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中国号召海外留学生回国,周恩来提出“来去自由”,对一些留学生很有感召力。在1600左右的老海归中,有多少人是抱着“先回去看看再说”的想法是无法知道的。那些回国时并没有卖掉在美国的家产,或银行还存有巨款,至少可以认为有回美国的打算。事实上,直到文革前,回国后又离境出走的人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因为生活上的原因跑到香港定居(政治上出了问题政府是不会放行的)。今天讲一位文革前去香港,又回到美国的老海归-夏国琼。
夏国琼是中国第一代女钢琴家,1937年21岁就在上海举办钢琴演奏音乐会,名声大噪,一时传为佳话。她后来与贺绿汀一起参与进步音乐活动,还远赴菲律宾进行抗日宣传、慰问演出。1947年赴美留学,在芝加哥音乐学院进修(有说朱利亚德音乐学院)。学习期间,曾被邀请到世界各地巡回演出。
1951年,夏国琼学业结束,因韩战滞留在美国。1952年认识了留学生罗维东,在罗维东的追求下结婚。第二年夏国琼怀孕,因为不愿意把孩子生在美国,决定回国。(夏国琼曾写道,“如在美生产,受美方法律限制,须一二年后始能离境”)。不过美国并没有这样的法律,好有几位老海归都是带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回国。夏国琼母亲回忆说,夏国琼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有美国国籍,所以怀孕八个月,决定回国。
1953年回到上海不久,女儿就出生了。女儿满月后,夏国琼任上海音乐学院教授,罗维东任上海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1955年肃反运动时,夫妻二人遭受不同程度的打击和折磨,由一级教授降为二级。更可惜的是,女儿出生后不久,夏国琼患半身不遂,据她的学生说是因为坐月子不当心所致(也有说是患风湿病)。经过治疗,恢复了手的活动能力,但从此与上台演奏告别,只能从事教学演示。
肃反后不久,四岁女儿患严重气喘病。夫妻二人下班后忙个不停,半夜照料犯病的女儿,又看西医又看中医,变卖了订婚戒指和照相机,以支付医疗费,补贴日常生活费用。可是女儿的病治疗无效,病情日趋严重,医生认为是上海的气候造成的,建议去广州或香港治疗。于是夫妻决定罗维东带女儿去香港。
为什么是父亲罗维东,而不是母亲夏国琼带女儿去呢?可能是因为罗维东是广东人,会说广东话,在香港有亲戚,母亲又在台湾,去香港更方便些,这只是猜测。可是罗维东这一去,这个家就破裂了。
1958年,罗维东到了香港,把母亲从台湾也接到了香港。他母亲怪罪儿媳妇,把儿子带回中国大陆遭罪。他们离开美国前,获得了台湾大使馆颁发的赴台入境证,可是却绕道欧洲,途经苏联回国。罗维东到香港一年后,夏国琼接到了罗维东提出离婚的一封信,对夏国琼是晴天霹雳,让她极度悲伤,影响工作。这事让文化部长夏衍知道了,为了能让在北京的母亲多安慰她,把她调到北京音乐学院,恢复一级教授待遇。
一直到1962年,夏国琼没有接受罗维东提出的离婚。在众人的劝导和统战部的同意下,夏国琼决定去香港搞个明白。
夏国琼到了香港后,因为罗维东的母亲也住在家里,整天日子过得非常窘迫尴尬。罗维东在建筑公司上班,有相当的收入,总是早出晚归。终于有一天,夏国琼发现罗维东有外遇,罗维东供认不讳。夏国琼彻底灰心了,同意离婚(据夏国琼母亲回忆说,是在分居协议书上签字),女儿由罗维东抚养。
此时的夏国琼,身心都遭到了摧残,长期无法从失落中自拔。虽然在香港教授钢琴,能够独立维持生活,但她决意离开香港。大陆刚刚爆发文化革命,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运动,母亲又遭抄家,被投入监狱,所以就回到了美国。
女儿长大以后,到美国留学,与母亲重聚,母女相敬相爱。夏国琼一直没有再婚。
2012年11月,夏国琼在洛杉矶去世,享年97岁。
(夏国琼的母亲董竹君是上海锦江饭店的创办人,中国女权运动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