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农夫
七十多岁退伍老兵杰克住在德州乡下,拥有一片广袤牧场,春天屋前房后水塘边草地上开满纯洁的蓝帽花(蓝帽花为德州州花)。 在路旁与杰克偶然相遇,几句闲谈,不成想竟和这位老兄成为了相见恨晚的忘年交。像许多德州欧洲移民一样,老兄长得高高大大的,红脸庞红脖子红鼻头,牛眼睛睁得圆圆的,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一开口就特自豪地向我介绍:“ 看到这片蓝帽花了吧,不是我说,这是德州最大的一处蓝帽花田,每年春天看花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人甚至是从国外来的。” 随主人走进牧场,一路上花海相随,见我不停地用手机抓拍花田,杰克见怪不怪,很是不解,天天花丛相伴,如同呼吸一般平平常常。 坐在白花朵朵的梨树下,望着伸向天穹的蓝帽花,耳边悠然响起一首旧作:轻轻地我走来,你在晚霞绯红的小溪旁等我,你在蓝花闪闪的地平线等我,等我,你是一只驯鹿,我是一匹骏马......,令人心旷神怡的乡村原野春日,纯朴安静的小径、教堂,简朴的草庐茅屋,树木荫森的别墅,天伦之乐仿佛一朵朵蓝帽花碧蓝碧蓝。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杰克瞄了一眼我神魂颠倒的样子,躺在草地上,递给我一瓶budlight 啤酒,自言自语侃侃而谈:“ 很美吧? 我上过越南战场,杀过人,见过血,回来之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没办法,只好放弃优厚职业来到父亲牧场做了一名农夫,平心而论,我也幻想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生活,可是,战争毁掉了我,因为开过枪一直无法面对形形色色的坏人恶人,我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这寂静的牧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和故事,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什么浪漫的世外桃源,所谓隐居乡野,当一位隐士,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无论何时,德州人与这片土地同在,形形色色悠闲的德州人祖先来自世界各地,身份不同,背景不同,绝大多数德州人是一群群粗旷木讷的汉子,泼辣洒脱的女人,很多人没读过多少书,但每一个人都那样地谦卑友善彬彬有礼,或许他们就是一群永远属于辽阔牧场的牛仔,而这群人一旦离开了牧场,他们还能称其为德州牛仔吗? 我不善豪饮,浓烈酒精诱使大脑思维如同江河那样奔腾,杰克已干掉四瓶啤酒,酒后箴言,话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他握着酒瓶,舌头僵硬,颠三倒四地吐出平时最想说出但又不愿说出的一番话:“ 你觉得这儿好吗?我觉得乡下太静了,静得看不到一个人,可是生下来就住在这儿,离开这儿,我还能干啥呢?” 我极力履平颤抖的喉咙,借着酒力大胆疾言:“ 你就没想过到别的地方去吗?树挪死 人挪活,把牧场卖了,得一笔巨款,舒舒服服地做寓公多好!”杰克目无表情,慢慢抚摸怀里的波斯猫,一字一顿地讲:“ 还能怎样? 从战场下来一直生活在这里,除了德州,我们不属于任何地方,繁华都市热闹场所没有我们容身之地,外人大概不会理解我们瞧得起我们,这辈子德州农夫只能由花海草垛牛群马群看家狗暹罗猫波斯猫为伍,我们是牛仔,牛仔注定要依靠马背上。” 在德州呆了很多年,一只脚踏入另一种文化,而另一只脚时时刻刻贴身立足母国文化,切换频繁的北美原野令人兴奋、失落、不安、陌生,我不习惯仿若德州人那样痛饮啤酒红酒白酒,大口吞咽烤牛排烤猪排烤土豆烤甜点,和德州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横亘着一堵墙,墙那边是祖祖辈辈痛苦着快乐着的德州人,梦境之外不同文明擦肩而过,催我陶醉,催我沉思! 晚上映着血红色晚霞,品尝杰克最地道的德州烧烤、烤土豆、腻人的甜品、墨西哥卷饼,就着红酒、抒情的乡村音乐,我、杰克似乎穿行在猛兽丛生的灌木丛,我试图走入杰克的牛仔生活:钓鱼、打猎、修理拖拉机除草机汽车、去酒吧、去教堂、去弹奏乡村音乐,骑着骏马奔驰于浩渺的德州草原。 驰骋在草地上的十字路口,突然 不知从那里来到哪里去,我们在路上,在刻板乏味温馨浪漫充满爱情友情亲情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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