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LD争执不下 他说这句把我气哑(图) ——毕业颂(中)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给儿子的电话打不通,彻底失联了。我让女儿上网看脸书,她说哥哥没在。我让她去查Instagram,她说他近日没更新。
我抓心挠肝,越思越怕,后来浑身发软,瘫坐下来。
脑中固执回放的画面,是我前日刚读过一则报导:一位在医院中被感染的女护士,因为疫情加剧医院里人满为患,连她所工作的那所都住不进去,最后默默地死在家里的沙发上……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2911/202405/2307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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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耽误孩子爹工作、女儿上网课,无需定时上班的我,下定决心,一个人重装上阵,暗度陈仓,去东部看儿子。
跑了好几个网站,才凑齐了防疫的全套装备。下单后,又开始上网找机票。
这时候才想起,先前毕业典礼被取消、俺却取消不了的机票,还在那儿搁着。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巨大的悲哀。
原以为,那张机票再也派不上用场,却未料这么快就被“重用”了,——重到即使启程前的娘,早已放弃对毕业帽、学位袍、坎肩垂饰、领带花环的任何希求,也仍然不敢想象推开儿子房门的那一刻,她将会面对怎样的生命之重……
万事俱备,只欠胆量。我把自己反锁在家中儿子的空卧房里,对着穿衣镜开始试装。
穿上防护衣,再戴护目镜和乳胶手套。等我把鞋套套脚上站稳,后往镜里一看,哎呀妈,——妥妥地一个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邋遢兵。
再捡起一堆包装袋逐一看了看,尺寸基本没对的,不是大号就是超大的,有的甚至是平日里很难卖掉的XXXL。而在人高马大的美国,俺最多只是个“老中”啊。
唯一一件紧绷绷的,就是捱到最后才不得不试的N95。果然一罩在嘴巴上,就似被一只无形的手快掐死一般地难受。
因一向轻度贫血而造成的血氧不足,俺平日里认可捂两层外科口罩,也不敢戴密封性超强的N95。况且那时候N95脱销,专业的医护人员都不够用。因而,能在网上找到一款适合我这个难伺候的,真是难上加难。
只是,一想到儿子也许正躺在床上发烧咳喘,等人照顾,即使千难万险赴汤蹈火,为娘的也不怕了。
使命感让我振作起来,尽量往好处想:眼下绝大部分地区处于lockdown之中,乘飞机的人不多。万一后半截机舱没人坐,成为咱的“半包机”,那还愁氧气量不够?
实在不行,就跟空姐恳求,把头上的氧气罩替咱拽下来,临时用用。
反正只要空中有氧,人心有爱,咱就不会死的。
至于防护服,机票已经确定,来不及退换了。外面所有的铺子都关门,看来就得自己亲自动手,找出长年束之高阁的针线盒,试着改装了。
妥善地清理了心理障碍,俺对着镜子,一边用手掐着腰身两边余肥的布料,一边给自己打气:老悉,不,目测一下,应该还是小悉,——至少从心理年龄,你可以的!只有敢闯敢试,才能获得斩关夺隘的机会,Go!
正以妄想症的尺度激励自己,却听到孩子爹的脚步声。
我吓停手。
喂,那口子,你在里面捣鼓啥呢,半天不出来?——他已走到近前,伸手来拧门把手。
我赶快往下摘口罩,可因用力太猛,将本来就很紧的松紧带,绞在头发里。
叮叮叮……咚咚咚……咣咣咣……砰砰砰——他敲打门板,不断愤起,似“命运交响曲”中的crescendo。
就来了就来了,——我搪塞着,呲牙咧嘴的疼痛中,往下拽线绳。
转眼之间,被他用硬币在门外把手的凹槽里拧过的房门,打开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他愕然,彷佛所面对的现场,比反锁房门后在里面的割腕自杀,更令人震惊。
干什么?——我望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想着最令人信服的理由。
飞太空,登月球,当潜水员?——就我这个被进来的这位了如指掌的胆小鬼,若说因为疫情期间家里的收入减少,我想兼职做这些英雄行业,估计他在被感动之前,就会好心好意地劝我去住,——精神病院。
于是我干脆先发制人,反怼回去:要干啥你看不出来呀,眼神儿也太差了。
他乜了俺几秒钟,口吻笃定:那你脱下来吧,我穿。
啊?
尺寸这么大,一看就是给我买的。
不是啦,——我赶忙解释:明明订的是中小,打开后却没有对的,搞不清咋回事。
那就是上帝的旨意,行了吧?
显然,他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我只好实话实话:我挺不住了,要去看儿子,知道你不会同意,就想偷着走。
他则严肃地提醒我,万一孩子没染疫,而我路上感染,见面后就会适得其反,给孩子添麻烦。
我则质疑,如果儿子没事,那为什么好几天没消息?他答应过咱们,每天至少一个电话。现在不但没电话还关机,这奇怪得离谱啊!
一样找不到充分理由来释疑,他最后说:那就像刚刚说的那样,我去。
于是开始争执。
不行,你需要工作。——我态度坚决。
飞机上工作和在家工作,有什么差别吗?——他反问。
可你到了那里呢?如果儿子真病了,需要看护照料,你会熬粥、炖菜、煮姜汤吗?
那你呢?万一孩子真得了新冠,眼下救护车严重缺乏,就你这小身板儿,能把孩子背到医院?
这一问我有点儿卡壳,心里琢磨着:要不,俩人一齐去?
看出我的犹豫,他开始念叨他的“前世情人”,——俺家的闺女,来涣散我的军心。
万一你路上被感染,闺女才刚上大学,接下来的人生还很长,你这个当妈的,就忍心扔下她不管?
听他叨叨咕咕,我迟疑着,心里好难受。十指连心,咬哪个都疼,我陷入两难的撕扯。
他趁热打铁,说了这句:我可告诉你,孩子他娘,一旦你有个好歹,我不可能不找一个……
找个什么?——我一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哎呀,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我也不想说大实话,惹你伤心。
心是我的心,伤不伤心由我说了算,你说呀!——我叉腰装横,紧追不放。
我的意思是,我平日里总忙工作,不大管孩子。倘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两娃可就没妈照顾了。尤其是不大拿她老爸当什么“前世情人”的女儿,长期下去没妈不好,我很可能给孩子找个……
找个什么?找个后妈?——我扬眉立目。
这可是你说的!——他抱膀,并不否定。
我哑巴了,气得满地乱转,心说:你用这招阻挡我,真够狠。
大概知道我经常在踱步中寻找答案,他后来什么也没说,转身静静地离去……
十几分钟后,他收到一条短信:担心女儿会成为被后妈逼到森林里的白雪公主,我认输。整套防护服叠好了,放在儿子的床上,你去试吧。
发短信的人,就是被后妈吓趴的我,——当然是装害怕。
彼时,我正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写着当天的“怨妇日记”,——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愿妇日记”。
至于愿妇写了啥,以及在这段失联的时间里,儿子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且听我在下文分解啊。
女儿放假在家,帮俺画个插图,漫画一下当时我跟LD争执的情形
前些日子毕业典礼后,儿子带俺到处溜达
(下)中也会讲到,新冠期间,为什么天未降大任于斯人也,吾儿也要钻到宿舍的衣橱里,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呢?哈哈哈,敬请期待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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