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寨子里突然火光冲天,嘈杂声大起,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夹杂着兵器碰撞发出的“乒乒乓乓”声把柳媚儿从梦中惊醒,她开门想冲出去看个究竟,正巧,二当家武奎急匆匆赶到,他拦住柳媚儿,进屋反手把门关好,又拿案几顶住门,他道:“大当家,不好了,有人打进了寨子,看样子是官兵,有好几百人,弟兄们虽忠勇可嘉,拚死抵抗,可寡不敌众,恐坚持不了多久。”
柳媚儿故作平静,冷冷道:“慌什么?!还没到山穷水尽、无可挽救之时。”
武奎道:“大当家,我豁出去这条命,趁着天黑路熟,从后山杀开一条血路,护你逃出生天。”
柳媚儿内心五味杂陈,她幽幽地问:“那你呢?有没有后悔跟了我?”
“不过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武奎道:“年少时幸得大当家救我于水火,小奎才能多活这些年,大当家又待我若亲人一般,亲授武功,我能有今日之地位,实属不幸中之万幸,命不在长短,小奎今生,足矣。”
无衣说服了陇佐,坚持要亲自去劝降柳媚儿,她在屋外大喊:“大当家的,只要你跟手下放下屠刀,愿意归顺朝廷,我愿以身家性命保你一条命,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武奎恼怒,恶狠狠道:“我一箭射死这个丧门人的扫把星,当初就该送她上西天的。”
柳媚儿制止他:“算了,何必多欠一份人命债?今日之事早晚要发生,与她无关,我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她又冲着门口喊:“我已穷途末路,秦姑娘不必紧逼,贵军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工夫,且容我思考片刻再说。”
武奎忙问:“难道,大当家打算不战而降?我自由自在惯了,宁死也不愿意端人碗、看人脸。”
柳媚儿道:“虽说姐痴长你八年,毕竟还是比你多经历了人世间的险恶,唉,你姐夫先走了一步,我已厌倦了尘世的冷漠,人心的凉薄,早有离去之心,只可惜了你,正值青春年华。”
武奎望着她,深情道:“媚儿姐,有句话,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下辈子小奎一定要娶你回家,给你一份安宁的日子,多生几个孩子,咱两个好好过日子,活他个天长地久。”
武奎的话让柳媚儿倍感内疚,她想着,自己挚爱一生的师兄早已在忘川河彼岸等着自己,心头满得沉甸甸的,便再也容不下他人,她淡然道:“只可惜,我两个有缘无份。”
武奎道:“缘分深浅在天,情分薄厚在人,小奎此生也就这样了,缘不缘分我不在乎,来世我得自己做主,我许你时时刻刻相伴相守,我两个无论怎样,再不分离。”
柳媚儿感动得泪流满面,叹道:“这世上尚有你这样子情深意重之人,唉,姐姐我这辈子活得值!”
柳媚儿进内室取来一只小包袱,从中取出一只玉镯递给武奎,道:“这是我娘临走时留给我的,因当年我与师兄离经叛道,私定终身,被家族不容,这只镯子便是我与家人唯一的联结了,我把它给你,留个念想,也许有一天,你想起姐来就拿出来看看。”
武奎不解,问:“媚儿,你意欲何为?”
柳媚儿不答,过去推开木床,下面竟然有个盖子,她掀开来,道:“这是你姐夫修的秘密通道,可以直达密林深处,你沿着溪流就能找到下山的路,你走吧,我来绊住他们。”
武奎拉着她的手,殷切地望着她,道:“那就一起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两个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柳媚儿抽回手,淡然道:“我答应过师兄,替他看好他的寨子,人与寨子共存亡,虽然他人不在了,但我的誓言不能作废,小奎,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姐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的。”
武奎道:“媚儿,小奎若不能与你同生,愿与你同死,有你陪伴,我无所畏惧。”
“你还年轻,没等到苦尽甘来,可是……”,媚儿不舍,心有万千话语,却欲言又止。
武奎坦然一笑,道:“有生有死,生命轮回,这才是天道。”
媚儿见他心意坚决,也不劝他了,进内室取来一坛酒,斟了满满两碗,二人举杯,她道:“干了这碗壮胆酒,咱一起上路。”
武奎泪眼朦胧,问:“媚儿,小奎尚有心愿未了,等不到来世,现在就问你……可愿意与我喝下这碗交杯酒?”
媚儿笑着笑着,眼泪就恣意流了下来,她点点头,苦笑道:“好呀,我两个做伴儿,一起渡忘川河,一起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下辈子重新来过,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武奎与媚儿交臂把盏,一口喝下交杯酒,他将媚儿搂在怀里,轻吻她的发丝,他喜极而泣,轻轻道:“媚儿,有你陪伴,小奎今生心满意足,死而无憾。”
二人在木床下堆了些衣物,点燃后,他俩躺床上紧紧相拥,烈焰将他们带去了另一个世界,却至死不能将他俩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