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急就章(26)

關東對天花的記載是從雍乾時期才漸漸增多起來的,原因可能與人員流動的增加不無關連。雍正三年四月八日上諭:“看來滿洲、蒙古等艱於子息者,大都爲出痘所殤,此亦無力種痘之故爾。新滿洲、蒙古侍衞官員等有未經出痘之子弟,欲行種痘者,著告知太醫院,交劉聲芳看好時候,派種痘之醫生,令其診視。若痘診科醫生不敷用,著奏請添取。”此時的太醫院已設有痘診部門,時刻備喚。劉聲芳,淮安人,曾任太醫院院使。從雍正的話來推斷,這個時期滿洲和蒙古貴族們已經接受了種痘這個觀念,而且還有記載表明從此以後滿清朝廷經常派痘醫去滿洲、蒙古爲貴族實施種痘。有人曾説在嘉慶末年開始黑龍江地區的民間有自發組織的種痘行爲,但我未見到實際文字證據,但從史實中也可推斷此事只所以能發生的可能性。因為寧古塔等地曾是大批罪犯的流放地,其中很多都是漢人精英、滿清高官。不過除去朝廷有所記載外,很難從地方誌中再找到關於天花的文字。不僅如此,在地方誌中亦很難找到醫生以及醫學的記錄,上文所述宋景祥的事,雖然是《松江府誌》中的文字,但該本地方誌書並無醫學一類,此條是附於藝術類里。讀華夏的歷史書籍時有一點需要注意,中原醫生多爲書香世家,代代相傳,沒有一定的漢語功底也不可能讀得懂醫書,所以醫家多以儒家子弟自詡。除此之外在華夏傳統中,醫生一直是與巫連在一起的,與儒生之身份相比,作爲救死扶傷之醫生反而爲華夏正統所卑,這在今天是難以想象的,但確實是歷史事實。

《明史 職官志 太醫院》載:“太醫院掌醫療之法。凡醫術十三科,醫官、醫生、醫士,專科肄業:曰大方脈,曰小方脈,曰婦人,曰瘡瘍,曰鍼灸,曰眼,曰口齒,曰接骨,曰傷寒,曰咽喉,曰金鏃,曰按摩,曰祝由。凡醫家子弟,擇師而教之。三年、五年一試、再試、三試,乃黜陟之。”滿清太醫院的“院使、院判掌考九科之法,帥屬供醫事。御醫、吏目、醫士各專一科,曰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科、婦人科、瘡瘍科、針灸科、眼科、咽喉科、正骨科,是為九科。初設十一科。後痘疹科歸小方脈,咽喉、口齒幷為一科。”從史書中可以明顯看到明代以前的醫家中一直存在著“祝由”一科。這“祝由”就是戰國時期西門豹送給河神的“巫祝”及其弟子所習之術,按關東方言就是跳大神的。十三科在明隆慶五年廢除了按摩和祝由兩科,就變成了十一科,同時,金鏃、接骨、瘡瘍三科分別改名為外科、正骨、痘疹。再後來清隨明制但有所改變就是九科了,名稱上的科名變化與掌管太醫院之人隨心所調有關。限於時代和科學,古代中醫的理論和實踐總是離不開神神叨叨,所言病癥總是虛實相間,讓普通人摸不到頭腦。而且病患從醫生處得到的治療方法有很多也帶有鬼神的因素,比如“種人痘”就有非常嚴格的敬神和送神儀式。順治得病是朝廷“傳諭民間毋炒豆、毋燃燈、毋潑灰”,才使得官民皆知皇帝患天花了。因此史志出現醫生不單獨立傳這種現象也就不奇怪了。

當牛痘防疫傳入華夏以後,關東在起初仍然沒有太多的反應。即使在乾隆晚年時奉天地區尙不通曉種痘之法,方燦《種痘眞傳》中説他在乾隆四十一年“來遊奉省,詢知北地未聞種痘之法,任其自出,遭殤者不可勝數”,不過也有人指出在乾隆末期種痘法已經流傳到了關東。從查到的文字記錄看,直到清末在大量移民湧入關東的同時也把天花也帶了進來,並成爲了威脇原住民的生存大問題時,滿清政府才不得不正視這個嚴重問題。有記載的關東第一所牛痘局是光緖七年在奉天由左寶貴創設的。左寶貴,字冠廷,山東費人。“光緒初,尙書崇實巡視奉天、吉林,奏自隨。”參與平定關東各地的叛亂,朝廷“賜號鏗色巴圖魯,晉記名提督。授高州鎮總兵,仍畱奉天。”後來帶兵去朝鮮做爲滿清的“志願軍”將領援朝與日軍戰死於平壤。該牛痘局後來並入同善堂牛痘局,當時有醫生三人常年引種牛痘,經費則由善堂撥給。緊接著關東奉天所屬縣市如開源、海城、錦縣、鳳城等逐漸開設官、公、私辦等牛痘局所三十余處。吉林的牛痘局所也是在同一時期開始創辦,但接續創辦的動作卻晚於奉天,直到滿清滅亡之時才有十數處。在此指出一點的是《奉天通志》在卷一四四有一“本省各縣醫院及種痘各局表”,其中還有一欄專門是“各國”在關東的種痘局統計,數量爲二,而治痘的外國局所卻有十六處,國别不明。可見在滿清末年,關東的外國醫療機關已經是非同小可了,這並不難於理解,留將在下文具體談到。

關東的民辦牛痘局亦是一大特色,“清光緖初年邑紳李賡雲等公立,每年三月開辦”錦縣牛痘局“按期施引,不取分文”。“自光緖十四年經賀公塤每見民間嬰兒出花,施治多謬,以致危亡,惻然懮之。爰在本城(懷德縣)西街設立牛痘局,名曰資善堂,以極救嬰孩危險,选請善種醫生入局,專司其事。並曉諭屬界民人,均聽赴局引種,不取分文”。在鐵嶺,光緖十二年醫生張承甲“禀請旗民兩署,自籌經費創設”牛痘局。由此使得關東的奉天和吉林“患痘者日見稀少”。但我沒有找到滿清時期黑龍江、内蒙東部和熱河(察哈爾)等地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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