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有五十多种樱花,按花期分为早樱、中樱和晚樱。
广义上的晚樱指的是花期比较晚的樱花品种。具体地说,以染井吉野为界,之后开花的就算是晚樱了。
晚樱以花大、重瓣等特色博人眼球,某些品种的花瓣多达一百多枚。每一朵花的造型堪称完美,几朵凑在一起,仿如迷你型的牡丹,绝对的雍容华贵做派。一场疫情后,城中的不少观花者开玩笑说,晚樱开花时群居的样子更像猖狂肆虐的新冠病毒呢。
狭义上的晚樱通常指关山樱,在大温地区有上万株,繁茂的花朵打造浓丽绚烂的春天。城市里的关山樱隧道多达几十条,直立壮硕的树身托着蔓延的伞形树冠,上面缀满了色彩丰富的花朵,流芳斗艳尽显花王气势。
温哥华每年四月份都举办樱花节,设有相关的网站并定期更新。大温地区的志愿者引领世界樱花风,将本地的各个樱花品种、花期和种植地点做了详实的统计,公布在网站上。即使樱花大国日本也做不出如此大信息量的网站,非科班出生的游客在日本赏樱多年,仍然是个花盲,只会说:“樱花开了,粉的、白的、单瓣的、重瓣的……真好看!”
本人十年前开始在大温地区赏樱,借助樱花节网站,花了两年多时间就认得了本地大多数樱花品种,并做了详细的观察笔记。从第三年开始,我便忙里偷闲,靠着自己掌握到的知识在上下班途中和经常跑业务的区域赏樱了。我发现,早樱大多是先花后叶的,中樱多为花叶同发,晚樱除了花叶同发,还“花蕊叶化”(Phylloid),即雄蕊退化成叶片的形状从花芯里长出来,如一叶樱、松月樱、白普贤象樱等。
樱吹雪的景象往往出现于早樱中,大概有这两个原因:一是早樱的花瓣数目比较少,花型略显单薄,到了花事末期,风一吹,原本摇摇欲坠的花就飘了起来。二是花期大多与雨天重叠。而晚樱的花朵即使到了气数将尽的时刻,因花瓣太多来不及飘落干净,便整簇坠落了。
赏樱的心情如与自然同体,花雨纷飞,是哪家姑娘在挥洒伤心泪呢?又是谁的苍白微笑在风中迅忽飘逝呢?樱吹雪的颜色总带着淡淡的忧伤和遗憾,似年轻时不曾实现的情缘点缀了落寞浮生。
渐渐地,我对温哥华的樱花季了然于胸,每年三四月份,在驾车途中只要瞟一眼路边的樱花树,就能很快说出品种。我还在某个街角公园里发现了两株不曾登记在樱花节网站上的紫樱,算是一大惊喜吧。
几天前顺路到温东赏樱,来得早了一些,这一带的关山樱只是零星开了几朵。我在某条内街小路旁发现了一株新的樱花品种,尚处于树苗期,约两米多高,树干只有十几厘米粗,伸展的枝条上却满是花。每朵花有十几枚花瓣,花团锦簇,花色浅粉。奇的是,已经到了盛花状态,却还未长叶,这在晚樱中是十分罕见的。
回到家,我查了几个介绍晚樱的网站,从有限的资讯里推断出那株新品种极有可能是兰兰樱(Cerasus serrulata var. lannesiana),属于晚樱品种里面的早花品种,先开花后长叶子。
在我见到的晚樱中,兰兰樱的颜色并不是最艳光四射的。大多数花瓣透着浅浅的粉,旋即变白。但胜在开花时不长叶,光溜溜的枝条上全是一簇簇花,团得那么紧,不分彼此。如信念之坚定,如情感之单纯,苦苦恋,痴痴缠,历久弥坚,方才磨练出最真挚的心意。
此时正值暮春,年少时争分夺秒不负流年的好胜之心已渐归平静,温村雨水渐少,阳光愈发温暖。经过了生活的苦痛与洗礼之后,我已活出了一整个春天,不卑不亢不轻易随风摇落,就像那一株兰兰樱,遇见了春风十里中最后一道美丽的风景,遇见了最好的自己,遇见了最好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