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上班遭解聘 他爹为娃要卖肾(图)——毕业颂(下)
彼时,我正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写着当天的“怨妇日记”,——不,确切地说,是“愿妇日记”。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22911/202405/279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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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大娃,妈妈好想你,希望你没事。就算有事,也要挺住,等着爸爸啊。
经过反复思考,妈妈决定听爸爸的,让他去探望你,最主要的原因,是妈妈在优胜劣汰的权衡中,淘汰了自己。
倘若你真的被感染,爸爸所能带给你的,是远远大于妈妈的益处。
他可以学会我本来就不咋样的厨艺,给你做口吃的。但如果我去,完全可能像他质问的那样,万一叫不来救护车,怎么背你去医院呢?这让我第一次开始正视,星移斗转,四季更替,生命的传递中,我到了再也不能逞能的年龄。而我的娃,也不再是爸爸不在家时发高烧、被妈妈抱起来去闯急诊室的婴孩儿了。
而倘若你没被感染,妈妈所能带给你的,是远远大于爸爸的害处。
平日里妈血氧低,体质偏虚寒,被中医朋友“谶断”为最容易招新冠的主儿。那么一旦一语成谶,把病毒带到你宿舍,那可是妈妈不敢往下想的最糟糕的结果。
于是,妈妈不得不认怂,最终决定在家猫着。
然而老猫看家,稳稳当当,虽无虎威,猫眼通亮。
在把妹妹照顾好的同时,也会守望远方,就算爸爸背你上医院,妈也可以一路陪着,在电话中为你唱《Cat》中你最喜欢的那首“memory”:
And I mustn't give in (我绝不能屈服)
When the dawn comes(当黎明到来)
Tonight will be a memory too(今夜也将成为回忆)
And a new day will begin(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对于他爸的“后妈之说”,若不是当时念子心切,心情沉重,真想以这样的结尾,幽他一默:
夫君,放心去吧,为妻的会坚守在大后方,做好后勤部长,蓄足后备力量,绝不让你在“狼子野心”中设想的那位“后来者”,得意洋洋地践行那句网络流行语: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只是,假如我的娃真有个三长两短,为妻的也就无所谓了。届时,就算你的“后来者”良知大现,动作叛变,我也要奋不顾身地以这两句成全你们:后浪往后拽前浪,前浪硬往礁石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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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我早早起来,把前一夜用电锅酱好的肉,夹出来晾干。
再将从前买来后、从未派上过用场的真空包装机找出,照着说明书反复操作。学得差不多了,就把酱肉装入包装袋,抽空封好,送入冻箱,准备让翌日上路的先生,带给大娃。
转身刚要去煮他最爱吃的“老妈茶叶蛋”,忽听女儿在房间喊:有消息了,哥哥那边有消息了!
我下意识地抓起厨台上的手机,查看儿子喜欢群发的全家的群,什么都没有,便大声问:妹妹,为什么我没收到?
哦,不是哥哥发来的,是他的同学Ben。
原来,大娃失联后我让妹妹上网查看,她在脸书上未见哥哥,却看到以前她去哥哥那里玩时认识的Ben,就过去打个招呼,聊了几句。
随后Ben问妹妹好不好,妹妹说不大好,这几天我哥失联了,我们全家人都很担心。Oh Ben,你最近见过他没有?
Nope,——Ben无奈地回道:我们这届真倒霉,没有毕业典礼,没能走台领证,大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散伙了。疫情升级后,近处的同学早走人,剩下我和你哥这种离家远的,又不再是同宿舍,只能躲起来各过各的,再也凑不到一块喝小酒了。
妹妹本要请Ben过去一趟,看看哥哥咋回事。但转念又想,目前疫情凶猛,人人自危,各地都在lockdown之中,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于是,她话到嘴边没开口。
没想到Ben还真是有心,在尝试以各种办法联系大娃失败后,便于比较容易躲过警察巡逻的夜色里,捂上大口罩一个人摸黑儿去了。
到了楼下逡巡良久,终于有人外出,Ben趁机混进需要刷门磁卡、才能进得去的公寓楼。
Ben后来告诉妹妹,别担心啦,请转告你家人,你哥他没事。
妹妹问没事怎么联系不上,Ben的回答是:你哥说这些日子楼下的救护车来回不停,呼啸声不断,他没法睡觉,不得不上网买了两瓶烈酒。结果这招太好使,以致于一醉不醒,电话也睡到没电……
靠喝酒睡大觉,听着不入耳,但总比染病强。我勉强点点头,不禁生疑:妹妹,啥烈酒呀,能让你哥睡到这个份儿,连电话没电家里失联,都毫无意识?
女儿反问:Ben又没进屋,啥烈酒他怎么知道?
啊?没进屋,那他到底看到你哥没有?——我那没落稳的心,又高悬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女儿小大人似的地拍拍我,解释道:因为Ben隔着门缝,不但听到哥哥的声音,也看到了哥哥的身影,最后俩人还大胆地接触了!
噢?
就是哥哥把戴手套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跟同样戴手套的Ben,对磕了拳头。Ben也告诉我,你哥从来都是这样的习惯,以“拳击”表达感谢,把我磕得好痛。
哦。
所以妈你想啊,就算戴口罩声音闷,屋里暗看不清,只凭这习惯,Ben也能确定那是我哥!
好吧,——我吐了口长气,告诉自己别钻牛犄角。不管前几天怎么了,孩子还能站起来说话,有力气打“拳击”,这已经远远好于我不敢想到底的最坏,为娘的应该满足了。
那天晚上,我让女儿上网,给Ben发了一张带有我们仨签名的感谢卡。
妹妹刚送出,手机的微信群就蹦出信息。她赶紧按开,果然是哥哥的语音。
大娃先是一顿道歉,随后给出失联的理由,同Ben先前的酒醉说法,版本无二。
妹妹首先回应,推上个丑丑的“蘑菇头”,表情包却充满了慈悲。老妈瞄一眼,感觉像是说:没事的,你作吧。
他爸接着也发言,对儿子宽宏大量,对他娘夹枪带棒:男孩子喝酒,小事一桩,疫情期间以酒消愁,其实是个挺不错的爱好,你爸也这样,懂你没商量。总之嘛,平安是福,没病就好,也省得我穿上你妈买来的“垃圾袋款式”的防护服,被你一开门,就当成移动式垃圾桶……
Ha-ha,哥哥立马推上个开心大笑的表情符。老妈又瞄一眼,越瞧越像是,因顺利逃脱老爸的审问,而贼高兴。
轮到老妈表态了,我犹豫着,既不想放弃质疑,又不忍打扰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团圆。
大娃似乎不容我空,很快转了话题,推上来一张照片,直接问我:妈,这是我新开辟出来的study room,你看咋样?
我也只好得过且过,顺着他的话茬儿前行。
放大照片仔细看,这间“学习室”似乎没窗,书桌紧靠着一面实墙,上方还有摆挂衣物的横撑架,于是我问:儿子,这是干嘛,为哈要钻到壁橱里看书?
没办法呀,Lockdown之后,学校和社区的图书馆都关了,楼下的救护车又叫个不停,我只好把衣服临时堆床上,腾出衣橱,然后钻到里面拉上柜门,再用耳塞堵住耳孔。只有这样,才能间壁出一个安静点的学习环境,以便集中精力准备考试。
跟哥哥老铁的妹妹,又在第一时间送上鲜花,向哥哥慰问。
他爸呢,一看孩子为学习这么拼,自然嗨了,夸孩子没忘夸自己:儿呀,你前几天失联中,你妈急得不行,我却遇事不慌,从容乐观,一直感到你没事。结果不但没事,还在干正经事,不愧为你爸的儿子!
可是倏忽间,他却反过味儿来,变“不愧”为怀疑:不对呀,儿子,咱秋天不是有学上了吗,干嘛又要钻柜橱堵耳朵,无比悲壮地备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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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先一起来看几个句子:
The coronavirus pandemic is currently spreading across the world in an unprecedented way……
The pandemic has brought unprecedented challenges both for people and society……
2020 brought unprecedented hardship ……
是的,无需以B、I、U来强调,你便已看出,这三个句子中所共同包含的单词,就是“unprecedented,——前所未有的”。
没错,从新冠爆发到疫苗面世的疫情前期,它是高频率曝光的热词,频频出现在新闻报导,社区通讯,公司行号等方方面面的公告中。
以至于后来当我接到相关信件,只要见它在第一行出现,便似看到语意不妙的符咒一般,知道接下去没好事儿。
但我仍然没有料到,有一天“unprecedented”,会以“unprecedented”的触目惊心,出现在一批对应届毕业生工作offer的撤销信上。而那被撤销者之一,就是我家大娃。
前文讲过,疫情爆发后,刚好是俺家大娃的毕业季。而在大四的前半年中,他对毕业后的规划,一直是两条腿走路:一边考研,一边申请工作。
到了2020年元月底,他拿到了一家公司相当不错的Offer。没多久,他也收到几所学校的录取通知,却都因为没给奖学金,他又赚钱心切,便决定先去上班。
俺平日虽然管孩子,但基本是“自由放牧”,在视线中看着就行了。他爸更推崇“自助式育儿”,说白了就是孩子爱干嘛干嘛,大撒把。
因而当大娃将优先权给予上班赚钱,我还没表态,他爹就高兴地说:好小子,有志气,自力更生给家省钱,把他老爸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结果没多久,大娃就真的被“不要”了。
同身边好几个本来已经拿到工作offer的同学一样,他们先后接到了Rescission of Job Offer,就是还没上班,就被解聘了。
于是大娃在电话中沮丧地告诉我:妈,我工作没了,不得不接着念书。贷款来不及,只好找你借学费。
我把这话说给他爸,他检讨:唉,都怨我这乌鸦嘴,“不要不要”惹的祸。你告诉儿子,别怕,咱中国人砸锅卖铁都供孩子念书,更何况咱家还到不了那个地步,就他爸这体格,卖血卖肾,也能保住“铁饭锅”!
大概是”为儿卖肾”太苦情,比“孟母三迁” “画荻教子”什么的,更让上帝感动,大娃竟然在快毕业之前,又接到另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是带全额奖学金的。
只是刚读完“Congratulations”,“unprecedented“又出现了。接下来转折:在史无前例的疫情冲击下,我们的program改为一年的加密课。
见钱眼开的儿子,自然认定了这所。他爸在一旁点头,含笑摸着后腰,感谢孩子帮他保住了肾。
我则沉默不语,心说为孩子卖肾的日子,可能真的就在后头。
因为此前,向钱看的儿子,也曾向前看:眼下所有非必要营业的商家行号,都处于关闭及停摆状态,读研毕业后,就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更何况,最后的读研时间,又压缩到一年。
因而他在又一次打给我的“谋生电话“中,说出了那个决定:我计划为继续读博,再一次准备标准化考试。
于是,在“unprecedented“的疫情高峰期,他不但钻进衣橱复习,还在不足10平方米的的小空间里,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于网络镜头监视下的、一场高压考试。
高压到啥程度呢?那就是考试之前,要前后左右检查房间,过程中实时监考,全程中设有音频监控。
而且在时间上,也不能像托福、GRE那样,考生可以自由选择时间,要按考试委员会给出的时间列表,选择报名。对于那些黑白颠倒的国际考生,相当挑战,据说很多人为高分提前倒时差,日睡夜行,结果没等去考就抑郁。
最令大娃终生难忘的是,当时的远程监考系统,是因着“unprecedented“的大疫年应需而生的网上考试版本,一切尚在青涩阶段,因而大娃与那届考生,皆成为哪怕是真枪上阵、也经常遭遇“卡壳”“的“前辈试验者”。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考试版本?敬请关注续文“尾声”,我将揭晓于其中。
大娃平日注意锻炼,这是他自己安装的山寨版的“单杠”
大娃曾经的“学习室”兼“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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