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鱼》连载第44章:时间如刀,空间如砧板,而你我都不过是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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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妄想

自从姜雪离职之后,宁燕再也没招到那样合心意的助理。

目前的新助理对待工作很不上心,心情不好要请假,家里有事要请假,身体不舒服又请假。每次助理请假,宁燕就得亲自到地下车库停车或开车。对她来说,独自进出地下车库类似于孤身闯荡龙潭虎穴,是一次心惊胆战的冒险。那些光线昏暗的角落里,那些动或不动的汽车里,仿佛都躲藏着在她脑海中活跃多年的凶狠歹徒。他们总让她一边步履匆匆,一边警惕地东张西望。

出了地下车库之后,挤在电梯里,宁燕心里的恐惧便像光照见了的阴影一样消失了。

进入自己公司的办公室之后,她就变得如仙鹤巡视鸡圈一般,神采飞扬,高视阔步。

这天早晨,她刚迈进办公室,便听见里面发出一阵笑声。一群员工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她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热闹。前台小妹满脸堆笑说:“宋梅在重金求字。谁能帮她侄儿取个好名字,就请谁吃大餐。”回完宁燕问话,前台小妹对着那堆人大声说:“咱们公司卖白酒,现成的名字,就叫宋白酒。”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又有声音说:“要不,叫宋文彪!”

宋梅连连摆手,说:“名字里有彪这个字不好。虎生三子,必有一彪。传说彪是老虎的第三个儿子,凶狠无比,而且很记仇,长大后会到处找对不起他的人报仇,连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都不会放过。一律咬死,一个不留。所以,一般人的名字最好不要取“彪”这个字,万一命格镇不住……”

“宋招商”

“宋五粮”

“宋茅台”

……

名字中不过带一个彪字,能有那么玄乎?世界上那么多名字中带“彪”的人。宁燕一边踱步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回味着“彪”这个字。她觉得很好笑,心想,那些牵强附会的玩意儿,都是吃饱了撑的搞出来的,毫无意义,只有没见识的人才会信以为真。按照往常的习惯,她开始投入到工作当中。然而一整天,她的工作完全不在状态。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两个字:成彪……成彪……成彪……

在饮水机倒水的时候,水漫过了杯沿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

翻开记事本,想记点什么,不知不觉纸上写满了成彪的名字。

打开电脑看新闻,网页上的人脸背后仿佛都藏着成彪的影子。

她算是成彪的后妈,钟嘉琪算是成彪的妹妹。她努力镇定,心中仍然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那股不祥之兆,像天边飘来的一朵乌云,渐渐笼罩住了她。之前她是完全不相信成彪的,最近,在女儿的影响下,她的内心多少放松了些对成彪的提防。女儿没事的时候就去找成彪,死皮赖脸地讨好他。自己的虚实可能早已被女儿泄漏得一干二净。在成彪眼里,她宁燕或许已似透明人一般。照此下去,如果成彪真有一天要对自己不利,那他处心积虑多年的报复肯定会比夏日的狂风暴雨猛烈成百上千倍。宁燕深知,有些人平时不露声色,一旦动起手来,却会趁人不备猛然使出千钧之力,狠狠将对手打击得人仰马翻,毫无还手之力。

她故作轻松地笑,不断宽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可她越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成彪”两个字越是清晰明亮地凸显在脑海中,像一轮明月被钉在了汹涌澎湃的海面上。

下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故作冷静已经没什么用了,内心已经压抑不住涌起来的一阵又一阵恐慌。她对着脑海中那两个闪闪发亮的字发狠:你小子有任何不良企图,我都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持续的虚张声势让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她有些怨恨地想,女儿为什么非得喜欢他?孽缘啊孽缘!

当天晚上,她刚浅浅入睡,便看见月光下的成彪举起一把雪亮的长刀向自己劈来。

天亮的时候,钟嘉琪发现妈妈披头散发蜷缩在客厅沙发上,好似一夜没睡,神情恍惚。看见钟嘉琪,宁燕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住女儿惊恐地大叫。

宁燕的大脑出状况了。她的大脑循环播放着成彪用大刀将她和她女儿劈成两半的画面。她也知道这不是真的,但画面不断地重复着,让她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原来,大脑是她的。现在,她是大脑的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了。

钟嘉琪建议妈妈去看医生,被拒绝了。

宁燕想通过尽量多做事,不断忙起来这种方式,减轻大脑中固执出现的人和凶器带来的折磨。她依然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只是行动举止说话越来越古怪。她对任何人都特别警惕,尤其是男人。她走路时,不停地前后左右观察,看有没有被跟踪;与人说话时也随时保持着提防,担心别人突然拿出凶器刺向她;她一进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就把门反锁上,生怕有人闯进来给她造成伤害;办公室里的桶装水她再也不喝了,只喝瓶装水,生怕有人下毒;看见员工们窃窃私语,总怀疑他们是在说自己坏话,在针对自己,要谋害自己。见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情绪越来越暴躁,训人的声音越来越尖利,整个人越来越歇斯底里,员工们都不似往常活跃。宁燕一出现,员工们马上从笑脸转为一脸严肃,互相递眼色,装模作样地开始忙活。员工们的小把戏,像给一名思维天马行空的厨师提供了丰富的食材、盐和佐料,厨师据此做出了一道又一道稀奇别致的菜品,而疑神疑鬼的宁燕则脑补出了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情节。

以前的宁燕在公司里很沉得住气,凡事都会从多个角度反复琢磨思量。如今,她变得古怪又情绪化,大脑好似短路一般,做事不再有清晰明朗的逻辑可言。各式各样的疑虑和担忧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地从脑海中冒出来,像刺一样扎她的心。前几天,她还忍着,但就像是尿急忍住不上厕所一样,憋得她极其难受。难受像暴雨之后的河流上涨的水位,渐渐没过了忍耐极限的堤岸。

她开始找公司员工挨个谈话,神情像是在梦游。她问他们,是不是在背后讨论她?说她坏话?是否有人要对她不利?

员工们确实知道了老板以前靠反复结婚离婚起家的事情,私底下都交流过,意味深长地笑过。但这种事情,谁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面承认呢?所以,公司里绝多数人都说,没有的事情。但是员工们否认的样子,不管看上去多么诚实,多么无辜,在宁燕眼中,都跟老鼠否认自己是小偷没什么差别。她坚信,老鼠一定是小偷,员工们一定会在背后议论老板。现在,他们否认,不过是想掩盖在背后讨论她的事实和要谋害她的意图而已。

招商部经理杨学松的回答跟众人不一样。他说,是真的。很多人工作时都在偷奸耍滑,还对老板评头论足。他们总想少干活,却又想从公司多拿些福利。

猜想总算得到了些许证实,宁燕精神一振,感觉总算找到了一名忠诚自己的员工。

杨学松说:“他们也在背后议论我,针对我。”

“他们为什么针对你?”

“他们骂我是你养的狗。因为我讨厌他们在背后议论你,诽谤你,针对你。我批评了他们。我说,作为一个员工,最重要的价值是给公司创造利润,而不是说长道短,对领导心中不敬。他们现在都怨恨我。想联合起来把我赶走。”

宁燕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喝道:“可恶,我要把他们全部开除。”

宁燕清晰觉察到了自己的冲动,但是又控制不住。她掩饰不住的愤怒,将她的脸涨得通红。

杨学松劝宁燕不要急,一下子全部开除会惹来员工反弹,对公司不利,不如严格考核工作绩效,一边招聘一边辞退,也不影响公司正常经营。而且做这种事,老板不要亲自去做,不然员工会怨恨老板。老板应该唱红脸,他杨学松可以来唱黑脸,扮演恶人,有计划有步骤分批次地开除员工,把公司的血液换一遍。让员工的怨恨集中在他杨学松身上,公司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宁燕思考了一会,觉得主意不错,让杨学松继续收集员工们的表现和对话向她汇报。杨学松应诺而去。

在家中的宁燕也不得安宁。为了不让大脑闲下来被那些虚幻的情景和恐怖的念头折磨,她便试图通过长时间地看电视转移注意力,什么谍战片、宫廷剧、核武器发展史……什么都看,只为了不让自己的脑子空下来。有一天半夜,她从沙发上醒来,脚耙手软地敲开女儿的卧室门,告诉女儿,她睡着了的时候,电视机释放出毒气熏自己。她还说,她感觉到有人已经控制了她家所在的这栋楼,同楼层的和上下层的邻居都是领了任务来监视她的。还有人用先进的仪器偷听她们家,甚至她在马桶上小便时的嘘嘘声人家都能听到。再然后,她连家里的水都不敢喝了,觉得自来水也被人下了毒。

宁燕难受地说:“楼下那家人房间里放着做核武器的原材料铀235,有放射性,让我的脑袋嗡嗡的。”她还肯定地说是成彪放的,是成彪为父报仇来了,要置她于死地。

钟嘉琪不断安慰妈妈,反复说着“没有”“怎么可能?”“我怎么没感觉?”之类的话。那些话,像是对着聋子讲道理,没起到一丁点儿作用。宁燕的面貌和神情跟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变,但她对自身的判断仍然一贯地笃定。她说话时眼神飘忽,眼珠向上,语调怪异,“这些放射性和毒气都是仅仅针对我的,你感受不到。”

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出各种怪异的想法,不受她控制,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敲打键盘,电脑屏幕上自动显示出了一个又一个惊悚离奇的句子。

宁燕还怀疑手机已经被监听。钟嘉琪根本不信妈妈所说的,一直劝她到医院做一下检查。宁燕坚称她没有病。接下来,她给平常交往的一些朋友和生意伙伴也说了有人在监听她的手机,得到的都是不敢相信的笑声或质疑:“是吗?”“真的吗?”“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是真的?”……

宁燕没得到周围人的理解和认同,心中郁闷,像万里长风撞到了墙,堵得慌。来成都这么多年,她说的话还不曾被熟人们如此一致地质疑过。杨学松打电话来汇报公司工作,宁燕赶紧制止了他,要求他以后必须当面汇报工作,并把手机放在门外边。杨学松照做后,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宁燕顿时感觉找到了知音。

杨学松说:“有的员工对我心怀怨恨。昨天我开车差点出车祸。”

宁燕说:“那肯定不能排除是他们在后面搞鬼这种可能性!”

杨学松连连点头称是。宁燕便觉得只跟杨学松有共同语言。

她说:“昨夜很奇怪。我明明看见有黑影翻窗户进屋。我赶紧躲进卧室,关上门,报警。物业几分钟赶到,过了一会儿,警察也赶到了。但是他们搜遍了我家里的角落,却什么都没发现。我回忆了很久,那么真实的感觉,怎么会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呢?”

杨学松说:“会不会又翻窗户出去了?”

钟嘉琪说:“我们窗户外有十几层楼那么高,人不可能进来,可能邻居养的猫。猫的动静和人蹑手蹑脚走路一样,有点吓人。现在警察的态度真好。”

宁燕说:“还有几个男人躲在我家门外,经常敲我家门。我找了物业来看,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钟嘉琪叹了口气,对着杨学松眨了眨眼睛。

杨学松说:“有些人就是爱折磨别人。但不管那些坏人有多猖狂,相信老天有眼,恶有恶报。警察迟早会把他们抓住。”他让宁燕多加小心,一定要提防坏人。

从此,宁燕有什么想法都喜欢跟杨学松沟通,还提升杨学松为公司副总经理,总揽公司各条线,直接对她汇报工作。

2、病情加重

钟嘉琪一直想带母亲去医院看医生。

可每次一提起这事,宁燕顿时就会变得异常狂暴,像油门轰到底的汽车,暴躁得要飞起来的架势。她怪女儿嫌弃她老了,数落女儿不怀好意,巴不得她生病早死。后来,她又怒气冲冲地说,都是成彪在给女儿出主意。成彪在她的脑子里已经老实交代了,他跟她女儿合谋要将她送进精神病院,然后吞掉她的财产。

母亲说得煞有介事,言之凿凿。钟嘉琪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燕大多时候都躲在家里,去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去一趟,她开车时便显得极其神经质,一会儿猛踩油门,一会儿猛踩刹车,一会儿突然变道,惹得前后左右的车主都骂。钟嘉琪要开车,宁燕不允许。她说:“给你说后面的那辆车里有人要来杀我,让你加油甩掉他,你都不听。你是不是想配合他杀掉我,吞掉我的财产?”

钟嘉琪只得心惊胆战地坐在副驾驶位上,看母亲在车流中左右穿插,随意变道,跟各个可疑的车辆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不出钟嘉琪所料,母亲的车很快便与几辆车发生了碰撞。在修理厂,修车师傅对车子做了全面的检查后,问她:“你的车是贷款买的吗?”

宁燕摇摇头。

“是二手车?”

宁燕依然摇头。

“那你的汽车发动机舱里怎么会有一个GPS汽车定位仪?”

宁燕的病情更严重了。

她的车仔细检查后,发现3个GPS汽车定位仪。她坚持让女儿也把车拿去检查,也发现3个。宁燕之前的多疑好像不是完全没有根据。钟嘉琪再也不敢完全否定妈妈的怀疑。

宁燕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基本上不去公司了。她整天惶恐不安,坐卧不宁。但总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钟嘉琪便带妈妈去超市买菜回家亲自动手做饭打发时间。

在超市里时,宁燕说:“那条鱼在叫我去买它。”

钟嘉琪便请工作人员帮忙捞鱼。

宁燕又说:“不能买!它有毒,它要毒死我。”

工作人员眉头一皱,脸色很难看。

宁燕说:“成江没有死。我梦见他了。他变成了一条鱼。他叫我去买他。”

工作人员听出来了,这个穿戴体面的女人是个神经病。他摇摇头,想,有钱有什么好?还不是个疯子。

宁燕长期处于惊恐之中,日夜不安。她的生活作息变得跟五音不全的人领唱合唱团似的,节奏乱得一塌糊涂。吃不好,睡不香,渐渐地,她的脸色开始变得憔悴不堪,头发变得毛糙干枯,整个人像进入秋冬季节的草,被一场又一场霜冻、风雪夺去了勃勃生机。

钟嘉琪同样被母亲的状况折磨得寝食不安。她愁眉苦脸地跟身边的朋友谈起变得越来越糟糕的母亲。

钟嘉琪说:“她晚上很难入睡,总怀疑有人会从窗户爬进来杀死她。”

钟嘉琪说:“她逛商场,总是胆战心惊地提防着周围的人,她说要杀她的人就躲在人群中暗暗观察她。”

钟嘉琪说:“驾车出去时,前后左右的汽车都让她恐惧,总以为有人要开车撞过来制造车祸。”

钟嘉琪说:“我给她做饭吃。吃完后她就质问我,为什么她浑身无力还冒冷汗。 现在她不吃我做的菜了。饭菜全是打电话让酒店做好,密封后送到家里来,还不让我过手,必须她亲自打开她才吃。晚上睡觉时总要把床、衣柜翻来覆去检查,总认为有人安装了监控器监视她。”

成彪说:“她不是故意的。她的内心一定非常煎熬。在她的脑子里面,有人要害她是真实的,甚至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对她来说,那些绝对不是假的。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创造无数奇迹的神奇力量。你得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爱!”

唐丹妮说:“跟一个有精神疾病的人在一起,是一个特别辛苦且漫长的旅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送医院治疗。”

除了生活中必须的对话,宁燕跟女儿的交流越来越少。她最爱跟杨学松沟通。每次杨学松到她家给她汇报工作,她对公司的生意好坏和人员变动毫不关心,而是跟杨学松大谈特谈发生在她身上的各种荒诞离奇的事情。杨学松也不驳她,只是点头应和,还给她出各种对付坏人的主意。

宁燕说:“你没觉得今天天气很古怪吗?”

杨学松往窗外望去,淅淅沥沥的雨。

宁燕说:“外面在下雨,肯定是有人故意人工降雨,想要淹死我。”

杨学松说:“那你就不能出门,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如果天气晴朗,蓝天白天,宁燕又会说:“天气能见度高,天上的卫星出动了,它们在监视我。”

杨学松说:“那你出门要戴帽子或者打把伞。需要口罩的话,下次我给你带过来。”

宁燕说:“他们在我饭菜里下药,想把我弄成白痴或植物人。他们还监视我,想监控我的一言一行。”

杨学松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宁燕说:“你不知道,这一两年,全国的房价涨得厉害,我的也涨得一塌糊涂,变成了一个多亿。他们眼红。”

杨学松说:“对啊。他们肯定眼红。”

宁燕说:“我女儿被坏人收买了,要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产全部送给那个野兽。那个野兽要咬死我,还会咬死她的。”

杨学松说:“是啊,是啊!但是你可以想办法阻止啊!”

宁燕问:“你有什么办法?”

杨学松说:“你可以让你女儿跟你喜欢的人结婚啊。结婚了她就不会跟那头野兽来往了。”

宁燕说:“可是我没喜欢的人啊!哦,我喜欢的人就是我女儿,让我女儿跟我女儿结婚,哈哈,你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刚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又像刚绽放的花儿被摘掉了一朵朵的花瓣:“可是,女儿怎么和女儿结婚呢?”

杨学松说:“我是说,你可以让你女儿跟你相信的男人结婚。”

宁燕说:“可是我不相信任何男人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值得我相信。”

等她状态稍微有些好转的时候,她又对杨学松说,我只相信你。

背着宁燕的时候,杨学松会将公司的经营情况向钟嘉琪再汇报一次,并将涉及公司运营的大的决策抛给钟嘉琪,由她拿主意。钟嘉琪对公司的情况大体上了解一些,但具体操作层面并不门清。因此,一般都是由杨学松提建议和方案,钟嘉琪负责拍板。工作汇报完之后,杨学松有时也要跟钟嘉琪谈谈老板的病情。

杨学松说:“宁总的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怎么就越来越严重了呢?”

钟嘉琪说:“她想让我跟我喜欢的人永远不见面,我没答应她。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杨学松说:“我有一个朋友最近结婚了。他结婚的目的是为了给生病的父母冲喜,用喜事冲掉不好的运气,说不定父母的病就好了。如果你确定你妈妈是心病,那你另外找一个人结婚,或许你妈妈的病就好了。”

钟嘉琪说:“我妈妈的病,确实是心理上的。可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想要再找一个人来代替他,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杨学松说:“其实,你可以找一个人领取结婚证,只领结婚证,但是不真的结婚,你私下还是跟成彪来往,这样的意思是告诉你妈妈,你跟成彪永远没有了可能。她的病也许就好了。”

钟嘉琪说:“这也太草率了。领取结婚证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找一个人领?这不可能!”

杨学松谈起公司里的一名大龄单身青年,去年过年回家为了给父母有一个交代,在网上租了一个女朋友回家。

钟嘉琪说:“那仅仅是假扮朋友,性质不一样的。”

杨学松说:“你说得对。但是得尽快想办法让宁总的病好起来,公司离不开她。”

钟嘉琪问:“你结婚了吗?”

杨学松摆手,说:“怎么?别打我主意,我有女朋友,不敢的。”

钟嘉琪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你想多了。我随便问问。你看,如果我想找你帮忙,你都会拒绝。谁还会跟一个陌生人领取结婚证呢?”突然,她想起一件事,问:“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成彪?”

杨学松愣了一下,说是听宁总谈起过。

钟嘉琪说:“我妈妈给你讲过这些事情?”

杨学松说:“公司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了,有时候会忍不住讲几句,也许她都忘记了。”

后来,从杨学松口中,钟嘉琪知道了公司里租女友回家过年的大龄青年原来是一名同性恋。那名同事看上了杨学松。杨学松对钟嘉琪说,我有女朋友,怎么可能嘛?即使我是光棍,我也不会跟同性恋交往的。虽然杨学松没答应跟同性恋处关系,但还是拜托钟嘉琪有机会的话帮一下同事的忙。同事想找一名父母也催婚的女同性恋,两个人假装扯一个结婚证,对外宣称结婚了,实际上各过各的,再过一两年就离婚,算是给周围人证明一下性取向是正常的。

孙琳苓听说钟嘉琪的母亲精神不正常,非要扭着唐丹妮一起去探望。钟嘉琪本就没怎么跟孙琳苓来往了,便死命推辞,可人家一片好心,十分热情,她像是蚂蚁推粘在麦芽糖上的死苍蝇,根本推不掉。没法子,她专门到小区车库入口去接她们,主要是想提醒孙琳苓,她母亲可能会乱说话得罪人。孙琳苓不以为意,得意洋洋地炫耀起自己最近捉弄情感诈骗犯的经历。

孙琳苓说:“原来那种主动搭讪异性的人,就是所谓的搭讪艺术家——PUA,有些是专业的情感诈骗犯,骗色又骗财。”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嘉琪,“你也遇见过不少。”

钟嘉琪想起了很多男人,其中就包括之前谈过恋爱的曹双杰和林天明。

孙琳苓说:“很多诈骗犯都是一副事业有成,深情款款的样子。我现在知道怎么陪他们玩了。只要是那种甜言蜜语多,舍不得送贵重礼物的男人,我就断定他们是骗子。有时候我也假装深深地爱上他们,完全臣服于他们,最后他们收网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就不上当,其实我一点真感情也没有,把他们气得够呛!哈哈哈哈,那些傻男人太好玩了!”

唐丹妮礼貌地陪着笑。

钟嘉琪完全笑不出来。她心中一直在担忧,母亲见到孙琳苓后不知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孙琳苓认为自己讲了如此有趣的笑话,钟嘉琪却忍着不笑,实在是故意不给自己面子。而且刚才见面时,钟嘉琪的态度也不似往常热情,心下更增添了许多不满。再想到钟嘉琪前段时间对她的冷落,她心里的怨气,像从不清洁的马桶上的污垢,越积累越多。电梯里,钟嘉琪一直埋着头面无表情,这又给孙琳苓的怨恨送上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孙琳苓胸中翻腾的那些怨气,如同上涨至堤岸的洪水,即将从她的眼睛、嘴巴、表情、动作外溢而出,又像是一个快憋不住的屁,稍有放松就会冲破肛门,四散开来。

钟嘉琪的担心没有多余。一行人进门之后,宁燕警惕地打量着她们,然后大声斥责起孙琳苓来,说是来害她的,要给她植入芯片监视她。把孙琳苓气得七窍生烟。紧接着,宁燕慌里慌张地跑进厨房,拿着一把锅铲跑出来,胡乱挥舞着扑向孙琳苓。孙琳苓赶紧丢下手里的礼物,狼狈地逃出门去。刚关上电梯门,她就对着唐丹妮大骂宁燕是个老婊子。

唐丹妮说:“之前给你说过,她妈妈现在精神有问题,很容易受刺激,不能见太多外人。”

“我什么时候成了外人?”孙琳苓说,“是不是钟嘉琪不喜欢我去她家?她什么意思?看不惯我?她妈靠不停地结婚离婚发家致富,巴掌大个地方卖出了天价,还有脸看不惯我?”

3、药方

唐丹妮建议钟嘉琪将母亲捆绑送进医院。

她说:“有被害妄想症的患者都会失去自知力,病情严重了之后会变成疯子。这种情况下你说什么都没用的。现在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干脆找几个大汉,直接将她捆绑起来送到医院病房。”

在钟嘉琪眼中,母亲虽然生病了,但仍然是具有强大力量的独立意志,不可轻视,不能违背,不能虐待,不能不尊重。她决定再试着跟母亲沟通,力争让母亲意识到自己病了,然后能配合就医。她轻言细语地跟母亲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想去医院做一次检查,让母亲陪着自己也去检查一次。

宁燕阴恻恻地笑了,问:“你是不是准备偷偷去跟成彪结婚?”

“妈妈,没得到你的允许,我绝不会跟他结婚。你放心!”

“我不相信你!你是个骗子!”

“我真的不会!”

“你真是个骗子!我早就看穿了你真面目。我说了不去医院你还想骗我去。你就是想让医生给我吃药,吃死我,你就可以跟成彪结婚了,还能继承我的遗产!告诉你,我不会死。我要防着你。我的女儿以前不会骗我。现在我的女儿是骗子,像骗子一样狠心。”

成彪知道了自己是宁燕病情加重的缘由之后,坚决反对钟嘉琪再去找他。钟嘉琪根本忍不住,再出现在他面前时,成彪的情绪几乎失控。在钟嘉琪的印象中,成彪从没那么失态过,发过那么大的火。他劈头盖脸地数落了钟嘉琪好一阵子,言语粗暴,表情凶狠,仿佛狂风暴雨肆虐冲刷着一株柔弱的玫瑰。风停雨歇之后,隔天,钟嘉琪仍然出现在了成彪面前。成彪怒目圆睁,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再然后,成彪突然请假,连租住的房子里也没人。

他消失不见了。

见不到成彪的影子,钟嘉琪感觉肚腹内的五脏六腑好似被谁挖空了一般,成了木乃伊一样的行尸走肉。她泪水涟涟地给成彪发消息说:“不要躲我,彪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知道你是好人。如果你躲我,我怕我坚持不下去。”

这句话具有显影剂的功效,成彪又出现在了她眼前,满脸无奈。

钟嘉琪说:“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成彪眉头紧锁,坐在钟嘉琪对面,听她讲她母亲的现状。宁燕时常感慨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骂女儿想找医生帮忙下药毒死她,或是要把她送到山洞里饿死她。女儿出门的时候不能关门,否则就是想把她锁在屋里不给饭吃,要活活将饿死。

成彪讲起民间传说的一种非常残忍的丧葬风俗——瓦罐坟,或叫弃老洞。以前生产力低下,需要储存足够多的粮食才能过冬。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粮食不足。要么所有人把粮食吃光,然后全部饿死;要么牺牲一些到了春天不能干活从事生产的人。这种情况之下,失去劳动力的老人,成为了族群首先放弃的负担。通常儿子会事先在山上挖好一个半开的坟墓,再将老人送到坟墓中,只留一个口,每天来给父母送一顿饭,送一次就会添上一块砖,等到口子堵死后,就不再送饭,父母也算是安葬了。这也叫活死人墓。

钟嘉琪说:“我宁愿自己饿死也不会那么做。父母大恩不能忘。”

成彪说:“生产力低下的时候,生存是很残酷的。我们应该庆幸自己出生在文明时代,丰衣足食,让我们不必去做那样艰难的选择。”

钟嘉琪说:“我觉得这不是生产力的问题,这是有没有道德底线的问题,这是犯罪。”

成彪说:“你不曾经历严重缺乏生活资料的残酷现实,说话就轻飘飘的,想当然。资源不够的时候,必然会有所取舍,善良和道德并不能充饥。如果你有孩子,在饿死老人还是饿死孩子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办?”

钟嘉琪说:“你的意思是那种情况下我也会那样做?”

成彪说:“别说老人,当生存成问题的时候,子女都可以被牺牲。你知道易子而食吗?没有食物吃的时候,就跟别人交换孩子吃。吃自己的孩子会显得太残忍,跟别人交换之后,让别人吃自己的,自己吃别人的,心理负担会少一点。”

钟嘉琪说: “我饿死也不会那样做。”

成彪说:“生而为人,永远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世间那么多痛苦的选择,总会有人去做。那样选择的人,肯定有一些曾经也跟你一样善良。大多数情况下,人都是虚伪的。站在道德高地时,火没落到脚背上时,个个说话都好听。我相信你此刻说的都是真心话,但形势所逼的时候,就由不得你曾经有多善良了。就像现在,只要你跟我断绝往来,你母亲的病就可以好转,你却坚持不选择这个药方。这么简单的你都做不到,还说其他什么呢?”

自从那次对钟嘉琪发过火之后,成彪就变了好多。成彪开始试着在语言和行动上掺杂些让钟嘉琪讨厌的东西,如同在别人喜欢吃的食物里掺上沙子,在别人喜欢的衣物上涂抹上污渍。现在,他在话里带上了针对钟嘉琪的嘲讽意味。而且,还没完。明明看见钟嘉琪的脸色开始变了,他仍板着个脸,任由口中的冷言冷语像刺骨的寒风一样扑向钟嘉琪。他断言,钟嘉琪实际上就是一个虚伪至极的小女人,而他,最讨厌的就是钟嘉琪这种嘴上说得好听行动上却根本做不到的臭女人。真到缺吃少穿的时候,活埋老人,易子而食,这种女人会是最积极最卖力的。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一点儿没错!

钟嘉琪从没想到自己会被深爱着的人嘲讽羞辱,好似被同一个壕沟里的战友掉转枪口扫射了一通。她目瞪口呆,手足失措。尴尬、羞惭、愤怒、难为情,像几根绳索将她五花大绑之后吊在了艳阳楼顶。她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之后,她默默起身离开了,没有说再见。

不知她是赌气还是选择了那个药方,反正之后好些天没再去找成彪。

唐丹妮经常去陪钟嘉琪。宁燕经常拉着她说:“连女儿都欺骗我。她是跟成彪一伙的。她也要害我,她是帮凶。”唐丹妮每次都是使劲点头宽慰她:“你女儿可能也是被骗了。我来劝劝她。”

唐丹妮通过各个渠道大致了解了一些精神病人的护理方法。她对钟嘉琪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强制送她去医院,那为了缓和她的病情,就一定不能跟她对着干。也不要试图以理服人,那只会刺激她的情绪,加重她的病情,增加她心理上的孤立感。”

钟嘉琪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想尝试去做,又还有些顾虑。

唐丹妮说:“你以后要练习一下情绪管理。随时都要注意尊重她的话和行为,顺着她的脾气捋。不管她说什么,你都静静地听着,别打断她。她说完之后,千万不要否定她,而是要认同她的感受,肯定她所看见和听见的都是真的。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愿意相信你。你再通过设置一些情景去改变她的认知和行为。需要迂回,需要设计,需要耐心,需要同理心,否则,你母亲的病很难好转起来。

钟嘉琪讲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母亲总怀疑她跟成彪合谋,总怀疑她要跟成彪结婚。那如果她跟其他人扯了结婚证,那妈妈的心病是不是就会好了?如果能让妈妈的病早日好转,她理应毫不犹豫地去做。但扯结婚证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又不应该随便找一个人去。

她心里很乱,像势均力敌的两军厮杀后的战场。

“丹妮。你帮我拿拿主意!你说我该怎么做?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唐丹妮沉思了好一会儿,说:“我觉得可以。你找个人领结婚证,打消你妈妈的顾虑,你妈妈的病好起来之后,其他问题都可以再解决。毕竟,你妈妈的病好转起来,是一件比神圣还要重要的事情。”

唐丹妮还顺势推荐了楚原雄,说钟嘉琪可以考虑跟他扯结婚证,楚原雄肯定愿意帮忙。

钟嘉琪考虑再三,觉得不妥。楚原雄一直爱恋她。真扯了结婚证,以后说不定还很麻烦。想来想去,母亲公司里的那个同性恋其实挺合适的,毕竟母亲认识,然后跟同性恋结婚也不会有感情纠葛,再让律师帮忙起草一份婚前协议,确保离婚的时候不会有财产纠纷。

思路确定之后,钟嘉琪按照计划依次落实。平时,她的言语和行动都尽量顺着母亲。渐渐地,宁燕对她的态度有了改观,也愿意跟她交流了。

钟嘉琪说:“妈妈,你说得对。我终于知道是有炸弹,是有坏人要害你了。”

宁燕流出了眼泪,说:“女儿,你终于相信妈妈了。”

钟嘉琪说:“妈妈,我会跟你一起,和那些坏人战斗。我会像你以前教我的那样,不怕,勇敢地跟他们战斗。别人监视我们,我们也监视别人。别人有武器,我们也要有武器。你知道哪里能买到吗?”

宁燕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钟嘉琪说:“我们想办法去买,好不好?不怕,反正我们想办法就对了。我先在网上看看,我们还去外面到处找找,看哪里能买到。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别人!我们永远都不要怕。”

宁燕上前紧紧抱住了女儿。那是很久不曾有过的热情的拥抱。钟嘉琪鼻子酸酸的:“我看见了炸弹,我也看见了坏人。但是我有点不对劲,你帮我分析分析好吗?妈妈。”

宁燕满口应诺。她仍然是那个万分乐意帮女儿解答问题的妈妈。

“我怀疑这只是一个噩梦。你看过一部电影吗?那就是人在噩梦里面,等我们醒过去,什么炸弹,什么坏人,都不会有了。我只是猜测而已,应该不排除这种可能,对吧?”

“没有炸弹,没有坏人,我们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钟嘉琪点了点头。

“是吗?会有这种可能?难道我还梦见了我有一个叫钟嘉琪的女儿?难道你现在是在我梦里,女儿?”

“是的,妈妈,我在你的梦里。你醒吧,醒过去。”

“我醒过去,你还在吗?嘉琪。”

“在的,妈妈。我在,只是那些坏人和那些炸弹都没有了。你醒过去,我在你身边。”

“我醒过去,还会有谁?有你爸爸在吗?”

“只要你愿意他在,他就会在的。”

“有你爷爷奶奶在吗?有你的外公外婆在吗?他们会是什么样子?还是不喜欢我吗?还是讨厌我吗?”

“他们喜欢不喜欢你,都无所谓了。妈妈,你很勇敢,也很强大。你没得到过他们的爱,也没有失去爱的力量。你看看我,我就是你用爱养出来的孩子。对于我来说,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我醒过去,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嘉琪。有没有钱都无所谓。我就想跟你和你爸爸在一起,平凡平淡的过日子。”

钟嘉琪把妈妈抱得紧紧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妈妈肩上。难道妈妈天生就不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吗?难道妈妈天生就喜欢算计别人吗?还不是受够了苦,没有安全感。起初,她也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父母爱她,丈夫爱她。可她得不到。现在,即使有男人靠近她,她也不敢相信。她没有爱,只能紧紧抓住钱,也只能相信钱。

“醒过去,我就要结婚了。我要跟一个叫梁未民的人结婚。”

“什么?我们公司里那个人?”

“如果你对他不满意,不喜欢他,没关系,妈妈,醒过去后,你让我跟他离婚,我就离婚。你想重新给我挑一个,我也听你的。但是,你要醒过去才可以啊!”

“你真地要跟他结婚?不是成彪?”

“你看,我在你的梦里,都跟他领了结婚证了。这是昨天去民政局领的。”

顺着钟嘉琪的引导,宁燕决定要醒过去。然而,如何醒过去呢?按照唐丹妮给的建议,钟嘉琪等母亲愿意吃她做的菜的时候,在母亲的汤里加上准备好的药。这种药能帮助母亲抗幻觉妄想,同时镇静催眠。但药物治疗也不是根治,只是镇静情绪、预防激越行为。果然,宁燕的症状很快控制住了,病情有了好转。唐丹妮强调说,症状消失不是康复,一定不能擅自停药。被害妄想症属于精神分裂症的一种,极容易复发。所以保持她情绪的平和稳定至关重要。

宁燕的状况一日好过一日。钟嘉琪寸步不离,全心全意陪伴着母亲,给母亲做菜做饭,母女俩有了一段难得的和谐美好的时光。

这天,宁燕摩挲着女儿的结婚证,跟女儿谈起那一场梦,谈起梦里那些可怖的想法曾经像开水锅里的气泡不断地从脑子里冒出来。她满含歉意:“对不起,女儿,在梦里的时候,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怎么想。我担心喝掉这碗汤会毒发身亡;走路步子迈大了会脚骨骨折;那些拜访我的朋友会趁我不备将我打晕,割断我的手腕,把家里所有的东西洗劫一空。我不想那样想,但它们就……”

钟嘉琪说:“我知道,妈妈,我理解你!我爱你!”

宁燕说:“我不能死。女儿,我还要保护你。没有我,你会受苦的。”

钟嘉琪说:“是的,妈妈,你要一直陪着我。没有你,我会被别人骗的。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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