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拉丁化的漫议
杨道还 12/5/2022
我不是语言学家、政治家、或教授学者,这里只缕列一些所见和问题,希望读者自行思考。
- 汉字拉丁化什么回事?
参见:“汉语拼音60年:是什么助推了汉字的拉丁化,我们的思维方式为何改变?”
“考古学家、甲骨文研究者陈梦家是最早、也最知名的反对者。1957年,他发表《慎重一点‘改革’汉字》和《关于汉字的前途》,不赞成废除繁体字实行简化字,以及实行汉字拉丁化。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陈梦家很快被打成右派,最后在文革中自杀身亡。”千士诺诺,一士谔谔,何解?陈梦家为何不锐意革命,像某语言学家那样百余岁仍在著作?
“科学实验”范例:“蒙古、越南、朝鲜等国将原本的文字都改成拉丁化文字”。中国语言学家对此的“科学分析”何在?没资金做实验,读读文献还可以吧?
2. 爱国还是民主科学,政治家还是语言学家
新文化运动的同一伙人,也主张“自由,平等,博爱”。那么汉字拉丁化符合自由么?自己书写文字都要“被放弃”,是什么样“自由”?“放弃你的文字、书写、和阅读,你就有自由的权利”,是这样吗?强行去“改造”一个4亿人的民族,是平等还是殖民?谁与谁平等?不自由,不平等,博爱从何而来?
新文化运动的同一伙人,也主张“民主和科学”,讲德先生和赛先生。但他们所行,不是先生,而是“德大官和赛大人”。汉字拉丁化是民主决议,还是以爱国、强国为遮羞布的文化法西斯?
新文化运动的这些人,真正懂得科学吗?这一点,在百余年后的今天来看,从百年后“懂得科学”的程度看,尤有意义。汉字拉丁化提出者,是政客、政治掮客、文化买办,还是语言学家、科学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有人讲,新文化运动有启蒙的意义。小学是启蒙,要一直停留在小学吗?从沉睡,到初醒,是一个进步;始终初醒,就始终是个糊涂蛋。《序卦》:“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 物稚不可不养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饮食之道也。”蒙者,连饮食人事都不通,才有“如何喝水”,“如何睡觉”,这一类的文章的泛滥。
英国罗素、毛姆访华,对掮客买办,有一句好语吗?李宗吾写文章,发人恶者,不提其名。这里不提其名,不能举一反三者,下文也不必读了。
柳宗元《罴说》有;“楚之南有猎者,能吹竹为百兽之音。寂寂持弓矢罂火,而即之山。为鹿鸣以感其类,伺其至,发火而射之。貙闻其鹿也,趋而至。其人恐,因为虎而骇之。貙走而虎至,愈恐,则又为罴,虎亦亡去。罴闻而求其类,至则人也,捽搏挽裂而食之。”一个民族光靠吹竹者,行吗?
旧文化与道德下的普通人之心,参见一九二○年,鲁迅《一件小事》。如今新文化运动摧毁旧文化后百余年,在“新文化与道德”下重读此文尤有意义。
新文化运动的同一伙人,也主张“全盘西化”。科学不是简单的知识,科学是历史的,生态的,参见迈克尔·波兰尼《个人知识》。民主制度,不是简单的条文,也是历史的,生态的。文化比制度更复杂,政治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而文化是全部,无历史无文化,无生态无文化。这样的东西,如何“全盘西化”?《教父》是美国文化的一个部分,怎么offically搬过来?从文字“作”起么?
发达如美国,讲多元化;不发达如中国,讲去中国化,不尴尬吗?
3.正心
钱穆在《国史大纲》的序言中讲,读这本书,需带“温情”。他所讲的,即是《礼记·大学》片中的“心正”。人非禽兽草木铁石,正的人心是温暖暖,活泼泼的。钱穆显然认为,仅凭知识和理性,没有“正心”,连读书都是不够格的;有了正心,用之修身,则有“文质彬彬”的浑雅,“无入而不自得”的恬适。
读书人,是需要有资格的,不是认字就可以,古来刀笔吏与读书人就是分途的。真正的读书人需通“大学”才行。心主用,读书人与刀笔吏才学类似,用却不同。
柏杨《丑陋的中国人》有,“我一面讲,一面痛彻心腑。”同一句话,可能出自爱,也可能出于仇恨,同一句话是不同的——要其同,需著者和读者“心正”。柏杨之痛恨与心痛相平衡,也算是“心正”,然而不“和”,语锐而厉,不是存养之正。读柏杨书,只读出仇恨,正如钱穆所讲,是不够格的读者。柏杨家人不肯再出版此书,有畏于只读出仇恨的拥趸之众多,不是有畏于此书的批评者。
柏杨见印第安人墓地,为印第安人的遭遇而哀。若汉字拉丁化不幸成真,他见到汉字墓地博物馆,不知会作何想?这样的浩劫,不知道其规模比焚书坑儒要大多少倍。即便博物馆,也需“正心”的人。对过去的人、异域的人、大自然,没有任何同情和温情,在博物馆就只能看到毫无相干的壅余而往往过时的“知识”和谈资。以“知识”缺乏嘲笑古人的人是愚蠢的,因为他将被将来的人以同样的理由嘲笑。至于见印第安人而哀之者,杜牧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阿房宫赋》)
在某种意义上说,刀笔吏比文人厉害。刀笔吏也识字,但与文人书生引经据典不同,刀笔吏引律比附,更讲究逻辑、理性、和证据。古往今来,文字狱的掀起,大多是由刀笔吏之类操刀。明清时代文字狱的罹难者,多有学者名士,这些人中不乏奉行明哲保身之道,精通文字操纵之术的,然而仍然不敌刀笔吏的精明搜剔、有罪推定。
以此观之,经典文献是禁不住“古史辨”的,先贤并不知道文献可以这样曲解、搜剔的,也不知道在某些时代,整个社会的所谓主流知识分子将会都落到这个地步。社会的人心浇薄,起于文人之心的尖刻凉薄,此风从明代的翻案文章起,愈演愈烈,大概非明代这些人所能逆料。明代“心学”之兴起,或者是知微的预见。
心用一源,心主用,运用之妙,在于一心;然而心也在用中生其心而显现出来。他人的心难知,俗语有,“知人知面难知心”,然而心是可知的,从人的行为中显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人自己的心更难知。王阳明有著名的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是在讲,人的心本来无善无恶,但心之动则善恶显。抽象地正心毫无用处,而“三省吾身”却很容易见心正心。仿照王阳明这句话,也可以说,“无声无闻心之体,有形有迹意之动,知善知恶是正心,为善去恶是心用。”
活人的心不是寂然不动的,有此心,就一定有其用。儒家讲正心达至善,道家讲无心而无不为,释家讲明心而见性,都是讲自心之体及其运用:因心生用,因用生心。是三家之教不同么,还是用不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儒释道认为一般的规则是,从对自心的了解开始,始能知一般性的人心,然后推知他人之自心;从自心所行开始,才能知一般性的人心的运转,然后影响他人之自心。现代人一边感叹社会冷漠,一边贬损古人不遗余力,岂不悖乎?雅,正也;淳,浓也;文雅淳厚,不是精赵凉薄能养成的。(《笑林广记》“有姓李者暴富而骄,或嘲之云:一童读《百家姓》首句,求师解释。师曰:‘赵是精赵的赵字(吴俗谓人呆为赵),钱是有铜钱的钱字,孙是小猢狲的孙字,李是姓张姓李的李字。’童又问:‘倒转亦可讲得否?’师曰:‘也得。’童曰:‘如何讲?’师曰:‘不过姓李的小猢狲,有了几个臭铜钱,一时就精赵起来。’”)
参考:
《大学》有:“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又,“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欲明明德于天下者”,简单讲,就是教育人民、改造文化、推行某个主义、实行某种有关民生民智的政策。《大学》的作者认为,有这样志向的人,要先做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这个要求很高,一般人做不到,好像不切实际,但这句话是最切实际的:圣人不常有。就拿“诚意、正心”来说,这一段都做不到,难道可以靠“虚伪、邪心”明明德吗?只能昏昏德。索维尔写的《涂圣膏者之见》,“涂圣膏者”指的就是那些希图侥幸的“明明德”者,凭着“拿来”的圣膏涂抹而成“圣徒”的那些人。
朱熹《朱子语类,大学三》有:“若如公言,则当云‘听讼吾过人远矣,故无情者不敢尽其辞’,始得。圣人固不会错断了事。只是它所以无讼者,却不在于善听讼,在于意诚、心正,自然有以薰炙渐染,大服民志,故自无讼之可听耳。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为衰者,闻子皋将至,遂为衰。子皋何尝听讼,自有以感动人处耳。”又,“‘无情者不得尽其辞’,便是说那无讼之由。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尽其虚诞之辞。”
动物之心、理性的意味,可参见理查德·道金斯《自私的基因》。
4. 起源与演变
西方一般认为,语言起源于日用。但汉字不同,最早可见的汉字,并不是泥板上的交易契约,而是甲骨文、金文。参见wiki“甲骨文”条目。甲骨文的内容多是“卜筮之辞”。
陶文值得一提,参见“贾湖陶文”或“贾湖刻符”(年代距今约7762年)。但“专家”认为贾湖遗址中,刻画的“至少十七个”,是符号,而非文字。所以,即便陶文有日用内容,也存争议。这里疑问很多,先民用“至少十七个”,那么多符号干什么,搞高等数学么?弄emoji么?
关于“汉字西来说”:这样关乎神鬼祖先、祀与戎的甲骨文,可以是“西来”的吗?在那个异族即异类时代,如何能够“西来”?有传还需要有受,记账语言如何转为神启卜筮而被接受?参见:《高本汉及其汉字观述略》。
语言的成形,是人在用中塑造的,不是甲骨文、金文的原意决定的。两千年以来,汉语的大致规模和主流意涵是由先秦诸子塑造的,大多数字和词的主要意义,是他们赋予,或者后人从推衍和发挥他们的用得到的。语言不能限定人,人不能用才是关键。
邵雍讲,“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体用,似乎很玄,但却是人们日用而不知的道理。比如经济,是经济学家还是富商更懂?又如健康,是营养师,还是长寿的人懂得更多?这之间的区别即是前者知体,后者致用。“体无定用,惟变是用”,如武术,打熬气力筋骨反应的体是不变的,但招式一老,便有才人出,自出“心”裁,制敌克胜,创出新招。武术就在这“惟变是用”中,翻翻滚滚;“惟化是体”中,演变无穷。没有那个才人、那颗运用之妙的心,就无演进。“哦,他的这一新招,是符合啥啥原理的”,演进能靠只会说这类话的那些人么?
邵雍这句话,用在汉语的演变上,恰如其分。“用无定体,惟化是体”,又如一个字的含义,可能因为一首新诗,即含新意;一个名字的含义,因为某人,就听起来不同,字和名字,因为用而化为新体。惟变是用,新意不必另造新字;惟化是体,字意常常更新。汉字之数量不变,含义的变化却可无穷。作为对比,英文单词的数量已达约两百万——汉语固然微妙难学,英文却有谁敢自称真正跨过了识字阶段?“learning curve”循环而转深与直线而漫长,哪个更优?何况英文自有循环幽隐之境。
从体用来看,是语言学家更懂语言,还是文学家、诗人?评价语言,要根据语言大家之用,还是初学者之用?能用“learning curve”的陡缓决定一种学问的好坏吗?那么语言呢?知体用,才能有一整体观。
《老子·2》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在老子看来,美和善也都是“用”。美和善,也都有“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从艺术的“体”去追求美,“有以为”,拿着某种“常道”,而不是“无以为”,不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不可能得到美的。人工智能计算机不管画了什么,总非创作,属于匠人一类的,在主人呼喝下做活儿。美能放在盒子里,靠着永不出错的镣铐实现吗?为什么对人工智能画画的几乎所有议论,都言不及义?
那么对美的评价,是可以有个从“体”总结出来的“标准”和“规律”吗?善呢?从善的“个体”总结出来的“标准”,或用理性逻辑推出“规律”,可以吗?为什么说“平庸之恶”?
对语言的评价,也是如此,远非简单。理解这个问题,先要有思维,即心;心的问题不能解决,则两小儿辩日,永无昭昭的一天。
现代人写文章用成语、引经据典,不是炫耀或意趣;而是不引经据典,立意就不着根基,意境就缺乏景深。能摆脱经典,炼字而赋予新意的人,如诗人们,少而又少。不用成语,不引经据典,不能出新意,就只能媚俗,即便美称之为便于“劳动人民”使用,实际上“劳动人民”的品味,却不是那么低下的。现代新语妙语,多出于网络、民间。白话文之尴尬,就在于体多文言假借,舶来日语,求精不能,要变化却根基虚薄。虽有新语妙语的出现,但更多是转瞬即逝的垃圾词汇。
从白话文的百年历史来看,抛开经典,白话文就只能是一种幼稚的文字,从未得到充分的发展。民国人的腔调儿,还有谁那么说话?阶级斗争腔儿,才翻过去。劳动人民腔儿,仍留在很多人,甚至身处海外几十年的有“高等教育”的人的习惯里,有待历史来扫去。
对体用的详尽解释,参见杨道还《传统学术与个人修养》:“语言优劣的衡量,只能以它能够承载意象的最为精巧的程度,所能达到最为微妙的深度、高度来进行。而不是两小儿辩日那样,在低水准上比较。”
“创造文字是很大的一件事,成本很高,不会因为留一个讲话的副本费那么大力气,而一定是有绝对的必要性才会被发明出来。这样大的成本,需要大的应用。因此可以推测,在文字草创阶段,能用说话和结绳刻契解决的问题,一定不需要文字;而文字要解决的问题,一定是说话和结绳刻契不能解决的问题。”
4.精确性和编码
西文的编码,精确性,名符其实吗?
先说编码。以英文为例,英文的每个单词都由一些字母排列组合而成,似乎很数学,似编码。但这个编码的规则,却很不靠谱。英语是个典型的吸尘器语言。在早期,英文主体是古日耳曼语,诺曼入侵带来了整套宗教、仪式词汇,英语又从法语引进了整套的礼仪、饮食词汇,此后英语又不断地从其他语言、殖民地引进词汇,以至于整个英语成了一个庞杂的混合体。(参见“The Story of English in 100 Words”by Crystal, David)
从词根到单词,似乎是学习英语的编码捷径。但从语源学来看,想要穷根溯源这些词根,涉及到了整个印欧语系。这些词根,往往形似而多义或多形而近义。这能称为是编码吗?就算是“模糊”编码,用这些词根编出的各种欧洲语言词汇,一个词的拼法常互不相同,孰是孰非?想从一个词长什么样,得到其意义,几率有多少?到了多大的几率,才可称为编码而非胡编?新词有多少是新编的码,多少是约定俗成?所谓编码捷径,其实是多歧路。非语言学家,谁能学通?学不通,提它做什么?
再说精确。德文精确,中文模糊,似乎是一种通识,但果真如此吗?据说,德文本来并非精确语言,而是由哲学家的运用而转为精确。那所谓的精确,只在于人为,不在于拉丁字母的可编码。
语言的精确的宣称,其本身就是一种幻想。语言本身只是工具,如禅心指月,是那个一指。这一指的精确,在于那个指的人,月,和看的人,缺一不可。这个精确并不在语言本身之内。
人的思维不是总能用语言精确反映的:言外有意,意有所随,意与其所随,都不在言中。如,“诗无达诂”。
外部世界,总是不能用语言精确反映的。数学不能,有哥德尔定律在。哲学不能,古希腊人有,“人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河流。”一条河流瞬息万变,如果可以精确定义的话,那么下一刻的河流就不符合这个定义。“特修斯之船”悖论的实质,即是逻辑与精确定义不兼容。类似地,僧肇有《物不迁》,“昔物不至今”。“物不迁”,过往事物之名,就如刻舟求剑,有何精确可言?信息科学不能,信息论的创始人克劳德·香农(Claude Elwood Shannon)说,“过去不可知,未来不可控”。语言而可精确,莫若计算机语言,为什么人们会畏惧《1984》?好的《1984》,不就是科学的梦想么?物理学和数学能吗?即便是给物理学家和数学家一段海岸线测量,他们也得到了分形的学问,而非长度。他们能精确测量一个杯子杯口的长度吗?
即便我们接受“德文比中文相对精确”,这又有什么意义呢?“精确”的德语,不能阻止马克思主义、纳粹、人种论、种族主义、人体实验等一系列产生于德国,至今仍为害世界的东西,德语该当何罪?塑造德语的哲学家又该当何罪?怎么不见他们主张德语汉化呀?民国主张学习德国“军国民”的教育总长,有远见吗?
《说文》解言字,说:“直言曰言,论难曰语。”《说文》段玉裁注说:“言,言己事;为人说为语。”现代汉语混这两字为一,称“语言”。据段玉裁所讲,可以得到“语言”的两种主要用途,言的载体和语的工具,即记载和交流。现代人往往以为言和语可以不分,须知:言可自言,大言不惭、言者无罪;语却从无自由,必受约束——没有“言法”,却有“语法”。言有自由,只当言者有独立自主的自心时才成立,即“一心之用”时才成立。留声机、传声筒不配有自由,也不值与语。
语言作为载体,应具有不变有恒的性质。这个性质唯有文言文和拉丁文有。语言作为交流工具,常变。英语几十年一变,古英语自成一门语言,是常识。文言白话也是如此。这两者能得兼者,唯有汉语。
汉语不精确么?某次与一个美国人谈到他组里的中国和印尼华裔学生,物理都很好,一个英语很不好,一个英语非常好,因为印尼大学中物理课本只有英文,无法翻译成印尼语。他问:“你们历史上没物理,怎么可能用中文学?”
西方人误以为中文为编码的例子,参见慕容青草的博文《黑格尔会讲中文?》
慕容写道:“下面就是黑格尔在《历史哲学》对中文发音例子进行的讨论[1]:
Thus I find that the word Po has eleven different meanings according to the tone: denoting “glass” — “to boil” — “to winnow wheat” — “to cleave asunder” — “to water” — “to prepare” — “an old woman” — “a slave” — “a liberal man” — “a wise person” — “a little.”
已故王造时先生对这段话的翻译[2]是:
我发现Po这个字眼,讲起来可有十一种不同的意义;可指“玻璃”,— — “使沸”,— — “筛麦”,—— “剖分”,—— “泡水”,—— “准备”,— — “老太婆”,——“奴才”,— — “一位开通的人”,— — “一位聪明的人”,— — “一点”。
文后,我与慕容的对话:
道还;黑先生大概查字典了,这几个bo,或者应该是:玻(璃),(烧),簸(箕),破(开),泼(水),?(备),婆(婆),仆(人),?(菩萨),博(士),(微)薄。
慕容:那个使沸有可能是“瀑出来了”的“瀑”,因为上海人把东西烧开了有时说“让它瀑一下”。。。那个仆人我昨天后来也想到了。。。同时又产生这样一个联想:黑格尔的那个时候德国有奴隶吗?那个时候的中国的家仆经常是卖身为奴甚至强迫为奴的人,所以中文里的仆人确实可以同为奴隶。。。但如果德国已经没有奴隶而家仆都是领薪的话,那么黑格尔把仆人说成是奴隶会不会表明他甚至到过中国?
把筛换成簸(箕)是有可能合理的,因为有些地方方言里簸是可能发Po的音,我们不知道黑格尔当初学的是那一带的方言,或许满族人讲汉语的发音?但是,把liberal Man译成菩萨有些牵强,把聪明人译成博士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洋人学中文把P和B混了也是可能的。。。微薄这点没想到。。。呵呵
道还:hehe,这些都是猜,准备和开通那两个令人费解。要是能查到他那时的德中字典,就清楚了。
5.脑机制
传统上认为人的左右脑有分工:左脑处理语言,逻辑、分析、推理等智商类的对象;右脑处理形象、直觉、情感、想象等情商类的对象。现在则通常认为,左右脑不仅有分工,也有协作:大脑功能有偏侧性,上述这些功能的执行并不是左右脑泾渭分明,仍需整体上的协作才完成。中文的听说和读写,需要更多左右脑的合作,听说通道和读写通道并用,读写通道并不像字母语言那样对听说通道有极大的依赖性。那么学习汉语,能否有助于人的大脑潜力的开发?很遗憾,此类文章传闻多于研究。为什么?
参见:痛苦的失读症,汉字治愈,
6.成本
拉丁化很难么?我在国内认识某大概率统计系的数学天才。此君开朗随和,极其聪明,唯英语一科,不管多努力,从来不及格。因其天才,某大特许其直读博士,避开所有英语入学考试。某大博士英文课是一加拿大人教,外教知此君天才,格外耐心宽容。相处年余,某日温颜与其聊家常,此君瞪眼茫然,将出他最拿手的一句英文,“pardon?”外教女士大怒,呵斥说,“我在跟你说中文!”传为天才笑谈。九十年代某年,我回国晤此君,他正在读英文,准备出国。我问准备得如何,彼摇头苦笑。
据说在日本,英语科学论文必有一日文本,才得发表;日文论文不必有英文本。我从未去过日本,未知其详。如果的确如此,日本虽然学术发达,其抱残守缺,岂不令人齿冷?倘若汉语拉丁化,不知上述数学天才能否高中毕业。可说主张拉丁化的人对中国人估量甚高,不自信中国人聪明才智胜过日本人百倍,哪能禁得起这样的人智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