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学不足,街上去听书。
只要锣鼓响,心中分外舒。
维华大姐夫从部队转业回到农村,当了村民兵队长,负责操练民兵,维护地方治安。他曾在新四军中受过专门训练,枪法很准。他没有忘记对维华的承诺--帮着搞把枪。但真正的枪是绝对搞不到的。于是他自己动手,找了一根一尺长的铁管,又用木头挖了一个枪槽,再搞一个击发扳机。如果在铁管里装上火药,在枪嘴上贴上一片火柴皮,一扣扳机,火药就会喷发出去。枪制好以后,他对维华说:“这枪只能拿着玩玩,比划比划,过过瘾,千万不能装上火药,更不能把枪口对着人,随便扣动扳机。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枪收回来。”
维华说:“说来说去,还是假枪,管看不管用。”
姐夫说:“要想获得真家伙,长大当兵去!”
“我还要念书呢,怎么办?”维华这时对当兵已经没有多大兴趣,目前他最大的兴趣是读书。
“那你就好好读书吧,今后争取当个秀才,或者做个教书先生。”姐夫鼓励说。
白天上学,晚上没事,维华便到处去听人说书。村里会说书的有好几个人,首屈一指的是吹鼓手史仰如,他像街上说大鼓词的人一样,可以一边敲着锣鼓一边说。其次是维新,他是手捧书本说。如果是唱本,他也能嗯嗯呀呀唱。
最让维华想不明白的是渡口庄上的史仰茂二大爷,他不识字,腿又瘸,却能拿着书本说书,有人说他是先听人说,记到心里,再重复给别人听,拿着书只是做做样子,他一个字也不认识。维华认为这也太离奇了,能记得那么多吗?太吓人了吧!但他又听人说,二大爷还会木匠活,还会写春联。维华想,做木匠活不奇怪,写春联也太神了吧!但二大爷就在那里,说书时他也去听过,这又不容他不信。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星期天,维华还会一个人跑到街上听书。有唱大鼓词的,有唱柳琴的,有唱河南梆子的,他都爱听。有时吃过早饭去,到夕阳西下才回家,成了书迷。维宪和学祥年龄大些,不上课时就帮家里干活。维营虽和维华同龄,但他爸管得严,宁可让他爬树,也不愿让他去听书。这时侯史庄已经成立了农业互助组,田地虽归各家所有,但干活却是集体互助。因为人多干活快,而且热闹,说说笑笑,不觉得疲劳。
维营父亲嫌人家干活不仔细、不认真,担心把自己家的地种坏了,所以一开始就不愿参加互助组。他觉得自己的地还不够种,又租种了别人家二亩地。所以他坚持要自己干。因此叫维营下田干活,他就是不愿意。而且扬言“不参加互助组,我就不下地干活!”他爸除了骂几句,也没有別的办法。况且维营年龄小,个子矮,他也不好逼着孩子去干活。于是只有老两口去单干了。维营看着又生气,又不好意思。全庄人都参加了互助组,只有自家单干,显得多么难看。他也怕被人说成落后分子,那多么难听啊!
其实坚持单干最坚决的典型代表是史圩乡的“史难缠”。从这个外号上看,好像是一个倔强的老头,其实是一个女大婶。说起这个大婶,却有许多传闻。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六塘河北解放区受敌人封锁十分严重,以致许多生活用品匮乏。“难缠”大婶常一个人冒险到敌占区贩回一点火柴、烟草、油盐之类东西回来,从中赚点钱。当地干部知道她是贫下中农,不会有通敌行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阻止。有一次,她从河南买了一点东西往河北来,被国民党士兵发现,怀疑是八路军探子,便追了上来。她见敌人追来,便把上衣一脱,光着背,挎着包,手里摔着衣服,咿呀咿呀唱着继续慢慢往前走,敌人以为是痴子,便都回去了。于是她才穿上衣服,乘船过了河,所买东西一点未损失。还有一次,她从敌人统治区贩了两条香烟,揣在怀里过得河来,恰巧被史钦航的儿童团看到了,查出了香烟,便把她押送到乡政府。可是儿童团员们走后不久,难缠大婶也离开了乡政府,走到史钦航跟前,还笑着说:“臭小子们,做了件好事,我的烟卖了。”说完,还扬了扬手中几张钞票。儿童团员们搞不清这话是嘲讽他们,还是表扬他们。后来听说,乡政府把烟买下了,又批评她几句,便把她放走了。还听说,她还曾向乡政府报告过巴集敌人的情况,不知是真是假。也许只有当时乡政府的干部们知道了。到了组织互助组的时侯,难缠大婶坚决不参加。她说自己独来独往惯了,不想和许多人在一起干活。难缠大婶的老头,倒是好说话,但不当家。当地人给他起个外号叫“吃饱蹲”,不要多解释,顾名思义,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一是懒,二是笨,三是胆小,四是体力弱,五是没本事。就连农村普遍男人都会干的耕种犁耙他都不会。耕地、播种、打麦场都是难缠大婶,真正算得上里里外外一把手,在家是大权独揽,统治全家。由此可以想见“吃饱蹲”大叔在家地位了,他本想借参加互助组改变一下自己的名声,但见难缠大婶已经率先表了态,他便一个字的意见也不敢提了。久而久之,孩子们也看不起他们的爸爸,一个个无条件地拥护他们的母亲,可以说唯马头是瞻。
“难缠”大婶不寻常,播种耕田里外忙。
敌人窝里敢伸手,单干坚持独自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