回到家里后才吃的。吃完饭晚上10点多了。这四天的提前大选工作算是顺利结束。我相信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一定会给我某些灵感,进而这些灵感让我写出自己喜欢的文字。
最后还有9月20号一整天的工作等着我。我会展示出华人的风采,让所有人看,也让我自己看。
当我年老的时候,回忆起这些。我觉得我无愧于人生。
2021年9月20号
今天是2021年联邦大选正式选举的日子。按照工作要求,我早晨8点钟就赶到投票站了,隔几分钟后头儿到了投票站,打完招呼,她的眼泪下来了。我还心里琢磨这老外咋这么脆弱,整天落泪如雨。一问才知:今天早晨她的宝贝狗狗不幸过世了。她说再也听不到它叫,再也没有一个小可爱天天跟着她上班……众人一顿安慰,头儿擦掉眼泪,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按照往年大选的布置计划,大选当日每一个投票站都会有好多投票口。今天工作人员比较多,但是我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退休的老头儿老太太,已过天命之年的我绝对算是年轻的一个了。头儿偷摸跟我说,不知道上面怎么派来这么一群老头太太,她看着一位不停自言自语的老头儿的背影,不无担心地对我说。我还是那句应对百变的话:既来之则安之,要不还能怎么办呢?
老人不服老。一位老太太坐在门口,见我就说:这活儿我能干,那活儿我能干。她嫌弃我总抢她的饭碗。我不抢怎么办呢?老太太慢悠悠地,不管不顾后面排着的大队人马,她嘴里喊着能干这个能干那个,但是来人了后,老太太还是原地安坐,看不到她快速行动。我只好毫不客气的越过她,直接解决问题。老太太三番五次不改,嘴里一个劲儿的就是说她能做,可是她就是原地坐着不动。再耐心的脾气也得被她磨没,最后还是惹急眼了我。我只好对她说:如果你能做,那么就去做。老太太看俺是真地急眼了,反倒是啥话也不说了,任凭我来处置。我深深地知道如果人多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在旁边合理谋划,想必今晚又会是难过的一个夜晚。因为一群老头老太太充当了这个投票站的先遣部队,一整天13.5个小时,接待了600多人,感觉累的程度并不亚于前几天提前选举最后一天接待超过900人次的那一天,或许是因为人们的承受繁忙工作的压力点已经到了极点的缘故吧。
我想说,老当益壮,用在大选这天,其实还是有点勉强。选举的工作需要年轻的新生力量。
因为这13.5个小时的忙碌,我还错过了中秋征文大赛的颁奖典礼。时值中秋佳节,一个征文的三等奖权做给自己的一个小礼物吧。
10月和11月还有蒙村市政的选举。正在犹豫是否还要参与。好在是两个周末,或许还会申请吧。毕竟选举现场,可以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在此再次呼吁我们每一个华裔移民,每一个手中有一张选票的人,请你们都来投出你那宝贵的一票。这无关乎你选谁,发出你的声音是最重要的。
辛丑年9月,有幸经历及参与加拿大联邦大选,以亲身经历记录下来,留给自己,留给读者,留给每一个想深思的人。
2021年10月5号,红山玉于加拿大蒙特利尔西园家中整理全文。
此文全文刊发于加拿大中文报纸《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