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炜:我把母语中文视为自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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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鲁大学

 

好了,我已经到了讲题的最后,这里面我用两个英文词来当做我的结束语。一个是英文说的journey——就是旅程,一个是英文的legend——就是传奇。我在耶鲁26年的教学生涯是我很长的一个journey,在这个旅程里边确实发生了很多传奇性的故事,包括我自己2019年得到了耶鲁的最高优秀教学奖,当时我自己都很意外,很吃惊,因为我知道这个奖的分量,它太难拿了。另外,过去的2021-22年度,我的耶鲁毕业的学生以我的名字为我设了一个“Su Wei Scholarship”,就是“苏炜奖学金”。这些话题,确实可以用一种传奇色彩来形容。今天我已经走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我最大的梦想是,在未来的年间,我希望原来20多年前的学生李逸斌为我设立的 “Su Wei Scholarship”,它只是一个年度性的奖,我希望在未来年间,它可以成为耶鲁大学一个和中文教育相关的永久性的奖学金。这是我希望它变成一个legend(传奇),是我退休前的最大心愿和最高期待。当然还有一个不便与人言的最高的期待,我希望耶鲁在我生命中,是一个传奇,一个legend;我也希望我在耶鲁的中文教学和我自己形成的一种教学的风格,可以最后成为另外一种耶鲁的legend,这是我夸夸其谈的奢望吧,但也是我内心对自己最高、最强烈的期许。
 
我就讲到这里吧。谢谢大家!
 

现场互动

 
且听风吟:您好,初到耶鲁教汉语时,您是否遇到过两种文化相冲突的情况,您又是如何化解的呢?
 
苏炜:这个话题说起来很大,两种文化冲突。其实我是1982年就到美国留学的留学生,我作为当年最早的第一批到美国的自费留学生,两种文化冲突的情况很突出。其实我到耶鲁教学的1997年,我已经在美国生活了有一定年头了,我也很了解美国文化和中国文化的差异区别,所以我自己在课堂上,在教学中,反而碰到的文化冲突的情况不是那么突出。遇到真发生的文化冲突时,当然我也很容易随时协调。我们现在遇到的最大冲突,反而是大家都知道美国社会有个“政治正确”的问题,我们在课堂上讲话,以前我们随便拿男女朋友这些话题来造句练习,但是现在在课堂上就要小心注意,这涉及到一些敏感的种族、肤色、性向等等这些问题,你就要认真加以注意。
 
其实这几年涉及到关于性别、种族、肤色这些问题,老师们都会非常小心。同时我们更多的,是在教学中遇到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确实有很多区别,我们不能用一种厚此薄彼或者谁好谁不好的方式来教学。我们可以在比较中,找到它们异同的趣味,用这种趣味的方式,再找到它们的求同存异,这是我解决两种不同文化冲突的一个基本的方法,可以先从趣味着手。
 

 

耶鲁大学的图书馆

 

Rose:还未看过您写的这本书——《听大雪落满耶鲁》。作为耶鲁校友家长,想问您写此书的初衷是什么呢?谢谢!
 
苏炜:这本书是我自己的一本自选集,具体说是一本散文的精选集。我这些年间的写作,写过各种文体——但包括文化随笔、文学批评、学术论文等等文类,都没有收录到这本书里。这本书是我从二三十年的写作里边,精选出来的散文,在我自己看来,当然都是我自己散文的精品。所以它涉及的方面除了耶鲁生活的故事以外,还涉及到我人生的很多方面的故事,包括我从小成长的故事、我自己在欧洲流浪的故事、我自己的知青故事等等,有很多方面,还包括我对一些朋友的回忆。要说这本书的初衷或特点,用今天的语言来说,就是一场“雅”和“美”的文字旅行吧。
 
赛赛:请问当年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您决定在耶鲁大学任教呢?您觉得在耶鲁任教最大的感触是什么?教外国人汉语有趣吗?您觉得教外国人汉语过程中,最难的是什么?
 
苏炜:从刚才我的讲述里边,大家都可以看到我教外国人汉语过程中的各种问题和趣味。但是到耶鲁教书,其实不是我个人简单的选择可以做到的。耶鲁这么好的名校,我能够在这里成为其中的一员,一位站到耶鲁讲台上的为师者,对我来说,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和命运最大的眷顾。我的恩师就是孙康宜教授,她当年当系主任的时候,把我聘到耶鲁来教中文,这个我当然由衷的感激、感恩,更感恩命运对我的厚待。这个不是简单的个人选择,可以说是一种机遇,很难得的个人的生命机遇。
 
叶玫:如何鼓励华二代深入学习中文呢?
 
苏炜:这个其实是一个很富挑战性的话题。我有一个女儿,我和我的太太都在不同的大学里教中文,我自己的女儿口语很好,但是她的读写却很差。华二代学好中文不容易,像耶鲁这么强的中文项目,能够进入耶鲁的中文项目来学习,这些华二代自然而然地从低级到高级地修到我课上的时候,这些华裔学生一般都已经爱上了学中文。这两天因为这个读书讲座的原因,很多耶鲁的家长给我发私信,或者在耶鲁华裔家长群里发信说,他们很高兴他的孩子现在都可以用中文来给他们发微信,用中文来跟他们通话,我当然对此很感安慰。所以我觉得,耶鲁的华二代深入学好中文有很多学生,中文最后一定会成为他们最有用的人生利器。
 
听大雪落满耶鲁:苏炜自选集》外封展示

 

我继续再展开说一下这个话题。其实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让你的孩子到了大学坚持修中文课,因为我们都有一个placement test,就是学生的中文能力测试,进学校以前有了中文的测试,中文项目就可以把他分到合适他程度的中文班。他们只要进入像耶鲁、哈佛、普林斯顿这样强的中文班学习,他们一定都会进入状态,慢慢慢慢爱上学中文。所以要求他们选中文课当作他们选修的方向,我认为这是让华二代学好中文的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这也是我作为一个中文老师,对中文课程的推广吧。
 
安正辉:请问,您认为其他国的读者是否真的热爱华文文学,他们对华文文学的熟悉程度有甚于国内读者对外国名著吗?在互联网时代,华文文学需要从哪些方面努力,才能确立自身在世界文学之林中的重要地位?谢谢。
 
苏炜:这个话题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比如从小的方面来说,我们应该有一种很理性的很客观的看法。比如说国内常常宣传说海外的中文热,其实客观上说,海外的中文热已经过了,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后,这是海外中文热的高潮,以后热度就逐渐下降,走到今天,现在海外中文热基本上处于一种比较冷却的状态。很多地方包括一些大学,韩文的学生增加了很多,学中文的学生很多学校在减少,在我们耶鲁大学,能基本维持原来修读中文的学生人数已经很不容易,这是一个需要冷静面对的话题,就是中文热已经过了,我们怎么去解决。
 
但是另外一点,西方包括普通的美国的年轻人,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和对中国文化的熟悉程度,应该说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随着曾经有过的中文热,现在对中国的熟悉程度要比以往高得多了。但是谈到文学,则是另一回事。你随便拉一个美国的年轻人问问,他们懂不懂得鲁迅、茅盾、红楼梦,或者他们懂不懂得苏童、余华,当然基本都不懂。这些隔膜现状,就是我们在海外当中文老师的一种责任,我们怎么样才能把中国文化在海外传播的路拓得更宽,吸引更多的学生来学中文?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对 “上了苏老师的课我爱上学中文”这句话,最被打动也最重视的原因。
 
苏炜,旅美作家。1953年生于广州,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后获洛杉矶加州大学文学硕士,1986年回国工作,1990年定居美国,现为耶鲁大学东亚语言文学系高级讲师。出版有长篇小说《迷谷》,学术随笔集《西洋镜语》,散文集《独自面对》《站在耶鲁讲台上》《走进耶鲁》《耶鲁札记》《听大雪落满耶鲁》,人物传记《天涯晚笛:听张充和讲故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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