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星期六,秋色渐浓。我们三家老朋友们相约去中国城的北国饭店打牙祭,一起聊天休闲。芝城的冬天很快就要来了,转眼又将是几个月的猫冬。
我以往记录过的好友聚会,多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较少触及比较严肃的话题。其实成长经历、见识和理念比较接近的朋友们,每次相聚还是会有不少内容广泛的谈资,关乎我们故国的今昔、关乎美国的现状与过往,各抒己见,开拓思路,甚至展开争论,一吐胸中块垒,朋友们都会感觉酣畅淋漓。鉴于时政评论不是我的长项,也为了保护朋友们私下里信马由缰的议论不遭遇网络偏激者 “政治正确”大棒的袭击,或被局外人吹毛求疵而产生不必要的争端,聚会过后我通常不会把朋友们私下聊天里关于时政的内容在博客上和盘托出。
这次聚会的三家夫妻其中各有一位成员是美国高校教授,而近年来在美国的高等教育领域里,是左翼思潮占据上风的。如果你的想法不是全部随大流,一般会对于在同事中表述自己的思路有所顾忌,更愿意跟了解较深的朋友们敞开心怀。
这次聚会吃过午餐,友人们说难得不冷不热的好天气,应该在户外走走。于是,汪教授女士提议我们开车去芝加哥城37街以南的区域转转看看。
汪教授在更换工作到目前任教的这所大学之前,曾在那个区域一所高中当过几年教师。朋友们纷纷表示,我们在大芝地区居住了十几、二十年,从未敢自行逾越过37街以南的“雷池”,那里的居民清一色都是非裔美国人,是枪击或械斗案件频发的地段。汪教授在那里平安出入多年,而且跟学生们建立起了十分亲近友好的关系,实属不易。
出乎预料的是,当我们的车辆驶入那个区域,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民宅或高层公寓都是外观相当不错的优美建筑,民宅错落有致地排列于街道两旁,有一栋白色大理石墙面、欧式风格有雕刻花窗的公寓楼,甚至可以称得上很华美。那些独立私宅大部分都修建于19世纪以及20世纪初期,属于富裕阶层的住房格局。
一路散步观看着这里的街景,汪教授有感而发,她的一番据实的陈述和介绍,为我解开了心头曾经的疑惑,对我原有的对芝城城南的理解产生了不小的震动。这次我破例将她的话语转述在此,希望与更多朋友们分享,也希望没有触犯某些人的高大上理念。
汪教授任教过的那所高中的校舍是千禧年初建立起来的。建筑风格现代又气派,采光良好的大玻璃窗,灰色砖石砌就的高墙,占地面积宽阔,外围有美丽的花坛和数个球场。里面有宽敞的图书馆、健身房和标准游泳池,各种教学设施一应俱全,外观条件丝毫不逊于北郊西郊任何好学区的校舍。据悉,这所高中里的学生都是非裔,但教职员工本来是既有非裔也有其他族裔的。自从“黑命贵”运动愈演愈烈以来,校内的气氛渐渐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和睦宽容,一些不同族裔的教师陆续辞职离开。因图书馆长离职,现在的图书馆仍无合格的人选填补,已无人负责管理。汪教授告诉我们,这所学校的大门和窗户都是防弹的。校门口高高耸立的钢架上有摄像头巡视校园,若发生枪击,会自动向当地的警察局发出信号,警方会立即出动……但目前这个报警系统的功能被芝加哥新上任的市长下令停用了,不再给提供这项服务的公司付费,据说是要通过感化来改进该地区的安全乱象,去除之前一些监管运用的硬件。(避免产生歧议,我没有拍那个中学校舍的照片)
汪教授对我们说,你们没想到城南的黑人住宅区具备这么良好的设施和环境吧?这些建筑都是最初居住在此的白人民众们修建起来的,这里原本没有黑人居民。我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我只是陈述事实。
汪教授还感慨万分地告诉我们,根据史实记录,这里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名闻遐迩的“ White Flight(白人大撤离)”事件的起源地。远在那以前,南北战争之后,大批美国南方被解放的黑奴及其他非裔人群从1916年至1970年间陆续迁移搬入了芝加哥城区。
也就是说,在White Flight事件发生之前,最初此地原来的居民们见到大批非裔的迁入并没有闻风丧胆、落荒而逃,也没有拒绝非裔的融入,而是与新来的非裔人群和平相处了近五十年光景。为何到了60年代初期却突发了全部白人居民撤离此地的大变动?在那以前芝城以及美国北方各地的欧裔人群,当初总的来讲是如何对待非裔的?如果大家本着客观公正的立场和开放的心态,可以去芝加哥的历史博物馆(Chicago History Museum)和非裔历史博物馆兼教育中心(DuSable Black History Museum and Education Center)查询史实,找到答案。由于有些关于种族问题的议题比较敏感,我在此就不细述了。
芝加哥这座城市和美国其它的北方城市一样,从未施行过奴隶制,没有任何官方制定的种族隔离的条例。南北战争后的黑人大迁移( Great Migration)期间,仅芝城一座城市,就拥抱接纳了50万南方涌入的非裔。当时全美非裔人口总共7百万,就是说,其中曾有7.1%来到了芝城安家立命。当时,这些来自的南方庄园的农人,离开了土地,没有其它生存技能、没有落脚之处,没有钱财,若不是这座城市、这里居民的友好接纳和宽容,他们怎么可能在此落地生根、繁衍后代。
1916 年的“Great Migration”属于美国本土内从南向北的群体迁移,不是外国人移民进入美国。早在大批非裔涌入之前,芝城早已是工商业发达、文化繁荣、教育先进的美国交通运输枢纽和全球经济中心之一(期货交易所1885年成立),是当时全球第二大都市(不是后来的美国第三)。
当然不可否认,这波非裔迁入大潮,也确实对芝城以后的发展起到了相当大的积极作用,具体归纳一下:
1)人口迅速增长、城市向周边(北、西郊区)扩展,城南成为非裔聚居区;
2)爵士乐、蓝调兴起,奠定芝城全美黑人音乐和文化中心的地位;
3)伟大的“爱心计划”诞生:政府以税款为低收入家庭而建造了大规模的公共廉价住房。
诸位如果真是有兴趣了解芝城种族关系的来龙去脉,稍稍用心读一点这个城市的发展史及社会变迁的记录,便可以一目了然。芝加哥如今连续两届市长、数任市警察局长、消防局长、公园园区(district)的领导都是非裔担任的。事实上,真的是非裔族群在这片土地上受到了其他种族严酷的歧视和慢待、必须开展一场“黑命贵”运动才能拨乱反正么?非裔居住区的安全问题、青少年辍学不求进取等问题,全部都是其他种族造成的么?
芝城第一任非裔市长是于1983年上任的。在短短六十多年的时间里,美国非裔从一个文盲占大多数的农耕群体,上升到产出多位世界级大都会的市长,掌控市政府各个要害机构。而且,芝城并非孤例,当今美国各大城市:三藩、DC、NYC、西雅图、底特律,一一诞生出了非裔人士的市长。如果今日还要心心念念地向天下人求公平求怜悯求补偿,宣告这是一个被压迫、被歧视、被随意剥夺生命的群体,那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吗?
美国各界对于非裔已经出台了各种优惠政策,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滋养和渐进的改良,才是当代文明进步、社会发展的最佳方式。一个已经成型的发达国家,不是要大搞群众运动颠覆过去的一切、更不是必须煽动暴力革命才能达到持续发展的目的。
汪教授还说,个人的知识有限,各位若有更多关于芝城前世今生的任何信息,敬请分享。本人提供的信息若有事实错误,也欢迎指正。至于主观认知,大家能尊重事实、求同存异、和平共处就好。
以下分享一些我们夫妇俩和好友们当天的随拍:
三家好友在北国饭店享用午餐。
我曾多次推荐过芝加哥中国城的这间北方风味的餐馆,菜肴款式多样化,味道很正宗:
五彩大拉皮
孜然香煎羊蝎子(羊脊椎)
手抓饼
鱼香茄子
粉蒸肉
冬菇油菜
当天下午,汪教授领我们走访了城南一处原来的欧裔富裕居民修建的乡村俱乐部,内有宴会厅、舞厅、餐厅,室外有跑马场和高尔夫球场。虽然原来的主人们搬离后这里疏于维修有些败落,因来客稀少显得空空荡荡,仍然看得出往日的精致讲究与奢华。
乡村俱乐部里的餐厅。
餐厅的女侍者很热情友好,向我们询问是否要在此用餐,还递给我们菜单介绍这里的美食。我们表示刚用过午餐,以后有机会再来品尝。
这座芝加哥城南的乡村俱乐部位临浩瀚无垠的密西根大湖,景色优美。
三家好友沿湖畔散步赏景并合影留念。
多云天气氤氲迷雾中远眺芝加哥市中心,有一种海市蜃楼的美丽。手机阴天拍摄效果不甚理想,远不如我们亲眼见到的景色那么朦胧迷幻......
一如既往,我先生在大湖边的沙滩上给我个人拍了几张照,记录我当天的衣着搭配:
此次的好友欢聚记录完毕,我们后会有期!
白鹤这一篇写得真好,让我把芝加哥几十年来的人口变迁和城市特色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左派民主党这次大选输掉是咎由自取。记得唐人街在23街附近,那是我们走过的芝加哥最南端,37街以南没有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