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格列柯的托莱多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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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地处欧洲西南部,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受阿拉伯人的统治。到十五世纪末,全境才获得独立。西班牙因征服而改变,因大航海而进入强盛的黄金时期,又因王权专制和教权强大导致人文主义思想不能扎根,资本主义发展先天不足,历史缘由使西班牙文艺复兴缺乏雄厚的人文主义精神基础,艺术沦为王室和教会的工具,题材限于歌颂国王贵族或描绘宗教故事。没有真正经历像意大利、法国和荷兰那样轰轰烈烈文艺复兴运动的西班牙,艺术发展断代无法传承,绘画作品缺乏人文主义精神,缺乏对人物内在的挖掘,缺乏古典人体美,比如很少有裸体特别是对女性裸体的描绘,不难想像戈雅的《裸体的玛哈》曾惹出的是非争议。

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国力不可一世,作为当时强大的殖民帝国,西班牙不仅掠夺外面的物质财富,也从外面带来了先进的文化艺术。十六世纪后期,西班牙艺术开始崛起始于一位名叫格列柯的希腊人。格列柯在西方美术史上是绝对无法绕过的艺术家,他对西班牙绘画艺术的影响非同凡响,被称为西班牙最伟大的画家,亦是西班牙艺术发展的开拓者。格列柯独树一帜的绘画艺术,是十六世纪的拜占庭风格和文艺复兴晚期意大利样式主义的强烈个性化的结合。他的绘画具有很强的情感渲染力,能够自然唤起西班牙人的虔诚热情,而他对色彩的依赖,画面的运动感以及对光的运用,又预示着巴洛克风格的到来。西班牙巴洛克绘画相较于欧洲其他国家发展较晚,在格列柯的影响下,西班牙绘画走向巴洛克风格,尽管主要服务于教廷和宫廷,也出现了一些神话题材、风俗画和静物画。

十六世纪,是格列柯的时代,也是西班牙绘画的黄金时代。今天格列柯被认为是西班牙文艺复兴大师,与委拉斯贵兹和戈雅并称西班牙前现代三大画家。格列柯的绘画不能算是严格的西班牙艺术,他的艺术与众不同具有很强的个人色彩,他大胆地以夸张、扭曲、变形来表达自己的反叛,在他之前西班牙没有类似的艺术创作,他对后世西班牙画家也无太大影响,除了戈雅和毕加索,戈雅称格列柯是他最好的老师,神秘主义在戈雅画中表现强烈,而毕加索的神秘又来自格列柯和戈雅的启示。如今马德里对格列柯的态度仍然暧昧,专制习惯不想把一个外国人捧得太高,但如果不承认格列柯是西班牙文艺复兴的唯一象征,没了文艺复兴的西班牙在欧洲怎么混?马德里缺乏这种文化包容和气度,应该学习老牌资本主义英国,把为王室服务的荷兰画家凡戴克封个爵位,然后名正言顺归作英国画家,许多作品宝藏在温莎城堡。





去托莱多,主要是奔着格列柯而去,尽管知道他的人并不多。格列柯出生于希腊克里特岛,那时克里特岛归属威尼斯共和国,文化受拜占庭影响。年轻的格列柯先来到威尼斯,向威尼斯画派两位杰出画家提香和丁托列托学习,还进入提香的画室。格列柯学提香学得非常像,特别是色彩,他的很多祭坛画都有提香的影子。后来格列柯来到罗马,深受文艺复兴大师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影响。16世纪末,随着文艺复兴的没落,意大利兴起了样式主义,从威尼斯到罗马,格列柯一路学习,直到1577年离开意大利来到西班牙。当时的西班牙艺术完全受王室控制,宫廷画家大都没有创造性,都是受顾的定制创作,格列柯自然不受国王待见,于是他离开马德里来到古都托莱多。虽然格列柯成为宫廷画家的梦想破灭,但他的许多作品都留在了托莱多。

说到格列格就不能不说西班牙千年古城托莱多,是这座拥有丰富历史和文化底蕴的古城造就了一代大师。托莱多始建于罗马时期,由于基督教徒、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几个世纪的共处,以三种文化之城著称。也正是在这样多元文化交融的土地上,才能够产生格列柯这样的大师。这也是格列柯自身多元文化的体现:出身于希腊,在意大利深受文艺复兴开放宽容、兼容并蓄的人文精神影响,最后定居托莱多,因此格列柯应该是希腊人、意大利人还是西班牙人的争议不断,然而艺术不分国界。

托莱多在王室迁都马德里后虽然昔日辉煌不在,仍然留守聚居着很多旧贵族。格列柯的到来令当地这些贵族十分高兴,他们给予格列柯许多帮助,并为他提供带花园的住所(后来成为格列柯博物馆),格列柯似乎过上了贵族般的上流生活。从此格列柯在托莱多开启了他人生的黄金时期,他在此生活了三十七年直到去世,大多数作品都留存托莱多。





格列柯故居博物馆位于托莱多犹太区老城边缘,环境清幽,闹中取静,包括格列柯曾经的住所一栋带庭园的十六世纪建筑,和一栋新建的博物馆建筑,也带花园。格列柯博物馆是收藏其画作最多的地方,特别是他晚期作品。



一进博物馆就是13幅耶稣及其使徒系列画作,耶稣画像居中,左右两边各有六幅门徒画,都是相同的画幅尺寸。这些作品展现了格列柯独特的风格——怪诞、细长变形的人物,栩栩如生的动作,鲜艳饱和的色彩,没有其他艺术家这样画过圣人。格列柯的人像具有中世纪拜占庭圣像画的特点,而色彩受威尼斯画派影响。









《The Tears of Saint Pete》是格列柯一幅无与伦比的大师级作品,格列柯的人像作品是其艺术成就的精华。

格列柯在托莱多经常交往的有贵族、神父、官员、律师、学者等,这些人经常委托格列柯为他们画肖像。格列柯的肖像作品《Portrait of Antonio de Covarrubias》,画中是托莱多一位法学家,也是格列柯的密友,格列柯用严肃的手法描绘这位长者的优雅和善良,具有西班牙肖像画的感觉。



《Portrait of Diego de Covarrubias》描绘的是Antonio的兄弟,他不仅是法学家,还是一位神学家,曾任萨拉曼卡大学教授和塞哥维亚主教。



1911年开馆的格列格故居博物馆

格列柯在托莱多,生活自由,充满激情,全心投入绘画,画出了自己新的故乡。《托莱多风景》是他创作的唯一一幅风景画(藏于纽约大都会),扭曲的建筑景观与传统的风景画背道而驰,具有明显的神秘主义色彩,使之成为最为特别的风景画。格列柯心中的托莱多——在大教堂的上空,乌云盘旋阴沉笼罩着托莱多古城,跨过塔霍河大桥,顺着城墙引向托莱多大教堂高高的塔尖,这也是每一位游人初到托莱多所见的画面。绿色和灰色有些阴森鬼魅的气氛,奔放的大笔触让建筑变形抽象,这是格列柯灵魂的心境与大自然的幻象冲突,是激情与抑制的交融,表现出西班牙反宗教改革的神秘主义心境。



格列柯博物馆收藏的《View and Plan of Toledo》,也是描绘托莱多,与《托莱多风景》完全不同,色调温暖,充满乡村气息,更加生动。





虽然格列柯的风格并未获得皇室的认可,但他在托莱多却得到诸多委托,留下了一些不朽的佳作。当时欧洲的绘画充斥着样式主义华美人物和富丽堂皇的场面,属于拜占庭风格向巴洛克过度的时期。格列柯身处贵族与天主教会的文化氛围,艺术不可避免地带有宗教、悲观以及样式神秘主义的色彩,同时又因文艺复兴影响,创作呈现出人文主义思想与西班牙当地宗教影响的交织,而许多作品已经可以看到人文主义精神的光芒和对生活的探索与思考,同时作品画面对光的运用以及强烈的人体造型呈现出巴洛克风格,这些赢得了西班牙天主教的喜爱。

托莱多标志性建筑托莱多大教堂是西班牙基督教总教区第一大教堂,建筑是西班牙教堂少有的法国哥特风格,其中的主祭坛堪称巴洛克奇迹,装饰和雕刻极尽精美和豪华。教堂内的圣器收藏室收藏了格列柯、拉斐尔、鲁本斯、凡戴克等大师的作品。

格列柯受托莱多大教堂的委托创作的祭坛画《为耶稣脱衣》,是他最著名的文艺复兴绘画之一,威尼斯画派流光溢彩的色彩和戏剧性画面,与西班牙宗教交织一起,格列柯运用提香的色彩风格,鲜艳的红色长袍尤其醒目,与黄色、黑色和其他颜色形成鲜明对比,人物更具立体感和真实性,展示了他在托莱多开启的新的绘画创作。



圣器收藏室一组格列柯的人物肖像,格列柯通过眼睛来表达这些人物内心的渴望,非常精彩。





凡戴克《La Sagrada Familia》



格列柯的作品除了肖像画,其余以宗教题材为主,他在托莱多画了许多祭坛画,分散在不同的教堂,寻觅起来很是辛苦。还好在圣十字Santa Cruz博物馆的门前有一幅雕刻的地图,上面标明了藏有格列柯作品的教堂和地方,就这样按图索冀一一寻找。

托莱多的Santo Tome教堂,藏有格列柯的代表作《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这是格列柯最具宗教神秘主义的大画幅作品。虽描绘葬礼却是颂扬了托莱多的贵族奥尔加斯。格列柯表现的场景来自古代圣徒从天堂降临的传奇故事,被转变为天堂和人间的场景,在尘世和神圣的力量交会中,有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冲动。参观此作门票三欧,观者如云,甚至旅游团队都络绎不绝前来观看。



一群托莱多的贵族精英,神情专注聚集一起参加伯爵葬礼,有些荷兰群体肖像画的仪式场景,同时圣徒现身奇迹出现又具有鲜明的西班牙宗教特色。银灰色调充分表现超越世俗的纯精神境界,格列柯卓越的色彩运用和复杂的构图奠定了他的托莱多风格,一位纯粹的文艺复兴画家。



格列柯受托为托莱多Santo Domingo el Antiguo修道院创作的祭坛画《圣母升天》,这是格列柯在托莱多的第一幅作品。Santo Domingo是十一世纪的修道院,1??6 世纪经过翻修,只有一个中殿,展示着格列柯的祭坛画。修道院也是格列柯安息之地,他去世后葬于此。



收藏于Santo Domingo el Antiguo修道院的另一幅祭坛画《The Holy Trinity》





托莱多 Santo Domingo el Antiguo修道院属穆德哈尔风格的建筑,内里简单朴素,天顶是文艺复兴和穆德哈尔风格的格子天花板。入口处一扇小门,几无参观游人,尽管外面有格列柯指示牌。修道院收藏的格列柯祭坛画有几幅并非真迹,修女嬷嬷看我们是专为格列柯而来,特意让我们参观了格列柯的墓室,在隔着玻璃的地下室安放着格列柯的灵柩,还带我们在旁边的大长老会殿里参观了格柯列的一些手稿。



位于托莱多城外的Hospital Tavera是文艺复兴建筑,其中的博物馆收藏了几幅格列柯的作品,因无人参观,说明来由后由专人拿钥匙开门,并一起陪同参观,完后又锁上大门。





博物馆出来是Hospital Tavera古老寂静的庭院,匆匆拍了几照片。



藏有格列柯作品的Santa Cruz的博物馆因维修关闭,入口处的地图标明了托莱多藏有格列柯作品的地方。后来去希腊也寻访了时在克里特岛上的格列柯博物馆。伟大的艺术家就像宝藏,永远挖掘不完!





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收藏的格列柯作品《手放胸前的骑士》。寻找普拉多博物馆里的格列柯作品也是一阵费劲,在一间又暗不大的展室里看到,展列的作品不多,介绍集中在一块板上,可以看出马德里对格列柯的排挤。其实不止格列柯,戈雅也有同样的遭遇,这是后话。



从马德里乘高铁半个多小时到达托莱多,从火车站到对面山上老城,相距只有一、两公里,老城轮廓映入眼帘,古城的建筑布局和规划一看就是典型的欧洲中世纪风格,一切以作战防御为先。过塔霍河上的阿尔坎塔拉桥,穿过塔楼进入老城,然后顺着山路缓坡拾级而上,在中世纪,这是朝圣者的必经之路。

中世纪的托莱多,既是西班牙的首都,也是欧洲重要的政治、文化、商业和手工业中心。直到西班牙迁都马德里,它的地位才渐渐衰落。一位法国著名艺术评论家曾经说:托莱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在托莱多街头感觉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惆怅!在托莱多最适合的游览方式是漫步,毕竟它是西班牙拥有最多古迹的城市之一,移步就是历史。



老城里可通汽车的街道有限,且几乎都是长墙深巷的单行道。早上的游人还不多,步履匆匆的一日客一般在中午前后涌来,一日客的游览有限,总有一些角落和时段,僻静古巷,空落教堂,让人可以在宁静中慢慢享受。





托莱多各个历史时期不同文化的古迹,难得一一细数,只是每日于古街老巷中穿梭。托莱多大教堂尖顶总是不时地突现出来,让人不会迷路,规模小的古教堂散落城中。回想起来那两天在老城漫游时走过的街巷,那些与主街连接的坡道和石阶,那些突出或掩隐的街角房屋,曲折的高墙,大小拱门,雨中石板路都历历在目。



走在中世纪,似乎遇到几个骑士也不会意外?









清晨托莱多,无人打扰的清静,有人在沉思。



因为格列柯,爱上托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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