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经济在战后起起落落,到了五十年代,通货膨胀开始悄然攀升,物价一日高过一日。Dusty和父亲的收入都很稳定,但是Tom却因为货运公司破产被裁员。他原本是小家庭唯一的收入来源。他的失业让他们的经济情况立刻捉襟见肘。
Dusty给了Tom不少接济,但是有了一对双胞胎的Tom还是挺困难的。加上妻子的妹妹也和他们住在一起,收入也不稳定,他那份工资的缺失就成了大问题。于是,他决定参军。
美国从朝鲜撤军,大量的军人退伍。Tom有CIA驻外工作经验,参加过韩战,也有飞行执照,很快在军队里得以重用。他告别妻儿,开始在圣地亚哥的空军基地做飞行集训。Dusty有空就会去Tom家探望他的妻儿,帮助干一些杂活儿,逗弄两个儿子。
Tom的太太Erin人很热情,有时候会留Dusty在家吃饭。时间久了,Dusty也认识了她的妹妹Emily。
Emily是个典型的爱尔兰后裔:个子不高,身材玲珑有致,红头发,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胳膊上都撒着大大小小的雀斑。她眉眼清淡温柔,鼻子细长,丰满的嘴唇总是带着笑意。那年二十五岁的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甜蜜蜜的热气,就好像是冬季在火炉上煮着的肉桂甜橙苹果酒一样。
那年的感恩节Tom就没有回家。Dusty在过节的时候带着Tom的一家人去沙加缅度和父亲与继母一起团聚。看到父亲生活稳定幸福,Dusty很开心。有时候夜里握着那朵皮革花,心里有了一点点松动。也许,自己的安定幸福才是碧芝希望看到的吧?
“Emily是个好姑娘。”Dusty的继母Kate在晚饭后对准备盘子吃甜点的Dusty说。“先约会吧,试试看?”
“Kate,谢谢你照顾老爹。这个南瓜派还需要烤一下吗?”Dusty问。
“我看那姑娘眼里也有你呢。多么甜美的一个孩子啊。”
“不烤了?那我拿出去了?”
“Dusty,你不要回避。我兄弟在山上有个小木屋,可以出门滑雪的。带Emily去玩几天吧?”Kate放下手里的毛巾,把手按在Dusty的胳膊上,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要欺骗自己的感受。”
Dusty垂下了头,说:“我把南瓜派拿出去了。谢谢你,Kate!”
大家围坐在木桌边吃甜品。Emily给大家递香草冰激凌和蔓越莓酱。她在Dusty身边坐下,侧头含笑问:“你要冰激凌吗?”
她的红头发在壁炉火焰温暖的光线里散发着丝丝暖意,略微翘起的鼻尖上似乎有一点点薄汗。
“噢,好,谢谢。”Dusty看着Emily在自己盘子里放了一球冰激凌,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开始融化。他拿起小勺子,默默地吃甜品,看着炉火发呆,连Emily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Emily咯咯地笑了。“喂,你是不是有了food coma?(撑昏了)”
Dusty如梦初醒般看着Emily,居然感到脸颊发热。“对不起,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想明年去学护理。等拿到执照,工作会稳定多了,而且收入比较高。”Emily说。她摘掉手腕上套着的橡皮筋,抬手把卷蓬蓬的红发拢了起来,又扭了扭,然后在头顶梳了个松松的发髻,露出来线条优美的脖子。她脖子上的绒发在炉火前看起来像是着了火一样闪动着金红色的光。
“那很好。Emily......你,会滑雪吗?”Dusty听见自己问道。
Emily似乎吃了一惊,但是她安静地回答:“会一点点。”她询问的目光看向Dusty,后者却垂下眼帘没了下文。他的睫毛在脸上的影子不停微微颤抖,和跳动的火苗一唱一和。
终于,Dusty抬起眼睛问:“大家要去滑雪呢,你开心吗?”
“噢?是吗?我没听说啊。”Emily有点意外。
“我是说,他们......也许没空,或者不会...... 我们,那个,我会滑......还不错。”
Emily看着结结巴巴的Dusty,笑了:“我会很开心。”
Dusty摸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说:“屋里太热了,我出去走走。”
“好。”Emily看着他起身出门,心里五味杂陈,主色调却是一派温情。她帮着Kate收拾厨房,轻声哼着歌曲,掩不住脸上的笑意。Kate看了,也会心一笑。
“呀,下雨了。”Emily嘀咕了一句。“Kate,你家雨伞在哪儿?Dusty出去了。”
Kate立刻找来雨伞递给她。看着Emily抓起Dusty的外套跑出门,对自己的丈夫William笑着说:“我看这次有戏啊。”
雨越下越大。Dusty缩着脖子,正往家赶,转过街角,看见了伞下的Emily。她远远地招了招手,快步跑了过来。
Emily把外套递给Dusty,把伞举高,将他遮在下面。Dusty头顶着雨伞,笑了一下,接过来,说:“我来吧。”
风雨大作,离家还有一个街口。Dusty伸手环住了Emily的肩膀,说:“跑?”
于是二人在雨里跑了起来,和着Emily的笑声,一路飞奔到了家门口。Dusty收了伞,看看裙子都湿透了的Emily,说:“伞可真小。”
“雨可真大。”
“要不,明天就去滑雪吧?”
“好!”
第二天两个人一大早就出发了。其实是Dusty的主意,他想避开父亲和继母好心的啰嗦。他们开车一路上山,在靠近多那湖的地方找到了小木屋。山上估计刚刚下过雪,周遭一片洁白宁静,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Dusty在壁炉里生上火,Emily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车里拿出来床上用品和食物。她在炉火前的地上铺上了一张羊皮毯子和两个松软的枕头,兴致勃勃地说:“我去做午饭。下午去滑雪?”
“好!”Dusty把壁炉收拾好,看着那两个充满温情邀约的枕头,心里忽然就慌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五年了,他丢掉碧芝五年了;他丢掉自己五年了。他没信心能在一夕之间找回爱的感觉。
“吃饭吧?”Emily递给他一个盘子,上面是火鸡肉三明治和酸黄瓜,外加一小块昨晚剩下的南瓜派。“你喝啤酒吗?”
Dusty摇摇头道:“不了。你知道我戒酒了啊。”
Emily点点头:“其实少喝点没关系。”
两个人默默地啃三明治。咀嚼酸黄瓜的声音都让Dusty感到尴尬。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邀请Emily来滑雪。不然这会儿应该在家帮老爹修车子呢。
好不容易吃好饭,他们立刻出门去滑雪。Emily其实滑得还不错,两个人在冰天雪地里与一群男女老少分享着大自然带来的乐趣,心情也一下子开阔很多。最后一次坐缆车上山顶,Emily大着胆子侧头看向Dusty。他带着蓝白相间的毛线帽,睫毛上凝着雪花,脸色红扑扑的,显得健康强壮,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比平时更让她心动。
“Dusty。”
“呃?”他转头看着Emily,看到她一缕红发从白色的帽子里冒出来,像是一声热情的呼唤。
“晚上吃什么?”Emily问。
“我请你去吃牛排吧。昨晚Kate告诉我一家餐馆很不错。”Dusty暗地里感激Kate的苦心。
“我没带合适的衣服去牛排店。”Emily有点失望地说。
“啊,这样啊。要不,咱们去买牛排,我来煎?”
“好。我带了洋葱和生菜。”Emily顿了一下,说:“你爸爸塞给我一瓶好酒。”
他们到了山顶,一前一后呼啸而下,在山脚下急刹车,转身相视而笑。回到家,Emily快手快脚地洗菜,布置餐桌,点上蜡烛。闻到Dusty在厨房煎牛排的香气,她居然感动得想哭。
牛排很好吃,烛光很温柔。Dusty破例喝了半杯红酒,身心放松下来。饭后收拾好,两人在壁炉前坐下,陷入了落雪山间特有的寂静之中。火光把他们的脸照得像是朦胧油画里的人物似的,看不清细节,只感觉得到温度色调的流动。
Emily起身旋开角落里的收音机,里面应景地飘出猫王低沉的歌声:
Love me tender, 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love you so
Love me tender, 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s fulfilled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
“跳舞吗?”Emily伸手给Dusty。他握住了她的手,站起身,轻轻扶着她的后背,两人在壁炉前随着音乐晃动。
Dusty抬眼向窗外望去,门前回廊的灯照亮了悄然飘落的雪花,似乎是当年春天里的飞絮。最后一次这样跳舞,是什么时候啊?香港?小阳台?Dusty的眼睛湿润了。
恍惚间,他感到Emily的手摸着他的脸颊,为他擦去泪水,什么也没问。他低头亲吻她红色的头发,她的额头,她的嘴唇,跟从她的引领,倒在了炉火前的毯子上。
随着二人缠绵的深入,Dusty感到一阵晕眩。那温热美好的躯体,那包含深情的触摸,像是忽然从壁炉里窜出来的烈焰般灼烧着他封存的记忆,让他不由得泪流满面。
夜深了,Emily在他的怀抱里甜美入睡,Dusty起身披上外套出了门,一口气跑到了小木屋后面的开阔地,在茫茫白雪中跪了下来,失声痛哭。他抗拒着记忆的追捕,拼命向着未来的一线光亮飞奔。可是他没有把握,自己在被那致美致痛的记忆一把揪住之前,能跑多远。
也许,能跑多远就多远?Emily看起来是值得他拼尽全力奔跑的女人,可是,自己这是要跑到哪儿呢?她能接受没有确定目标的奔跑吗?
Dusty抬眼看见空地周围的一圈小木屋,都黑着灯, 充满了叹息和不确定性。忽然,他们的小木屋里的灯亮了。很快,门开了,温柔的黄色灯光在雪地上画出来一条金色的细线,径直铺陈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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