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牛的省份,到处都是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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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极物君

这里的秋天,是倒放的春天。一口肉,一口酒,是故乡的诗篇。

提起内蒙古,我首先想到的并非草原。
 
而是一位老人,想念家乡的四十多年。
 
五岁时,她会说蒙语,会唱蒙古歌,家里来的蒙古叔伯抱着她唱,唱着唱着泪流满面,她只是想“那么大的人也会哭啊”。
 
长大后,辗转多地,只能依靠父母回忆勾勒家乡画面的她,也成了那个听蒙古歌会哭的人。她说“在台湾,有一部分人是没有故乡的,回到大陆祭祖也只是为了父母。但我总是要来内蒙古,因为有乡愁,因为感觉得到土地的呼唤”。

 

这位老人就是席慕蓉,或许对别人来说,诗人、画家才是她耳熟能详的身份,但对于她来讲,自己不过是远离故乡后“插枝存活的人”。
 
“一个人,到了一定时间,故乡就会来找他”。从未放弃寻根的席慕蓉,终于在四十六岁,第一次回到了内蒙。

她闻见了父亲记忆中青草的味道,明白了视线里没有任何遮挡的感觉,也掬起了母亲家乡的一捧水。当一种强烈的、无法抵御的归属感将她紧紧包裹时,她忍不住落泪感叹“我这个从蒙古的血肉里分离开来的血肉,从蒙古的骨头裂出去的碎片,在回来的那一刻起,变成一个完整的生命”。

 

席慕容《月光下的白马》,油画,1993年 

 

曾经我怀疑,是否是故乡的滤镜,才让一种横跨两岸的乡愁,深藏四十多年之久。
 
直到我亲自踏足内蒙古,在广袤的呼伦贝尔草原上,跟着牧民追赶牛羊、看水草丰茂、落日星辰,在风味里感受至暖的人情,我才真正明白,原来在这片最长的土地上,一切都可能发生,到处都是有故事的人。

 

 

 

 

在悠扬又不失热烈的马头琴声中,听得见“天苍苍,野茫茫”。辽阔中诉说回忆的旋律,会让疏忽而过的光阴也变得丰厚无比。

 

入秋,我们跟随溯源团,来到了牛羊遍布的呼伦贝尔。这里有着被老舍称为“天下第一曲水”的莫日格勒河,蜿蜒迂回,如一条晶莹玉带,嵌在碧草如茵的原野上。

 

 

依然保有游牧民族习性的草原儿女,日出放牧日落归家。在世世代代的传承里,用热烈而淳朴的面貌,感受专属于这片土地的风土与时辰。

 

负责接待我们的当地人叫阿木尔,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音调高高扬起的——“呼伦贝尔欢迎您!”,让我们一行人受宠若惊,又觉得感动万分。

 

远望天空没有尽头,近看白云触手可及,“无边无际”到了这里,才算真正的实至名归。不用走多远,便看着羊群和牛群一会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牧民们不像是在追赶着动物,倒像是在放牧天上的云。

 

 

这里远离城市和污染,更是得天独厚的野生植物天堂。400多种营养丰富、丰茂多汁的草丛植被,便成了牛羊的能量供给,将它们养得膘肥体壮、身体漂亮。

 

由多条清润的涌泉汇聚的河水,流经之处,大多杳无人烟,不光牛羊由此汲水解渴,就连当地人有时也从这里获取水源,感受天地的滋养。

 

“快来这边!”阿木尔招呼着我们走近去看,一头毛色鲜亮,穿着双色“毛衣”的小牛正欢快的喝着水;和刚刚对我们摆出一副“高冷”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截然不同。溯源团的小伙伴连连感慨,草原上的牛“像雨像雾又像风”,也令人难以捉摸,惹得阿木尔哈哈大笑。

 

 

阿木尔是个有趣的人,他摆摆手,又摇摇头,带着一点对外地人十分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这可不是同一只牛”

 

我们都十分惊讶——“毛色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阿木尔细心地给我们指着牛耳和牛蹄,我们才依稀看出些不同。

 

因为与牛群朝夕相处,所以草原上的牧民辨认功力极强。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根据不同牛的身体差异,进行辅助“关怀”,让其在放养过程中觅食更顺利,生长得更健康。最后也能够将自家的牛羊领回家去,不让它们为了吃吃喝喝迷失方向。

 

 

一开始的新鲜劲儿稍稍消退后,追逐着牛羊的我们就有些累了。但阿木尔的牛群仍活泼得很,慢悠悠的上坡下坡,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了。

 

曾经听说草原上的放养的牛,一天能走2万步,如今看来还远远不止。

 

“哞——”偶尔传来牛的叫声。牛群运动着紧致的四肢在草原上自在行进,就连从山坡上吹来的冷风,都不再是阻力,而是鼓舞它们随着风声奔跑的旋律。

 

 

呼伦贝尔草原的牛,生在苍穹下,长在春风里,在放养时几乎不受任何拘束。

 

万里长天、荡悠的白云是它们日常欣赏的风景;丰沛多汁的野生草植,纯净清冽的河流,堪称它们随用随取的五星自助。丰富的蛋白质和氨基酸等养分,就这样悄悄成了它们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养出的牛,才真正入得了草原儿女的标准。要筋韧鲜嫩,还有不腥不膻,也唯有自由延展的风味,得以在每一寸肉质下,潜藏鲜香的密码。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跟着阿木尔继续往前走。

 

偶尔有几只“不乖”的牛跑到了道路上,行进的车辆也会自觉给它们让路。在草原上生活着的牛,自在的运动、任性的收蹄歇坐,不会有人打扰。

 

周遭都是一碧千里的诱人美景,牛的心情好,肉质也会更好。尝过的人能在这里找回记忆里的肉味儿。咀嚼时,肉香、奶香皆出,回味中口感丰富;啃骨时,鲜汁迸发,一口吸嗦出骨髓里的鲜甜,咸香的风味敲打着舌尖,一遍又一遍。

 

 

秋天的香总是别有一番味道。

 

在呼伦贝尔,离不开一口牛肉的抚慰,和一口奶酒的沉醉。从上一个冬春就开始积蓄的鲜美,终于等不及去款待我们的舌尖味蕾。

 

“其实现在的牧民很多都不住蒙古包了”,阿木尔指着草原上星星点点的白色蒙古包向我们介绍。

 

 

“但是我们把它当作一个象征,如果有重大的活动或者朋友从远方来,还是会带他们到蒙古包去看看的,毕竟这也是草原的一部分”。

 

在翠色草原上的蒙古包,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白色的小蘑菇。走近后发现非常的大,上面有蓝色的纹路,门是木制的。听阿木尔讲,蒙古人“以白色为伊始”,而蓝色的纹路也有着吉祥的寓意。而蒙古包的结构,正是为了便于移动和拆卸,它是伴随游牧民族而生的“移动住所”,也是曾经为蒙古人遮挡风雪的“家”。

 

 

我们跟着阿木尔走进了一间蒙古包,“抬头看”——在蒙古包的正中间顶端,有一个“通道”,被称为天窗,也叫“陶脑”。在白天掀起,便于采光、透气,当地人烧茶煮饭的炊烟就是通过这里传出去。

 

而到了温差较大的晚上,顶端厚厚的毛毡就会被盖住。抵挡住风雨,守护草原人的一夜好梦。酒量好的人,到了这里可以浅尝一下草原白,三杯之后喜笑颜开,身体的热气,都染上了浓烈的酒意。

 

我们进来时,阿木尔的妻子已经熟练地在炉灶上,煮好了一锅牛肉,桌上还摆着各种奶皮子、奶豆腐、酸奶饼、奶茶,看起来非常丰盛。

 

我们围坐在一起,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当肉香、酒香和唇舌交汇的时刻,就像另一种形式的热情相拥。

 

 

蒙古人吃牛,也不外乎炖、烤、煮、涮……有些地方还会将牛肉剁成馅儿和圆葱搅在一起,包成牛肉包子。

 

路过蒙古包的人们,有时会停留歇息,一酒一餐补充体力和热量,能给予他们远行疲乏时最好的治愈。长在草原上的牛肉做成肥牛卷儿,油花恰到好处,一入涮锅后微卷,入口弹香鲜美,忍不住多次回味。

 

在这里,秋天就像是倒放的春天,一切鲜活的滋味,通过氤氲的白烟复而又返,更胜之前。

 

我不禁想起汪曾祺在《手把肉》里讲的那个故事,说有人骑马在草原漫游,只背了一条羊腿,夜晚时在一间蒙古包投宿。主人帮他卸下羊腿,烹饪成一锅鲜美,两人以肉就酒,吃喝的无比畅快。

 

酣然一觉后,主人送客时,又换了一条新的羊腿……于是这人再次投宿、起行,由此反复,在草原上走了一圈,回家时依旧背了一条羊腿。羊腿早已不是最初的羊腿了,但他一路上体会到的好客与热情,却是层层叠加,毕生难忘。可见人在旅途中,人与人的相逢,有时要比单纯的风景更加生动。

 

 

白天的草原上,太阳仿佛是永远不会落的。

 

直到夜色降临,阿木尔带着我们坐车来到了最佳落日观景区,在橙色的余晖里,我们看见牛羊归家,河流行缓,天穹上的云变成棉絮,渐渐撕扯不见。

 

草原上的喧嚣仿佛一下子归于沉寂,但这样的沉寂,曾经的蒙古人已经世代经历过了。在物资匮乏、交通不便的年代,游牧民族的儿女也曾面对孤寂、寒冷的秋风与冬夜。

 

但他们始终相信,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锅里炖煮的牛肉和骨汤,会填补稍显失落的心,为身体积蓄热量和力气。到了明天继续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驰骋,像太阳一样,热烈的燃烧生命,在草原发出自己的光亮。

 

草原的儿女,天生爱草原,也爱着草原上的牛肉,他们将从食物中汲取的能量化为人生的动力。这种动力有热情、有温暖、也有抚慰。
 

 

 

就像千年前,白居易挥笔写下的那首诗一样——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外界的野火再猛烈,也烧不尽野草深埋土地的根系,一旦春回大地,必然生机勃勃。我想,对于内蒙人来说,遍地的牛肉固然鲜美得动人,但这种植根于内心的“牛气”更为珍贵。

 

就是靠着它,世代游牧的蒙古人战胜了风霜,而席慕蓉在四十多年后依然执着的回归了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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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席慕容也是个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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