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收官之旅 ---- 冈比亚四星期半

我的收官之旅

——冈比亚四星期半

2025年2月14日

我一辈子爱去没去过的地方。说起来我并不是一个典型的爱旅游的人,对于那些千篇一律格式化的旅游,不是很感兴趣。我喜欢旅行,特别是去自己的未知世界里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了解当地人的日常生活,衣食住行,一般景观。到了接近70岁时回想起来,我最为称心的莫过于携妻女于1998年在乌克兰教学的八个星期和2003年在南非作为富布莱特专家的六个星期了。几十年来,自认为基本上心满意足地跑遍了全世界。

那时,我心中的一个遗憾是没有去过黑非洲。虽然去过了北非的埃及、突尼斯和摩洛哥以及南非,但这些国家在我的心目中都不是真正的黑非洲。2006年10月上旬,我借机一个人去了一趟加纳的首都阿克拉(Accra),给加纳战略支持计划(GSSP)做了个“短期和长期世界石油市场”的报告。加纳是我心目中的黑非洲,但只在那儿住了三个晚上,而且是我一个人去的,没有带老婆和女儿同往,所以不算。

去黑非洲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的机会其实是有的。我们学校与冈比亚的交往发轫于人类学的比尔·罗伯兹(Bill Roberts)教授。比尔和我几乎是同时于1991年来到学校就职的。那时我住在华府城外北面马州的双溪(Twin Brook),他住在华府城内北面的塔科马公园(Tacoma Park),两地距离学校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两曾一起轮流开车到南马州学校教课。比尔很早就作为美国和平队(Peace Corp)自愿者去过冈比亚,1993年以后在他的精心操作下学校和冈比亚建立了“促进教育和文化交流”项目 (Promoting Educational and Cultural Exchange,简称PEACE)。2004年,时任冈比亚的总统雅希亚·贾梅(Yahya Jemmeh)应邀来我校访问。几年来该项目不断发展成长,成了学校与国外交流的名牌项目。

我虽然一直有心向往真正的黑非洲,也有心希望能好好支持一下比尔操心的项目,但那些年,我在学校教书之外,手头抓了一大把各种各样的咨询研究项目,一时无法分身,抽不出时间来。

没料到,2008年金融危机很快就波及到了我的诸多咨询研究项目的资金来源。到了2010年,我手头的所有咨询研究项目统统丧失干净。不得已,只好安下心来在学校教书。2009年9月出任学校经济系系主任,2013年9月辞去系主任的职务,并和学校签约向2016年退休过度。那时,我已年近70岁了。

与此同时,女儿已上了高中。自2013年来,她开始明确表示对人类学感兴趣。可能与我们从她一岁多起先后带她去了全世界各地三十多个国家有关,包括1998年在乌克兰的六个星期和2003年在南非的八个星期。也可能因为经济系和人类学系在同一栋楼的同一层楼里。2013年和2014年夏,女儿分别在圣玛丽市遗址展览博物馆和大西洋遗产基金会作了几个星期的实习义工。人类学系的朱丽亚·金(Julia King)教授和比尔·罗伯兹教授都先后借给她人类学的教科书看。

到了2014年春,女儿开始申请大学,到2015年夏末,她就要离家上大学了,从此远走高飞。而我已定将于2016年退休。我们一家三口想要再像过去那样去别的国家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就不可能了。这样我们就决定2014年春季学期结束后,一起去冈比亚四个半星期,作为三人同行的收官之旅。

赴冈比亚之前

2014年春季学期是我和学校签约走向退休的第二个学期,也是女儿的高二(即美国的Junior)下学期。学期开学不久,我就向比尔表明了夏天愿意携妻女去冈比亚大学教学的意向,然后提交了一个提案,包括我的简历和几门可能开设科目的教学大纲。比尔立即着手与冈比亚大学联系为我取得一封正式的邀请函。经他反复敦促终于于3月6日,收到了冈比亚大学的正式邀请函。

其后,我与冈比亚大学经济系系主任莫莫杜·穆斯塔法·范内博士(Dr. Momodou Mustapha Fanneh)取得了联系,具体确定了我将于6月16日至7月10日教授大学三年级初级到中级水平的经济计量学。每周有三天的课,每天的课时为三小时。他们有计算机实验室,但计算机中没有我要用的软件程序EViews,绝大多数学生买不起课本。他并希望我能给系里的教师们做一次EViews软件在经济和计量经济中的应用讲习报告。

3月20日我们购买了一家三口的机票,由新泽西EWR机场飞往芝加哥,再经布鲁塞尔飞往冈比亚首都班珠尔(Banjul)。3月24日预约租赁了一辆车,准备从南马里兰开到新泽西的EWR机场去上飞机。

接着是为教学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我与生产出售EViews的IHS公司联系用系里的经费购买了6份EViews学生用的版本。收集了一些学生可能感兴趣的数据以便他们做实习题目时使用。请秘书Sandy和她的学生助手帮我扫描了我将要使用的计量经济的课本。也决定把我手头多余的几本计量经济学的教科书赠送给冈比亚大学。同时做好了四个星期课程的详细教学大纲。最后,也为给冈比亚大学经济系系里的教师们做一次EViews软件在经济和计量经济中的应用讲习报告做好了准备工作。

这次去真正的黑非洲的一项重要的准备工作是接种和服用各种疫苗。首先是要弄清楚都要有哪些疫苗。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和国务院均提供了疫苗接种建议,部分疫苗为强制要求的,部分为建议接种的。黄热病(Yellow Fever)疫苗是强制的,必须有一个黄皮书的证明方可取得签证。因冈比亚的食物和水可能都被污染,所以要预防甲型肝炎(Hepatitis A)和伤寒(Typhoid),还要预防最为普通的疟疾(Malaria)病,为此我们按要求打了防御针和服用了Ty21a和prophylaxis等药片

我们此前对冈比亚可谓一无所知。为此,从图书馆借来了有关书籍,从书店购买了一本2009年版的有关冈比亚的《旅游指南(Insight Guides)》。我们读了著名的小说“根(Roots)”和看了相应拍摄的电视连续剧。

四月中旬,比尔帮我们取得了冈比亚的签证。

五月下旬比尔和一批我们学校的学生先我们到达了冈比亚。

那段时间,正值女儿考虑将申请进哪所大学。我们因而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带女儿把所有可能想去的大学都走访了一遍。到三月份,我们走访了纽约和新泽西州一带的学校,四月份走访了新英格兰一带的学校。从五月中旬到六月初,我一个人还去了一趟中国。

我从中国回来后,我们开始准备行装,做去冈比亚的最后准备。6月5日我分别给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 - AMEX)和万事达(MasterCard - MC)信用卡以及花旗和美国银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将在冈比亚生活的日期。6月7日女儿为在冈比亚时上这里高中的计算机应用软件的网课而购买了电子课本(eBook)。老婆女儿和我各自打好了行李。

6月9日老婆和我取回了租赁的车子。女儿把家里的狗儿子送到了她的同学杰西(Jessie)家请代为照看。

6月10日星期二早晨六点钟多一点上路,开了五个小时的车,11:30左右到达新泽西的纽瓦克(Newark)机场,还了租赁的车。先南辕北撤地向西飞往芝加哥,然后再向东飞往布鲁塞尔。由于在芝加哥不知何故说是没有飞行员,飞机本该下午六点起飞的,结果晚点了两个多小时才起飞,好在原需要飞八个小时的路,赶时间只用了七个小时。6月11日星期三在布鲁塞尔机场转机时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机场专门派了一位工作人员带领我们一路小跑,在机场内一般不让乘客去的内部通道抄近路,总算在飞机关门以前上了飞机,于11:30起飞,向南飞往那个我们向往的未知世界 —— 冈比亚。

冈比亚介绍

冈比亚位于非洲西海岸,撒哈拉沙漠的南面,是非洲大陆上最小的国家,国土面积约为11,295平方公里(4,362平方英里),比整个天津市还要小一点点。它沿着冈比亚河,向内陆延伸约322公里(200英里),三面与塞内加尔接壤,像一个钉子由西向东从大西洋钉进了塞内加尔,东西长约450公里,南北最宽处宽48公里。最西面是一小段大西洋海岸线长约80公里(50英里)。

据老婆说,冈比亚国家的形状是帝国主义炮舰政策的结果。西非洲这片土地本来是葡萄牙最先开发的。他们并没有深入腹地,只是在沿海找金子,并贩卖黑奴。后来葡萄牙发现印度的香料更赚钱,他们就转移了。然后法国人捷足后蹬,西非的塞内加尔成了法属殖民地。英帝国发达后也要分一杯羹,英国利用他们的炮舰,沿着冈比亚河往上游开,凡是河两岸炮舰射程之内的土地都占为已有,所以形成这样沿河两岸狭窄的一条国土的形状。

据说该地区已经有人居住了数千年,有史前定居点的证据。到8世纪,伊斯兰教传到了这里,至今仍是这里的主要宗教。15世纪最早的是葡萄牙人来到这里。到17世纪,法国人和英国人先后来到这里。冈比亚在跨大西洋奴隶贸易中发挥了关键作用。1783年,英国根据《凡尔赛条约》控制了冈比亚,并于1821年正式成为英国殖民地。

冈比亚于1965年2月18日在达达·凯拉巴·贾瓦拉爵士(Sir Dawda Kairaba Jawara)的领导下从英国独立。它最初属于英联邦国家之一,但在1970年决定退出英联邦而成为了共和国。独立后贾瓦拉是英联邦时期的第一任首相(1965-1970年),退出英联邦成为共和国后是首任总统(1970-1994年)。1994年雅希亚·贾梅(Yahya Jammeh)通过一场没有流血的政变夺取了政权,到我们2014年去冈比亚时,贾梅仍然是冈比亚的总统。

17世纪冈比亚人口估计不足十万,到18世纪估计也不会超过15万。1965年独立后,人口开始暴涨,从70年代的50多万涨到80年代的70多万;90年代,冈比亚人口逾过一百万。到2014年我们去冈比亚时,它的人口在两百万的样子。大部分人口居住在农村地区,在冈比亚河岸边过着自給自足的农民生活。首都班珠尔(Banjul)位于冈比亚在大西洋的河口。我们居住和工作的塞雷昆达(Serrekunda)是最大的城市,就在离首都不远的大西洋海边。

与此同时,由于婴儿死亡率的锐减、疾病的控制、医疗的改善和营养的增强,冈比亚人均寿命也有了急剧的提升,从70年代的40-45岁,增长到80年代的47岁,再增长到90年代的50-55岁和2000年代的57-60岁。到2014年我们去冈比亚时,他们的预期寿命是男62岁女64岁的样子。

冈比亚离赤道不远,相当于上海到北京的距离,属热带气候。一年中有两个不同的季节:6、7月至10月是雨季,11月至6、7月是旱季。我们在冈比亚的四个半星期正好是旱季和雨季交接的时候。

冈比亚四星期半

我们6月11日星期三上午离开布鲁塞尔,在塞纳加尔首都达喀尔(Dakar)稍停片刻后,于下午五点半左右到达冈比亚首都班珠尔(Banjul)机场。顺利过了海关,但行李没有和我们一起赶上这趟班机,机场说下一班飞机要等三天以后的星期五才能到。冈比亚负责和我校交流的项目负责人娅梅(Yamai)和一名叫亚博(Yabo)的司机来机场接到我们,把我们送到了冈比亚大学为我们租赁的住处。娅梅给了我一个手机后就和我们告别了。

我们的房东,是玛丽亚玛·约翰太太(Mrs. Mariama John)。她在学校的某个办公室上班。她和几个仆人住一楼,我们住二楼。一楼到二楼没有楼梯相连接。二楼由建在楼外的一个台阶直接进入。内有两间卧室,厨房、浴室、客厅、餐厅和一个阳台。老婆和女儿住临街的那间卧室,我住背街的那间,稍微安静一点。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有窗户,日落后,海风阵阵,开着窗户睡觉还挺凉快。问题是电,停电的时间比有电的时间多。所以空调,冰箱,微波炉都形同虚设。烧饭的炉子是煤气罐,可以解决做饭的问题而不受电的影响。

最迫切需要的是水,龙头里的水绝对不能喝,连做菜做饭刷牙都不能用,日常分秒不离的是瓶装水。街对面有个小超市,还有个兑换外汇的小店。我们先把100美元兑换了当地的4100达拉西的钱,然后买了水。初来乍到,六瓶水被敲了竹杠,要了我们150达拉西。达拉西的货币符号是“D”。

隔壁有一家名为“中国医生”的铺子,里面除了卖一些中药外,还有一位姓杨的妇女给顾客做拔火罐。我们和她聊聊,她看样子40多岁,东北来的,满族人,自称是皇亲国戚,爱新觉罗的后代。在北京时住芳草地,我们和她套了套近乎,没有来得及多谈,听她说这里有200多中国人,也有中餐馆。

我们都累了,在黑暗中冲了个澡,穿着一身脏衣服钻进蚊帐里,早早就就寝了。女儿在蚊帐里借着iPAD的光写了日记。街对面的餐馆和不知是否有酒的酒吧里不时传来欢呼声 —— 人们正在观看世界杯巴西对克罗西亚。因为停电,到处都是家庭发电机的轰鸣声。

***

6月12日星期四一大早我和女儿到街对面的一个菜摊看了看。

学校给我指派了一名司机,他名叫巴卡里(Bakary),开一辆白色破旧的丰田路虎卫士(Toyota Land Rover Defender)。他一早就来把我们一家三口送到大概五分钟车程远的学校的管理与发展研究所(Management and Development Institute,简称MDI),也是法学院和商学院的所在地,比较新,老校区在离这里半小时车程的地方。

先去系主任范内博士(Dr. Fanneh)的办公室。他告诉我我的班上约有20名学生;下星期二开始教课,每星期二、三、四每天三个小时,从十一点到下午二点的样子,星期一随意。平时还有我自定的给学生见面的办公室时间。他说,我得和他合用他的办公室,而且没有钥匙给我,我听后心中稍有不快。他又提到6月23日星期一给约40名教师做一个有关EViews软件应用的讲习报告。其后负责行政和财政的副校长奥马尔·贾(Omar Jah)博士将为我举办一个招待会。系里给我指派了两名教学助理,一个叫多都·赛迪(Dodou Saidy)另一个叫拉明·赛迪汗(Lamin Saidykhan)。其后又向我介绍了几个人,我无法记住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和做什么。

我们看了看将要讲课的教室,然后步行去法学院看了那里的计算机实验室。计算机实验室有二十台电脑,但只有十一台能正常工作的。我把一个EViews软件碟给了乌赛努·胡马(Ousainou Huma)请他把软件装到计算机里去并让他从IHS公司的网页上下载免费的EViews的试用版。我始终都没有弄清楚乌赛努的头衔。但很快就发现他是个至关紧要的人,很多具体的事情都要靠他去做,他十分干练,闷声不响地总是把我请他做的事做得让我满意。我估计他是高班的研究生,属于能者多劳的那种人。

之后,巴卡里带我们去了一家超市。和中国一样,超市的商品并不便宜,但是明码标价。我们花了D1000元买了泰国香米、花生油、鸡蛋、蔬菜、水果、面包等。另外还买了袋装水(每袋D55),比瓶装要便宜,基本生活必须品就都有了。

巴卡里约四十岁出头,但是已有五个孩子,一个女儿,四个儿子。我们开玩笑说还不够一个足球队。他说他们可以娶四个老婆,再要孩子得娶第二个老婆,他正在考虑。娶得起还得养得起。我们心想,他一个人开车,能养一个老婆五个孩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回到家里,吃了我们在冈比亚自己做的第一顿午饭。

下午午睡后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我们愚蠢地顶着赤道中午炎热的烈日,在没有涂防晒油,没有戴草帽的情况下,走去海滩,虽然只有三百米的距离,但是路边几乎没有树荫。这一段是旅游区,街边布满了餐馆,只是还不到旅游季节,游客很少。正值世界杯足球赛期,所有的店家都以球赛为招牌招揽顾客,看电视实况转播,喝啤酒。

美丽的海滩很平坦,浪不大,人更少,只有四五个人在沙滩上晒太阳。看见两个男人在泡澡,还有一对白人女的和黑人男的在水里戏耍。明显女人岁数大些,四十以上,男的二十出头,看来这就是盛传的“男妓”现象了。欧洲、多数是法国女人,到这里来找年轻的黑人玩。

女儿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她秉承我的基因,好奇心极大,胆子奇大无比,虽然只有17岁,自以为是,无比自信,根本不听我们的话。她一个人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我急忙去找她,走了很远,没有找到任何踪影,还碰上了招揽生意的妓女。结果女儿独自一人一番冒险之后先回家了。回想起来我真是追悔莫及,我实在应该让她和老婆留在美国,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

回来的路上,在一家面包房排队买了两根棍棒面包,一个D7,合17美分的样子。据说,这家面包房是总统补贴开的,所以面包便宜得不可思议。

晚饭前,学校公共关系办公室(大概相当于中国大学里的外事办)的阿布杜莱·西拉(Abudoulie Sillah)来。他给了我一张D6000的支票,算是三个星期每星期D2000的补贴。为了使我的手提电脑能上网,他带了一个数据卡来装进了我的手提电脑,但无法工作,只好以后再说。他说我在美国的学校里数学系的埃梅克·科塞(Emek Kose)教授也在这里,她明天下午两点左右要来拜访我们。另外,我明天上午要再去找乌赛努,乌赛努还要为我做几件事。

晚上我和女儿走到附近一家叫仙境餐厅及冰淇淋吧的地方,我要了一杯啤酒(D45),我们终于第一次上了网。

***

6月13日星期五巴卡里早上九点来把我和女儿送到了学校。

见到系主任范内博士,他把我介绍给商学和公共管理学院的院长穆罕默德·贾梅尔(Muhammed Jammel)。他是在美国读书大学毕业的,现在家里的很多亲属都住在美国。他说他即将去美国度假,我可以立刻就用他的办公室。我总算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还做了让我上学校两个网络系统的安排。

我和女儿在刚刚取得的办公室里坐下,一位名为玛珠拉·萨尼亚(Majula Sagnia)的女士来访,自我介绍了一番。她的职位大概属助理教务长之类。她穿一身衣服从头到脚都包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她对我说,她不与男性握手。然后转身和女儿握了握手。女儿和我商讨了一番后决定她在这里上法语入门的课。马朱拉于是打电话给任课教师莉迪亚·福斯特(Lydia Foster)以告之。

其后乌赛努和我去法学院计算机实验室时,顺便把女儿送到了在法学院的法语课教室。干练的乌赛努已经在所有的计算机里装上EViews。不用问,他一定是从网上下载了盗版的软件。他还帮我把讲课时要用的幻灯机设置好。

回家吃午饭的途中,巴卡里带我去旅游银行把学校给我的D6000支票对了现。我给了他D100请他一点半去法学院把女儿接回来。

老婆一天留在家里。她的脚脖子上被咬了很多包,像是跳蚤咬的。早晨她带上老花镜盯着厨房和饭厅的地板看,果然找到了好几只跳蚤。到这里只想到蚊子厉害,没想到又见到了跳蚤,大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煮饭淘米时发现水面浮着许多黑点,是米虫,淘了很多遍才干净。米虫、跳蚤这些和人类共存的生物又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来了。

下午两点,西拉把埃梅克带到我们住处。老婆对西拉说,房里有很多跳蚤。他听后很不以为然,说,那就喷药呗。他又告我,下星期一他会给我再弄一个数据卡使我在家就能上网。然后他就到外面去祈祷和办事去了。

埃梅克问了我几个有关随机过程的问题。我给了她一些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参考书名。她说我们应该再聚聚。西拉回来接了她,约三点就告辞了。

房东太太的孙子下午给我们送来一大盅当地的传统饭,应该是冈比亚最著名的“一锅饭(Benachin)”,米饭上面盖着一大块鱼,饭是鱼汤、洋葱、辣椒、胡萝卜、和大蒜等各种调料烧出来的,味道鲜美,稍微有一点辣,恰到好处。我们一顿就将它一扫而光。

下午四点半巴卡里把我们接到机场去取迟到的行李,六件只来了五件,还差一件没来。那件行李中有我们的高级照相机。机场的有关负责人说他再仔细找找看,明天给我们答复。回到家打开行李,拿出血压计一量,竟然高达140/100。

晚上有电,但却没有了水。

日后我们才知道,我们的所在地就是冈比亚最大的城市塞雷昆达(Serekunda)。我们居住的地区可能叫科图南部(Kotu South)。至于街名,人们似乎说不清,有一个人说大概叫大西洋大道。我们附近的一个地标是一家名为“黒和白酒吧和餐厅”的餐馆。

今天是星期五,司机巴卡里应该只工作半天,对他来说一般每天五次祈祷不是很重要,但是星期五的五次祈祷是非常重要的。今天他穿着一身民族服装,中午女儿一点钟下课时,看见他在祈祷,晚上去机场,到五点钟,他带着七岁的儿子,在机场大厅里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拿块垫子,找好方向,又祈祷了一番。

说起服装,冈比亚妇女的服装让我们开了眼界。首先她们的身材好,不论男女,个个都是细长腿,细长脖子,是让女儿羡慕不已的长跑身材。路上看见很多男孩子在跑步,都是踢足球的运动员。他们男士服装就是一件半长袍,长袍的样式基本相同。女士服装多样,色彩让人眼花缭乱,几乎没有重样的。上身装是细腰大摆,下身裙紧屁股宽下脚,服饰把美丽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出来。并不是富人才穿得起,街上小商贩都是这身打扮,细脖子的头上还顶着货物,姗姗走来很是养眼。

女儿也发现,这里的人穿着都很好,衣着剪裁得体色彩丰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善良,她去上法语入门时,同学们立刻接受她,使她感到被一些最友好的人包围着。

***

6月14日星期六是在冈比亚的第四天,第一个周末。四天中只有5%的时间有电,还经历了一次停水。

我全力以赴准备教学。老婆努力把家里安排得好些,她把房间里的地毯统统喷了药搬到了外面阳台去,把整个地板擦了一遍,又喷了除虫剂,希望能解决跳蚤的问题。女儿一个人到海边去走了一小时,归途中顺便从水果蔬菜摊上花D50买了一公斤又粗又黄的胡萝卜、三头大蒜头,花了D10买了三个大芒果。她知道被人敲了竹杠,但也没有办法。

和街对面外汇兑换铺子的小伙子聊了一会儿,他叫乌木布罗(Umbro)。他说这个铺子是他兄弟开的。我问他我们这里的地址。他说,我的这边叫科图(Kotu),他的那边叫科罗里(Kololi)。这样,我总算在地图上找到了我们的住处。按地图上的标示,我们门前的大路应该叫科罗里大道。乌木布罗对我说,不远处有个很大的著名的塞雷昆达集市,他约我明天一起前往。

上午和下午给布鲁塞尔航空公司的冈比亚机场的经理打了多次电话,但没有人接听。最后,总算收到了个电话,告诉我们丢失的行李今天会来。我于是给娅梅和巴卡里打了电话转告了他们。

巴卡里来接我们时正赶上祈祷的时间,我们说你还是先做祈祷吧。只见他从房东家拿了一壶水,先坐在台阶上洗手、洗脸、洗脚,然后从房东那借来一张毯子,铺在地上,面朝东方,开始祈祷。街上这时没有行人,店铺里的店员也都跪在地上祈祷。再去机场,终于取回了最后一件行李。回来的路上,在超市停了一会儿,买了些要买的东西。

老婆把昨天房东送来的冈比亚“一锅炖”的盅装满了美国带来的糖果还给了他们。顺便给巴卡里一袋糖果、D100块钱和一罐除虫喷剂。

比尔来电话邀请我们明天去一家餐馆聚会。我立即告诉乌木布罗,取消了和他明天一起去塞雷昆达集市的约会。

女儿日落后一人出去,说是要去仙境冰淇淋店上网。实则一个人往去海边的相反方向走了一趟。回来告诉我们说我们家附近有一家几内亚人开的卖鼓和教人打鼓的店铺。她去那里

认识了店铺里的五个人:分别叫肯(Ken),米奇(Mizzie),马力克(Malick),帕普(Pap),和班果夫拉(Bangovra)。她还跟他们学了如何打非洲的金贝鼓(djembe drum)。

来到冈比亚已经三天了,每天的天气都是一样的,白天上午九点多到下午五点赤日炎炎似火烧,传说中的雨季没有一点踪影。若有电,钻进空调房间得以苟且偷安。傍晚,太阳下山,气温下降,晚上打开窗户,海风吹来,睡觉没有问题。我们住的周围是旅游区,有几个酒吧,天黑以后很热闹,正值世界杯赛期,每进一个球我们躺床上都知道,外面的喧哗声大概到凌晨两点才平息。清晨五点,高音喇叭开始广播祈祷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Allahu Akbar(真主至大)!”

***

6月15日星期日是在冈比亚的第五天。比尔请我们这些美国来的人吃中饭。他开车带着已接到的埃梅克来我们的住处接了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一家摩洛哥人开的餐馆。在座的还有比尔的老婆Debbie(我们学校心理系的教授)、儿子Gabriel,我们学校人类学系的Lisa Gijianto老师,还有我们学校人类学毕业的两名校友Alyssa和Sarah,前者正在马里兰大学读人类学硕士,后者在雪城大学(Syracuse University)读人类学博士。埃梅克问了我一些资产配置的问题,我把Malliaris和我的博士导师之一Brock写的一本有关的书推荐了给她。席间还了解到,冈比亚大学的正校长是由总统贾梅挂名兼任的。所以事实上的校长是副校长Muhammadou M. O. Kah教授。而不久前来我办公室穆斯林打扮的玛珠拉·萨尼亚(Majula Sagnia,也可拼写成Sanya)是个有如我们学校人文楼中秘书办公室的头头Lucy之类的人

这家摩洛哥人开的餐馆生意很兴隆,人来人往。看见有四个中国人来吃饭,我们就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是广东来的,其中一人姓林在这里开了个叫“红梅”的餐馆,另外是做木材生意的,已经有十几年了。他们说这里很安全,是非洲最安全的国家,夜里两点钟在街上走路没有被抢过。他们不会英文,但是雇佣了当地黑人,教会他们烧菜。他们说黑人很懒,并问美国的黑人是不是也很懒。中餐馆老板的老婆和女儿在国内读书,老婆来过,还在新浪网上写了西非漫行,老婆准备有时间上网去拜读一下。我们提起拔火罐的中国女医生,他们言语中露出匪夷的笑容,这里的故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讲清的。林老板说他明天下午四点再打电话和我们联系。

正和他们聊着,旁边桌子的一位牧师走过来,送上一本《新约全书》。牧师是从加拿大来的,在这里的教堂培训当地的牧师,当地大约有百分之十的人口是信基督教的,是当年英国殖民地统治时建立的。这位牧师2012年曾在南京神学院教过书。谈起南京神学院的大主教丁光训,是我父亲的朋友,他的老婆郭秀梅在我出国前教过我们英文口语。牧师说,丁光训活到了97岁,他在南京时参加了丁光训的葬礼。

饭后,比尔先把埃梅克送回她的住处,在大西洋边的“联盟村(Union Village)”。然后带我们去他们一家三口在“天堂酒店(Paradise Hotel,)”的住处。最后带我们去“快乐营(Happy Camp)”看望了我们学校来这里的学生。

比尔带来的这批二十几个学生中有一个中国女孩,名叫牟童。她向我们描述她在这里的一次经历:她有一天在街上碰上了那几个我们在餐馆见到的中国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餐馆的中国人立即请牟童去吃饭。牟童久违了中餐当即就答应去了,谁知这事犯了大忌。饭没吃成,被比尔抓了回来大骂了一顿。的确,我们知道,把这些学生带到这里来的比尔,一听说两个男的把一个女学生带走了,怎么能不吓得灵魂出窍?记得我们学校不久前一个教西班牙语的教授把一批学生带到瓜地马拉,结果在路上被一群歹徒持枪威逼着把女学生轮奸了。比尔让我们去见牟童,也是让我们平缓一下她的情绪。老婆开玩笑对牟童说,姑娘,你妈让我们来看望你啦。她高兴得不得了,出来三年没回过家,说起话来就停不住,是个生动活泼的姑娘,看样子没有情绪问题。接着就和我们大谈了一通我们学校里中国留学生中的流言蜚语。她是山东青岛人,自称“女汉子”,个高近1米80,说话眉飞色舞。我们问她怎么会来参加非洲学习,她说她妈妈让她来见识见识。另外,如果回国,她妈妈每分钟都会给她安排补习班,还不如自己来非洲自由,这点和一般的中国孩子不一样,一般留学生放假了都是恨不得早回国,去与家人团聚吃中餐。

比尔巴我们送回家。途中他向女儿介绍了人类学和我们学校的人类学系,并安排了女儿和他们学生一起外出旅行做实地考察。

晚饭后,女儿又一个人去海边走了一趟。回来对我们说,去海滩的路上有穿军装的人站岗巡逻,平时星期日之外,本地人是不允许去海滩的。海滩仅供前来旅游的人去。所以,到了今天星期日傍晚,海滩就挤满了男男女女当地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在海滩上跑来跑去。年轻的女性发式花哨、拿着手机、涂着红色的口红、穿着紧身衣裤。男的有的在水里游泳,有的拿着日光浴毛巾在海边走来走去,有的在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有的在围观摔跤比赛。最多的是在平坦坚硬的沙滩上进行的各种不同年龄段的足球比赛,球门就用沙堆或由两个举着旗子的人标记一下。还有卖花生、腰果和热烤肉串的妇女和一圈圈说闲话的妇女们。女儿还看到一个人穿着一件印有当年美国南方主张奴隶制的邦联旗帜的T恤,想来那人也不知道这旗帜的含义是什么。

女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外出,坚决要一个人独自出去冒险。她了解了很多情况。她说,到处见到的都是男孩子,很少女孩子,原因是贾梅总统给全国所有女孩上学都免了学费,所以绝大多数女孩都在上学。又说,冈比亚的习俗,妇女不和男性握手,也不和男性坐在外面喝茶。按说,穆斯林不喝酒,喝酒人的法定年龄是18岁之后,但没有人管。吸大麻的人很多,男孩子大概13岁就开始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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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6日星期一是在冈比亚的第六天。

巴卡里早上9:45来,我们先去机场拿到了D11,850.00块钱算是赔偿我们行李迟到的费用。然后巴卡里带我去饮用水制造厂买了十大袋水送回了住处。最后去了我的办公室。

这是我第一天到办公室来上班做事情。两名教学助理到我办公室来自我介绍了一下,一个叫拉明(Lamin),一个叫多都(Dodou)。他们给了我他们的电话号码和电子邮件信箱地址。我把教学大纲又修改了一下用电子邮件发给了他们两,又把所有有关教课要用的文件转到了他们的手提电脑里。系主任范内领了一个学生来见我,他叫Hamidou Jawara,曾到美国我们学校留学,上过我的经济计量课。我隐隐约地记得他。他说,一个叫Ebou的人明天将帮助我加入学校的两计算机网络系统。不一会儿,范内又领来一名在访的台湾大学教授,名为徐世勳。我们聊了一会儿。一位精通电脑名叫默罕默德(Muhammed)的研究生来帮我把我带来的手提电脑弄好,目的是把手提电脑和打印机连上,没有成功,他说,明天再说吧。一个名叫Remi的人来打了个招呼,说他是来自玛珠拉办公室的。

院长让我用的办公室有一大优点 —— 它有自己的马桶,所以大小便都不用上楼里的公共厕所,方便极了。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正巧就碰上了我腹泻。我一屁股坐上马桶才发现没有手纸。幸好乌塞努来,我把厕所门打开一道缝,让他立刻给我设法弄点手纸来。我当时不知道,我给他的这个任务其实十分为难他。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穆斯林用的是水来冲洗,没有人用手纸。幸好乌塞努是个干练的小伙子,他花了很长时间不知从哪里终于给我送来了小半卷手纸。我问他哪里买的,他不愿意回答,大概是向女学生要的。

下午3:00巴卡里把我送回了家,3:30左右把女儿送去了法语课堂。下午4:30 左右红梅餐馆的林老板来对我们说他这两天太忙,明天无法如约与我们相聚。

老婆和我先步行到了一家叫“白痴”的小超市,发现东西又少又贵。我们又走到了那个叫“凯拉巴中心(Kairaba Center)”的大超市,买了D500块钱的东西。不期又遇上了林老板。他坚持要把我们送回家,还送了我们两条冰冻的鱼。我们转而把鱼送给房东家年轻的女厨子科图(Kotou)。

女儿晚上7:00下课回来。西拉兴冲冲地来告诉我们他老婆生了一个儿子,这是他们第一个儿子。名字要等一个星期以后由祖母来起(祖父已过世)。西拉看上去是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聊起我们曾去过非洲的埃及、突尼斯和摩洛哥,西拉说:“那些国家的人都不够黑,不算真正的非洲国家。只有我们才足够黑。”这话其实不假,我们在美国一般也见不到像他们这么黑的黑人。

从家中的凉台放眼望去,灼热的太阳看上去又柔和又朦胧,缓慢地移动着。远处可以看到别的人家的窗户和凉台,妇女们穿着漂亮的裙子在扫地或凉衣服。

门前有六株棕榈树,是这条街上最高的,树干笔直,树冠茂盛,上面结满了未成熟的椰子。旁边还有一棵大腰果树和一棵芒果树,开着紫颜色的花接着绿颜色的果子。还有一些红花或带着红黄边的百花的树。连成一排的几棵棕榈树上面大蒲扇一样的叶子一层一层往上长,错落有致,这里是鸟儿的王国。二十几只秃鹰是王国的山大王,白天不见踪影,傍晚时分回来,几只站在附近的房顶上巡视,几只蹲在棕榈树枝上歇息,每个枝头蹲一只,各自为政互不干扰,两只共享一个枝头的是一对夫妻。想侵占别的秃鹰的枝头时就会发生喧闹格斗。

黑黄相间的鸟儿比较讲究,他们用草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梨形的巢,镶嵌在树叶缝隙中,或是吊在树枝下。这种鸟黑色的头,黄色的胸,黑黄相间的翅膀,很漂亮,但是有个不太雅稚的名字,叫捕蝇鸟(flycatcher),可能确切地描写了它的捕蝇职能。难怪我们到超市去买苍蝇拍,人家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似的。这种鸟捕蝇大概就像海洋中琼鱼捕食沙丁鱼似的,沙丁鱼永远不会绝种。这种鸟为数众多,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特别是早晨,像百鸟交响乐,直到烈日当空时才能有片刻安息,一定是钻到自己舒适的小巢里午休了。

乌鸦是这里的常客,叫它乌鸦不太准确,它的脖子一圈是白色的,个头也比常见的乌鸦要大。它们似乎总是互相追逐,不太能和平共处。偶尔来访的有一种尾巴很长的黑色的鸟,长得漂亮,自视清高,不与其他鸟儿为伍,昂首挺胸独立枝头。院子里还有两只瘦弱的猫。

门前的科罗里大道是一条繁忙的主动脉。载人的破旧小面包车来回奔跑,扬起阵阵红色的灰尘。大道虽然铺了柏油,但已坑坑洼洼,路沿也早已被侵蚀,路边到处有随手扔掉的垃圾。街上有穿着校服成群结队的学生和穿着运动服的足球运动员,也有穿着牛仔裤戴着黑眼镜小伙子,妇女穿着绝无重复的蜡染布料做的裙子。没有任何男人赤膊,至少也要穿一件T恤衫。树荫下总是会有人的,或者是男人在抽烟喝茶,或者是女人在做活聊天,或者是儿童们在玩耍。我们这边街上的“黑-白餐厅”坐着在喝啤酒的白人。街对面的“明格尔斯酒吧(Mingles Bar)”是个晚上非常喧闹的地方,即令停电也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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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星期二是在冈比亚第七天

巴卡里10:30来接我去学校,11:30到1:30第一次上课。班上有17名学生,加上拉明和多都两名教学助理,还有乌塞努。

西拉一大早来,给了我一个新买的数据卡,但仍然不能工作。巴卡里开车和乌塞努去了一趟出售这个数据卡的Qcell办公室才算解决了问题。

从1:30到2:30在办公室给学生开放办公时间,有几名学生来和我聊了聊。下午 2:30 左右离校回到家里。

晚饭后女儿一个人出去了。老婆和我走到一个蔬菜摊买了些蔬菜和花生米。晚上第二次停水。

来冈比亚整一周时间了,今天正式上课了,网络也正常工作了,生活算是步入正轨了。停电已经不足为怪,只要有电,赶紧给电脑、手机、牙刷充电,抓紧时间做一锅饭,把仅有的一间有空调的房间冷却下来。没电时就只有熬着。晚上停水造成极大不便,每天都是一身大汗,晚上睡觉以前若不洗洗很难受。有水无电的时候就点上蜡烛冲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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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星期三是第八天。今日奇热无比。

巴卡里10:15来接我去学校。走到计算机实验室准备在那里给学生讲EViews的应用,但是没电,只好返回到教室。乌塞努为我设置好了幻灯机,我给学生介绍了EViews。

默罕默德来我办公室,把打印机软件在两个手提电脑里装好了。多都把所有学生的电子邮箱地址为我打出了一个表,这样他就把我发给他的教学大纲转发给了全班所有学生。

下午3:20回到家。巴卡里女儿送去上法语课。女儿不到7:00回。女儿和我去对门三姐妹开的一家“非洲菜肴”买了两个烧好的菜,D75 + D50 = D125,尚可。

在新浪网上找到了笔名“知了”的女士写的“西非散记”。想来“知了”就是林老板的老婆了。

房东约翰太太在冈比亚大学做行政工作,她丈夫不知是做什么工作的,人很和气,有一天我们把房门钥匙锁在房间里面了,唯一的办是从窗户爬进去。他叫人搬来了梯子,自己爬了进去把钥匙拿出来。他们夫妇两看样子五十岁左右,家里有两辆奔驰车。约翰太太有一位私人的专职司机,平时就在家呆着。此外家里有一个女的管做饭和日常清洁,还有一个女的大约每隔一天来一次洗衣服。周末有孩子来玩,不知是他们自己的还是佣人的孩子。好像他们的孩子都在欧洲学习和生活。这样的生活水平在冈比亚应该属上层社会了。约翰先生并不常住这里,估计他还有其他住处和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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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星期四是在冈比亚的第九天。

巴卡里10:15来接我去办公室。先在办公室里处理了一些事,和比尔及埃梅克交换了电子邮件和通了电话。然后给学生上课11:30到近2:00。下午3:00回到家。埃梅克六点多来和女儿一起去海边跑了步。但女儿觉得没有跑够,又自己一个人加跑了三十分钟。

巴卡里给我们送来了娅梅又给我们的两个手机。这样老婆、女儿和我都有了手机。

老婆和我饭后散步走到林老板的中国餐馆“红梅”,坐了大约一个半小时,还见到了两个中国来的小伙子,小杨和小刘。这期间我们只见到有一份外卖,看来生意清淡。据说从2008年欧洲金融危机起,生意就下降了。以前旺季从欧洲来冈比亚的游客每年高达20万,现在只有不到10万。餐馆的收入勉强弥补开销,谈不上赚钱。林老板在这里干了十几年,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我们不便刨根问底,只是觉得中国人能在此立足就是了不起,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的老婆在新浪网上有网页谈西非漫行,看样子去了西非许多国家。告别时林老板送了我们一些韭菜和中国芥兰,真是太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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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星期五是第十天,第三次停水,但这次是第一次在一大早就停水。

女儿打好了行李,准备下午和我们学校来的学生一起去冈比亚中东部旅行,四天三夜,机会难得。要去的地方叫詹詹布雷(Janjanbureh),是冈比亚河上游河中的一个岛屿,有渡轮链接南北两岸,是个商业码头。1995年以后才改名叫詹詹布雷的,以前是英国人起的名字叫乔治城(Georgetown),岛叫麦卡锡(MaCcarthy)。因地处河的上游,海轮不能靠近,1990年以前这个岛作为中转站运送货物,并没有考古的证明这里曾经关押过奴隶。城镇是1823年建的,是英国船长亚历山大·格兰特(Alexander Grant)代表英国皇家从当地的国王租的岛,目的是执行英国制止贩卖黑奴的法令。英国制止贩卖黑奴的法令是1807年颁发的,也就是该镇建立的16年以前。岛之所以以麦卡锡命名,是因为他是英国管理西非洲的执行官,专门制止贩卖黑奴行为的。他们把那些从船上解放出来的黑奴安置在岛上,由牧师给他们上课。冈比亚第一所寄宿制学校就是岛上建立的。这些受过英文教育的毕业生很多人以后都成为冈比亚独立以后的政府管理人员。

政府或者私人组织为了推进旅游,夸大或者编造事实,把这座本来是安置解放黑奴的岛屿,说成是贩卖关押黑奴的地方。类似的事情无独有偶,《根》这本书的作者说他回到他祖先的地方,也是个大谎言。但是这种善意的谎言没有人去追究。每隔两年还举行一次全世界的黑奴后裔的寻根大聚会,黑人明星都来参加。今年来参加的牙买加歌星就呼吁“停止对黑奴的哭诉,我们都能感到贩卖黑奴的历史给我们造成的伤痛,但是我们应该利用现有的能力求发展。”

上午女儿先和我一起去学校,我教课时,她就留在我办公室里,然后自己走到法学院去上她的法语课。

大多数学生都来给我看了他们找到的准备做实习题的数据,只有四个学生没来:Ebrima Camara,Mabel Akigbogun,Ebou Mendy和Ebrima (Dalli) Hydara。我把我带来的冈比亚和塞纳加尔数据给了两组学生。一组是Lamin Fatajo,Lamin Jadama和Jainaba Ceesay;另一组是Ebrima Bah,Jainaba Manga,William Gomez和Sulayman Camara。由Aliu Sanneh,Mbaya和Maimuna组成的一组用他们自己找到的婴儿死亡率的数据。Mansata Swaneh和Yusupha Sajo将用失业率、通货膨胀及利息的数据。我又把有关法国的一些数据给了Isatou Barrow和Rohey Jammel。

乌塞努和范内来对我说,给教师们的EViews讲习报告从下星期一改到下星期五。乌塞努又和我谈了一下他自己正在做的一个题目中的问题。

之后,我去法学院接女儿。等待女儿法语课结束时,一个学生顺手从一个腰果树上摘了一个腰果水果给我吃,说,没有毒,可以吃的。我吃后觉得没什么好吃的味道,也没有什么不好吃的味道。我只是感到腰果长得很奇特 —— 腰果是长在其水果下面的外面的。

巴卡里把女儿和我送到天堂酒店。我们见到了Alyssa和牟童。Alyssa加上两名冈比亚大学的学生和约十名我们学校来的学生将一起去詹詹布雷。另外还有两名语言老师Raboucarr Jallow和Awe Ceesay。我把女儿留在那里和其他人一起吃中饭,自己一个人回到了住处。

下午房东约翰太太带着她的司机奥马尔(Omar)和另外一个男人来给我们装了电视。我们可以看全世界的新闻了,还有中国的CCTV。约翰太太又让奥马尔给了我们一大碗熟制的中东小吃拼盘和牛肉,非常好吃,老婆向约翰太太讨教了饭的做法。本来我们上下午各吃一顿饭,这下一连吃了两顿。

晚上快乐营的经理,Therese Abraham,又请大家去山姆巴烧烤店(Samba’s Grill)吃了各种烧烤,有羊肉、猪排、鱼虾,还喝了红酒和可乐。同被邀请的还有比尔,比尔的老婆Debbie和儿子Gabriel,我们学校数学系Sandy Ganzell教授的老婆Maribeth,埃梅克和娅梅。我们直到午夜过后12:30才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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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星期六,女儿给我们发来了一个短信。我让她给我们打电话来汇报一下。她来电话说,她那里比我们这边的海边要热多了,而且也潮湿多了。

今天几乎全天有电,我得以在空调的房间里工作了一天。给埃梅克发了个电子邮件,安排了见她的两个学生的时间。先后给范内和乌塞努发了七个邮件,都是有关下星期给教师做EViews讲习报告时要用到的。

下午太阳落山后和老婆一直走到凯拉巴(Kairaba)超市购物然后乘出租车返回。

这里一美元可以买八个大芒果,味道香美,比美国超市买的好吃许多。从我们住的楼上望出去,每家庭院里都有棵芒果树,上面果实累累。香蕉也很多,绿皮的就可以吃。腰果是长在树上的,结一个象小苹果一样的果子,红里透黄的果子顶上是一个腰果行状的头。小果子也可以吃,但没有多少汁水,有点甜,有点涩。腰果是不能直接吃的,要干了以后炒熟才是可食用的腰果。还有一种橘子大小浑身是刺的果子,女儿买回来试吃过,里面都是核,外面包一层皮,很酸,当地人蘸着糖吃。看来很多水果没有流传开来是有道理的。

今天还用女儿的高级相机给房东家的人照了像:计有她的私人司机奥马尔,私人女厨师科都(Kodou),还有一个年轻的女的叫尼迪娅(Nyada),可能是个亲戚也算是她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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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日星期日是第12天。老婆接到女儿一大早来的一个电话。

我们鼓足勇气乘上一种当地叫“格里格里(gely-gely的)的小面包车去塞雷昆达(Serekunda)集市。这种车大约能坐十个人的样子,售票员都是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只要车上有空位,他就向路上行人兜售。今天早晨人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是去塞雷昆达集市的,每人D8块钱。如果一个乘客坐在另一个乘客的腿上,那就只需要付一个乘客的钱。这种车其破无比,坐在车里,地板是通的,可以见到路面,车门当然是永远关不上的。回来我们乘出租车,要D100块钱。

塞雷昆达集市果然名不虚传,很大,我们没有什么要买的,所以没有走很深。鱼很多,新鲜的鱼上面叮满了苍蝇,大部分是干鱼和烟熏过的鱼。老婆去布店经过讨价还价,得以用D300买了块料子D400买了件裙子。满市场的日用品看样子都是中国制造的,其实裙子和布料也是中国来的。芒果比家门口的还便宜一点,五个D20块钱。一种粉红颜色的坚果,我们没见过,更没吃过。见一位妇女买来掰开就吃,我们也买了两个,每个D3。回来洗干净一吃,非常难吃,据说可强身,打算问问巴卡里这种坚果叫什么名字。我想在集市拍几张相片,遭到几家摊贩的拒绝,只好作罢。

回来的路上,又去拉明的菜摊上买了些蔬菜。拉明这个菜摊看来是我们最喜爱的菜摊了。我们发现美国大使馆的人也到这个菜摊来买菜。最后,我们在几内亚人开的非洲鼓店停下来,给他们拍了几张相片。他们都认识女儿,知道我们是女儿的父母。回到家里,给房东约翰太太和老婆合影照了几张,给奥马尔照了几张,给窗外的风景也着了几张。

今天是我们来后的第二个星期日,也就是一周中当地人可以去海滩的唯一的一天。晚上我们听从女儿的建议去帕尔马·里马海滩(Palma Rima Beach)散步看热闹。果然,通往海滩的街像赶庙会似的,一辆接一辆的面包车,一堆一堆步行的人,都往海滩去。连从来没有多少车的十字路口今天也安排了交警,指挥行人和车辆。

到了海滩,眼睛所及的水里和岸上布满了人,潮水上涨时,沙滩更是拥挤不堪。有踢球的、摔跤的、杂耍的、卖小吃和烧烤的,到处都是。绝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我们两人大概是唯一的外国人老人。女孩子很多,但下水的只有小孩,没有大女孩下水。大女孩在海滩上走来走去,脸上画了浓妆,很多女孩口红只涂下嘴唇,想来这是非洲的风格和新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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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3日星期一早上女儿来电话,他们在回程之中了。

天空的云气渐渐重了,早晨已见不到太阳,只是闷热。预报明天要有雨,雨季来临了。每天早晨晒的衣服到晚上才干,不像以前一会儿就干了。

巴卡里上午10:15来接我去学校。我们在美国大使馆对面发现有一家Photo Express,可以印彩色相片,每张D20。10:40左右到办公室,见了几个学生。大多数学生都已经解决了做一道实习题的数据。这使我感觉不错。

老婆来电话说,女儿在一家咖啡店和新结交的朋友吃了午饭,然后步行回家来了。她比以前更黑了。她去的地方气温高达104度,体感是116度,好在安全回来没有生病。15个人的队伍,一个男孩病了,送去医院查,不是疟疾。

我3:00回到家,听女儿讲述她去詹詹布雷的经历。女儿说6月20日星期五他们吃过午饭,人到齐后,就上了一辆颠簸不堪的车子,一路上看到不少猴面包树(baobab),经过了长满芒果的芒果树的村庄。天黑之后才到达詹詹布雷。坐轮渡从河的南岸到了岛上。他们在黑暗中跌跌爬爬地进了一个河边的营地。大多数人选择睡在船上。她犯了个大错,选择睡在营地里的一个蚊帐里,灼热的空气,使她一身被汗湿透,又透不过气来,整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21日星期六继续乘船前进。两岸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有些从来没有见过。大叶的棕榈树下有很多狒狒(baboons)。他们还在河里看到了两只河马(hippos)。绿色的河水非常安静,河边土地平坦,长满了绿色的植被。有人在河里划着独木舟,还有小孩在靠近岸边的水里游泳。

第三天22日星期日在詹詹布雷参观游览了一番后回到营地。在营地转了转,看到有人坐在船里钓鱼。在船上过夜后,转乘汽车去参观了著名的瓦苏石圈(Wassu stone circle),还参观了一个奶制品厂,一个妇女回收中心,和一个医院。在法拉费尼集市(Farafenni market)吃了午饭。再到渡口过河,到了滕达巴营地(Tendaba camp),他们游泳了一会儿,然后观看了世界杯美国对葡萄牙。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他们回来,她在一家高级咖啡店和Stephanie和Kath吃了午饭。这两人都是马大巴尔的摩县来的研究生,在这里做社会工作。

女儿学会了一点点当地的话:打招呼问候是“salamalekum”,回答是“malekum salaam”。Wolof语问候“你好”是“N’anga def?”回答是“好的,谢谢!”即:“Miangi fi rekk!”或“我很好!”即“I’m in peace — Jama rek”。“是”是“wauw”,“不”是“dedet”。

晚饭前,女儿一个人又去海边走了一趟。几内亚人开的非洲鼓店的人送了女儿一个自制的金贝鼓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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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星期二是在冈比亚的第14天,也就是整整两个星期了。老婆说,我们都没有生病是一大胜利。管住嘴巴,不要吃外面的东西。我们对这里的天气也有所适应。这里的纬度和越南西贡、印度孟买同在北纬14度线上,每天95度的气温应该算正常,到夜晚降到70-80度是我们运气。白天没有空调基本干不了什么事,只能昏昏欲睡。下午五点钟以后阵阵海风吹来,一天的生活才开始。

巴卡里10:15来,我给他看了我在集市上买的粉红色的坚果,问他叫什么,怎么吃。他说叫可乐果(kola nut)。男人向女方家求婚时给未来老丈人的必送礼物,晚辈看望长辈时也可赠送这种坚果作为礼物。

上午10:30到11:30是见学生的办公时间,然后11:30到1:30给他们上课。课毕再给学生开放办公时间。一名叫Kebba Jammeh的学生来,他自我介绍说他刚刚从意大利回来,在那里拿到了硕士学位。

系主任范内来再次和我讨论了我的EViews讲习报告的事。其后我又就此给他发了电子邮件,讲述了我的计划。

把印好的相片分送给了房东、她的司机和厨子。

晚饭后老婆和我在邻里的背街小巷散步了一会儿。女儿独自去海边跑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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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日星期三是第15天

上午10:30到办公室,然后给学生上了第二堂计算机实验课。班上的四个课题组最终形成了:南沙哈拉沙漠国家的婴儿死亡率,冈比亚进出口贸易,冈比亚出生率,以及美国小城镇死亡率。在办公室从1:30工作到2:30。

在Photo Express加印了七张相片,每张D20,算很贵了。回到家里,把其中的六张给了尼迪娅(Nyada)。

下午老婆和我去“来客栈(Come Inn)”餐馆和比尔喝啤酒聊天,谈了各种事情。顺便看了一场世界杯比赛,是阿根廷对尼加拉瓜,很精彩,3比2阿根廷赢了,餐馆里的观众理所当然地都站在尼加拉瓜一边。

巴卡里把女儿接去上法语课。今天的法语课早早就下课了。

晚饭后老婆和我沿着我们住宅周围走了一圈,门前铺了柏油的路,虽然坑坑洼洼,也算上了地图的大路,有路名。房后的小路可以走车,但都是土路,除了红土就是沙子,垃圾堆在路旁。每家有个院子是标配,与邻居家近到可以搭根竹竿晾衣服,但是中间也是有墙隔开。院子里有很高级的楼房,门口铺瓷砖,草坪和喷泉。也有草顶泥墙的屋子,生活水平相差明显。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有一课芒果树,不知道芒果是否有季节,多数树上是硕果累累。芒果一定非常耐旱,我们来了两个星期一滴雨没下,但是芒果树枝繁叶茂,绿树成荫,树下铺一张毯子,妇女们就坐在毯子上喂婴儿奶,祈祷,做针线,其乐融融。

今天早晨女儿自己乘格里格里去塞雷昆达集市走了一趟,给自己买回来五块布,准备做衣裙和包裙。还买了所谓的非洲牙刷,其实就是一根剥了皮的小树枝,剔牙用的。尝了木槿花也称洛神花(hibiscus)做的冰冻比萨普(bissap)饮料。女儿形容格里格里车是四个轮子加上铝板壳子,至少有过20次不同的撞车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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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星期四是第16天,整整一半的时间过去了,还剩下十六天了。

女儿一早就去海边跑了一会儿。然后在丹麦咖啡馆一边喝茶一边上计算机应用软件的网课。咖啡馆的工作人员对她很友好,每次女儿去海边跑步都经过这里,即令她喝完了茶,也让她用他们的Wi-Fi上网。

我上午11:30到1:30上课。一位自称叫伊沙(Isha)的女研究生来对我说,他们下午要给系主任范内办一个欢送会,欢送他七月份去日内瓦。想来他出行之前正值斋月,白天不能吃喝,所以就提前到了今天。我于是给了她D300。欢送会说是1:45在范内的办公室开始,但实际上到了4:15才来了满满一办公室的人。大多数都是研究生,大概也有系里其他人。大家吃喝了一顿,切了一个蛋糕。我尽早离开了,怕的是巴卡里等得不耐烦了。

晚餐我们去了一家叫“非洲厨房(Africa Kitchen)”的餐馆要了两份菜。老婆和女儿一致认为难吃得可拍。我因曾在加纳吃过这些东西,有思想准备,反应没有她们那么强烈。主食一个是芙芙(fufu),一个是捣山药泥(Pounded Yam),两样吃起来没有什么差别,像粘米舂的米糕。菜和鸡肉都用花生酱似的调料做的。女儿说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菜,不仅仅用料不新鲜。鸡和肉都是烧熟了以后放在露天的玻璃柜里,不知放多少天的,没有冰箱,没有任何好吃的味道。由此我们更加感谢房东每个星期送来的饭菜了。老婆说,以后再也不敢吃外面饭店的菜了,她无法想象怎么会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来。

手机中的钱用完了。我问Remi怎么办,Remi请示了娅梅。娅梅说我应该自己往手机里加钱。于是Remi帮我往里面加了D100。

我们打算去一趟首都班珠尔(Banjul)和海边的小镇坦吉(Tanji,或Tanjeh)。比尔因此给娅梅打了电话。娅梅说巴卡里应该开车送我们去这些地方,她说,冈比亚大学和PEACE项目给他付的钱中已经包括了这些活动。然而我的感觉是巴卡里除了愿意送我上下班外,做其他的事都不是很高兴。我们决定星期六还是自己坐车去。为此,我们在拉明菜摊买菜时询问了拉明和马塔(Mata)。马塔可能是拉明的老婆或姐妹。

女儿也感叹在这里对时间的感受很不一样。一半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刚刚到来时的情景回想起来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但同时又觉得是不久前刚刚发生的。女儿又说:这里人们的时间感念也不一样。比如星期三的法语课应该下午四点开始。福斯特女士4:10来到教室,其后半个班的学生稀稀拉拉地陆续走进教室,到4:30才正式开始上课。再比如说去詹詹布雷时,他们乘坐的车和船随时都可能在路边和码头边停下来,他们在烈日下流着汗,但没有人着急。

平时,女儿喜欢在阳台上看过街电影,特别是晚上停电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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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7日星期五早上八点半巴卡里就来把我和女儿送到了学校。女儿先在我办公室里做她的事,然后去上法语课。我定于九点开始在会议室给老师们上课讲习EViews的使用,但拖拖拉拉到了十点才算开始。就坐的有20个人的样子,乌塞努和科巴(Kebba)给我当助手。我们11:30休息,在学校的餐厅吃了午饭。再回会议室来弄到1:30的样子。然后于1:45接了女儿回到住处。

下午房东又送来了一大碗冈比亚饭,有鱼、胡萝卜、山药和小米。我们吃她们的饭比外边任何饭馆的都好吃。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老婆向房东赠送了一盒真丝头巾。

晚饭后女儿独自去海边散步了。老婆和我也到海边去散步。我们碰上两个中国人,是从湖北恩施来的。男的是苗族人,姓曾,女的是土家族人,姓匡。儿女都上大学了,大一和大二。他们先在广州打工,香港老板带他们到这里来,还是打工。二三年只回家一次,每个星期可以给孩子们打一次电话。在这做日用品生意,市场上的布匹,日用品都是国货,有些像洗衣粉之类的连英文都没有,倒是方便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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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星期六是第18天,第三个周末,也是第四次停水。水来了一小会儿,然后全天就没有水了。

今天一早起来去班珠尔,冈比亚首都。虽然早就听说班珠尔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到一个国家若不去首都,不看看博物馆似乎说不过去。首都班珠尔原来是冈比亚河口的一个岛。1806年英国租用这个岛,建立军营,用来检查冈比亚河口来往的船只,执行英国废除贩卖黑奴法。驻扎这里的军人有些是曾经违法乱纪后被贬罚到西非来的,从开始的30名军人,逐年增多。随着商人和移民的加入,有了第一个教堂,第一所学校。到现在这个二百多年的城市有居民35000,是非洲唯一的首都人口从45000下降到35000的。下降的原因第一是交通不便,因为原来是个岛,现在与大陆相连的唯一通道是一条人工修建的公路,这条公路起到水坝的作用阻挡海潮入侵。

我们此前向卖菜的拉明和马塔打听好了路径,决定乘大家都乘的格里格里去。我们早上九点离家,先步行到拉明和马塔的菜摊等汽车去班珠尔。来了几辆都挤满了人。拉明和马塔帮我们叫到一辆出租车到班珠尔的郊区西菲尔德(Westfield)。下车后司机告诉我们到哪儿去上汽车去班珠尔。我们又上了一辆格里格里,总算到了班珠尔的汽车总站。

我们一走出车站就被两个无赖缠住。第一扮演一个“犯罪份子”的角色,第二个扮演“保安”的角色。“犯罪份子”先上来纠缠,然后“保安”来营救我们,把“犯罪分子”赶走,并告诉我们那个人是扒手,被关了七年刚出来。而他自己是管理市场治安的,要我们跟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想尽办法,无法摆脱这两个无赖。环顾左右前后,也看不到任何人可以来解救我们。初来乍到,我没办法给自己定位,不知道我们在城市的什么地方,也不敢拿出地图来慢慢研究。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来冈比亚两个多星期了,第一次感到非常不安全。万般无奈之际,一位显然是受过教育的妇女看到了我们的窘境,她大概也早就认识这两个泼皮无赖。她对我们说,国家博物馆就在广场的斜对面。直到我们三人脚都踏进了博物馆的院子,我们才算甩掉了他们。

国家博物馆奇小无比,门票每人D50。几件房屋,没有多少展品。听说还是比尔和我们学校来的学生帮他们弄的。女儿买了一副耳环,我断定她被敲了竹杠。我们买了三张明信片。

这时,我才定下神来,拿出地图来定了位。我们所在小广场就是所谓的独立广场,也叫3月22日广场。弄清楚了去当地最著名的阿尔伯特市场(Albert Market)的方向和路径。但那儿的摊贩们不让我们照相,我们走了一小会儿,深信没什么可看可买的,就悻悻离开了。

我们然后走到纳尔逊·曼德拉街(Nelson Mandela street),找到了旅游书上推荐的一家黎巴嫩餐馆叫阿里巴巴(Ali Baba),看了一眼就决定不在那里吃饭了。

说来世界很小,这里的世界更小。我们又碰上了红梅餐厅的林老板。他正忙着办事,我们握了握手,谢了谢他上次送我们的蔬菜就告别了。

首都没给我们留下一丝一毫的好感。去首都的公路两旁多是沼泽地不能居住。居住面积有限,商业无发展空间,只有政府机构驻扎在那里。城市发展和管理都级差,虽然可能比四十年前已经好了很多。路面的阴沟都被砖盖住了,但到处都是脏乱差。

返程我们顺利乘上了一辆格里格里直接就到了塞雷昆达集市,一位善良的老人指明我们上了另一辆格里格里,一直开到了我们的家门口。

回到家里,三个人都是一身臭汗,但没有水冲澡。我们总算发现一楼可以用桶接到一点水提上楼来·。

下午,房东的女厨子科都(Kodou)做完事后带女儿去了一家科罗里大路边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家奇小无比没挂牌子的裁缝铺子,科都帮女儿和裁缝定下价格,女儿用自己买的布料很快就做成了两条包裙。

晚上,林老板又给我们送来了一口袋珍贵无比的蔬菜。我们在街斜对门三姐妹做饭的卓科非洲饭菜肴馆(Joko’s African Food)买了两个菜,鸡和牛脚,D75 + D50 = D125,很好吃。等待拿菜时,看了几分钟世界杯,是巴西对智利。

女儿认识了住在隔壁的一群十六十七岁的同龄男孩子。他们都来自塞拉利昂的一个足球队。他们在冈比亚稍停训练后将去佛得角(Cape Verde),葡萄牙和西班牙。他们五、六、七年前就离开了家,每天早上五点和下午日落之后都是训练。对他们来说足球就是他们人生的一切。他们的每个人都怀揣着一个梦想,将来能挣大钱寄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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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9日星期日是第19天。斋月今天开始了,早晨一起来就发现街上格外安静。我们厨房窗对面院子里一个小伙子,从早晨7点开始就手捧可兰经诵读,念念有词,直到晚上日落之后都没离开,只是太阳晒到他了的时候,他挪到阴凉的墙根下,热了就在水龙头下冲冲脚。可兰经的大小和我们的红宝书差不多,我们那时读红宝书可没有这种劲头,不吃不喝十二个小时。

女儿一大早就独自去海边跑了一趟。然后又和三、四个隔壁的足球男孩去了一趟海边。老婆和我乘格里格里也去了海边,海滩上因为是斋月而空旷无人,我们也没有找到女儿。她在这一带认识了许多人,从海滩路边站岗的士兵到十字路口的交警,从卖菜的小贩到打鼓的乐师,从出租车司机到踢足球的队员,人人都知道她,所以也知道我们是她的父母。她学会了几句当地人打招呼的话,和人一说,那些卖布的和做衣服的裁缝都不再坑她。眼看着她长大了,完全听不进我们的话。

回家后老婆读了林老板老婆“知了”写的”西非散记”,我观看了世界杯比赛,墨西哥对荷兰。女儿后来在“非洲厨房”做完了计算机应用网课的项目。晚饭后老婆还和开拔火罐的邻居杨女士聊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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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0日星期一早晨阴天,云气重,并下了十分钟的雨。这是我们来后半个多月第一场雨。书上介绍这里六月到八月是雨季。房东约翰太太说雨季越来越迟了。我们盼望下雨,但一旦进入雨季就会天天下雨,那时一定会怀念现在炎热的大晴天了。夜里电闪雷鸣,又下了一点雨,空气中湿度很大,好在来电了,可以在空调房间里睡觉。晚上街旁的酒吧早早地关门,街上人也少了,大概是因为斋月,一天没吃没喝的人精力有限吧。

巴卡里 9:30来接了我去学校。我在办公室里做了一小时的事,11名学生交了报告#2,5名学生提出了延期的要求,4名学生什么动静也没有。我看了一下他们写的报告,都很差。显然,他们从来没有为一个项目的课题做过文献搜索、收集和分析。

继续上个星期五给教师们的EViews的应用讲习课,但只来了不到十个人的样子。定于10点开始的,拖到11点之后才勉强开始,到1点过了一点就结束了。中间还休息了一下。大家过斋月,没吃没喝的,又热又饿,一个个无精打采。乌塞努给我送来了一盒饭菜,我在办公室里吃了。一个女学生来,向我讨了一点水喝。她说,她渴极了,真主至大,真主一定可以理解和原谅她的。巴卡里告诉我18岁以下的斋月时无需禁食。听说运动员也可以免禁食。

近3:00离办公室回家。巴卡里把女儿送去上法语课,本该7点下课的,大家没力气,6点就下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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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星期二,风向变了,以前都是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今天是从东南方向吹来,这大概就是雨季风。

巴卡里10:00来接我去学校。我课前课后都在办公室见学生。离开学校时给巴卡里及他的丰田路虎卫士(Toyota Land Rover Defender)照了几张相片。

女儿上午去丹麦咖啡馆,回来的路上决定不去海边而是沿科罗里大道去反方向的塞内冈比亚(Senegambia),俗称“大转盘”。

晚饭后,按惯例,老婆和我散步,女儿独自出去走了一圈。我们又碰上一个中国人,是从湖北孝感来的。来卖太阳能板,已经来了三年了。老婆说:非洲真是应该大力发展太阳能。冈比亚这个小国家没有资源,只有太阳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老百姓烧饭用碳,到处都是卖碳的,而碳是用木头烧的,木头越来越少。原来非洲这里是绿色的大森林,现在人为伐木,绿色少了,沙漠化在所难免,这也可能是雨季姗姗来迟的原因之一。但是太阳能的问题是太贵,消费不起。

今晚虽然有电,但女儿说,她已经习惯于在烛光下淋浴了,所以洗澡时还是关掉了灯,点燃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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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星期三是在冈比亚第22天,还剩十天了。老婆说,快要回家了,开始倒计时吧!

巴卡里10:00来送我去办公室。10:00到11:30在办公室见学生,一人之外,所有学生的#3报告都没有做好,只好延迟开始上计算机实验课的时间。实验课是教他们如何写#4报告。他们个个都因斋月没吃没喝而显得精疲力竭。课后我又在办公室见他们直到3:00。

上午老婆和女儿去 巴考(Bakau)玩。老婆说:她们先乘车到交通信号灯(Intertraffic Light)那里,然后转车到巴考,下车以后走向鳄鱼池。在非常破旧的街巷里穿行约一公里,路上一边是污水沟,沟里黑腐的颜色散发着恶臭。每个巷口有个水龙头,居民在龙头下洗衣打水。这里的房子看不见院墙了,只是用破铁皮围着。

鳄鱼池门票每人D50,入口处的展览馆有四间小圆房子,布置有条有理,展品也多,看来下了一番工夫,她们两都觉得比首都国家博物馆要好。进去看到的鳄鱼池非常小,水面长满了青苔绿萍,岸边趴着几只鳄鱼,旅游书上说这里有七十多只,她们没看到。领路的小孩说每星期五鳄鱼都会出来。

从鳄鱼池出来她们就被一个小孩缠住,要带她们看鱼码头和熏鱼、晒鱼干的地方。由于没有冷冻设备,这里从海上打捞的鱼多是用盐腌了以后晒干,或用烟熏后晒干,这样可以延长鱼的储藏时间。海边木头架子上摆满了鱼,鱼身上爬满了苍蝇,黑区区一片。

小男孩像职业导游似的给她们指认水边总统的一个行宫。他说总统有四个老婆,每个老婆都有一栋房子,他一一指给他们看了。一边是总统和他四个老婆的官邸,一边是贫民窟,两极分化自不待言。但是老百姓的性情很温顺。

下午女儿独自去了一趟海边。我给女厨子科都(Kodou),女管家尼迪娅(Nyada),司机奥马尔(Omar),还有约翰太太的孙子亚伯拉罕(Abraham)又拍了些相片。邻居后院的男孩子还依然在树荫下念念有词,这已是斋月第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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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日星期四来上课的学生没几个人,但他们是最想从我这里学点东西的学生,所以课堂上的课进行得非常好。课毕,在办公室工作了一会儿,阅读了学生交上来的#3报告。

司机巴卡里斋月中比平时祈祷要认真多了。一天五次准时祈祷,下午回家的路上还买好了面包,准备日落开戒后一家人吃。

在斜对门的卓科(Joko’s,)买了两份菜,这次做得不太好。晚饭后和老婆散步,找了一条比较干净的小巷子,可以走到拉明和马塔的菜摊。路上看到了三四棵猴面包树(Baobab),是非洲特有的,有三人合抱那么粗,说不出多少年历史,二三百年总是有的。当地人拿出一颗猴面包树果实送给我们,这种树的叶子可以当菜,果实里白色的瓤可以吃,稍微有点酸甜。当地人取出白色的瓤泡水当饮料,还可以酿酒。籽里的核还可以吃,总之浑身都是宝。

今天总算正正经经地下了一场雨,但不是那种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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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4日星期五,夜来雷声滚滚。早晨刚吃过早饭,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干脆利落,是马季的相声中的那种非洲的倾缸大雨。门前的街道顿时像条小河似的,好在离海不远,水都往海里流。小孩们就在雨中戏耍,这是今年雨季的开场戏。女儿说,她真想去海边看看,大雨中的大海是什么样子。不一会,雨过天晴,街上又恢复了车来车往的繁忙景象。正午的热由干热变成湿热,感觉皮肤总是湿漉漉的,恨不得把皮脱下来拧干,然后挂起来。

巴卡里来把我和女儿送到学校。我先在办公室工作了一小时。四个小组都分别完成了他们的所有报告。女儿是来上最后一堂法语课的。她下星期一是考试。我1:20去法学院接到女儿,因正值巴卡里祈祷之时,我们只好回到办公室等他祈祷完毕后送我们回家。

下午我们一家三口去天堂酒店参加比尔和娅梅的大聚会庆祝斋月和七月四号美国独立节。二十多名美国学生和老师和二十多名当地老师和学生都穿着非洲节日盛装,非常漂亮。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穿着平常衣服。多数美国师生这个星期天就离开了,所以利用这个机会表示感谢,同时也是与大家告别。贾(Jah)先生代表第一副校长卡(Kah)教授发表了演说。

到了太阳落山开戒能吃能喝时,与会的一整天没吃没喝的穆斯林们一拥而上把摆出来的点心饮料一抢而空,我们什么也没有吃到。想来我们从早到现在本来也一口没少吃,所以理该如此。然后是坐下来的晚餐,我们自觉排在队伍最后,让别人先吃。看了饭厅里很不清楚的电视,转播的是世界杯巴西队对哥伦比亚队。

然后乘格里格里回到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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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5日星期六是第四个周末,在冈比亚的第25天。

早上我们不到十点就出门,乘出租车先到“大转盘(Turn Table)”然后转乘格里格里去坦吉(Tanji)。我们游转了渔村鱼市。还有一个很大的蔬菜市场。很多人等在海滩上,要等到下午渔船才回来。渔船是木头造的,很原始,没有帆,只有一个马达,走不了多远,据说顶多十公里。船倒是油漆涂上了很多颜色,几只在海滩上停留的船只给海滩增添了色彩,渔民在船上整理渔网。海滩看上去很平坦,没有深水码头,渔船上岸就靠绳子拉着,满地都是死鱼。

我们再乘上格里格里,中午十二点前回到了住处。

向比尔问起从美国往这里寄包裹的事。他回答说,所有从美国来的包裹都要被拆开检查,稍稍值钱的东西都要收高额关税。

晚饭后,女儿一人去海边。我和老婆也去了海边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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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6日星期日是在冈比亚的第26天,离回美国只剩下一个星期了。今天奇迹般地全天没有停电。所以我把自己关在空调屋里一整天,批改学生交上来的报告#4。今天虽然有水有电,却没有了煤气。老婆将此告之房东约翰太太。她的私人司机奥马尔(Omar)换了一桶新的煤气罐来。

老婆为西拉(Sillah)和娅梅(Yamai)准备好了告别时的礼物。老婆说,街对面的小店真便民,鸡蛋可以一个一个地买,食用油可以一汤匙一汤匙地买。但她感概这个不缺粮食的非洲国家却很浪费。她每天都可见房东家把昨晚吃剩的东西倒掉,那些食品够一家人一顿饭呢。比我们还浪费,我们从来没有把食品丢掉。

下午女儿一个人去塞雷昆达集市找了一家裁缝店给自己做了一身冈比亚的紧身衣服和裙子。她和几个隔壁的同龄足球男孩交上了朋友。他们隔着阳台说话,还一起去海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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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7日星期一是第27天。

巴卡里9:10把我和女儿送到学校。我给学生讲如何做文献查询搜索和分析。女儿下午1:00去上最后一堂法语课,是期末考试。考后女儿说,她左右两边的同学都在作弊。她说她没学到多少法语,最多也就是在海滩上碰到塞纳加尔人的时候用法语问候一下。但是这次学习法语使她认识到学习外语的重要性。班上的同学平时说的都是沃洛夫(Wolof)话,再不时转成说英语。

我们1:30就离开学校了。回家途中,我们去了冈比亚邮局(Gampost),女儿给她的同学和朋友寄了三封信。

女儿自己去了塞雷昆达集市两次去取裁缝给她做的衣服和裙子。第一趟少带了D100块钱。

老婆和我到蔬菜摊去买菜,又碰上了林老板。他带我们去他的餐馆坐下来聊天。我们要了他的电子邮箱地址和微信地址。他叫林兆文,网名叫寂寞林。我也把我的联系方式都给了他。在场的小杨和我互试了一下,确认了所有通讯地址都准确无误。林老板写一笔好字,他的餐馆内部装修也很有品味,比外部的招牌强很多。每次见到他,他都送我们东西,这次又送我们一大包辣木籽。据说这个东西在广东很流行,3块人民币一颗。这个种子很神奇,拨开皮吃中间白色的仁,有点儿苦,苦中又有点甜,神奇的是吃完仁以后喝白水,每口水都像是糖水。连喝两杯水嘴里的甜味不减。林老板指给我们看街旁的辣木树,并折下树叶给我们,告诉我们树叶可以炒了吃,像香椿一样和鸡蛋炒。西非这种野生的能吃的东西太多了,现在是芒果季节,以后是香蕉、芋薯,一年四季不断生长,不会饿肚子。西非比北非和东非土地好,植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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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星期二是在冈比亚的第28天。

巴卡里10:00来接我。他看上去颇为高兴。大概是因为娅梅说要额外再给他一些钱。我给西拉打了个电话,请他帮我们办一下签证延期的事。他来取了我们的护照,下午就办好了把护照还给了我。我也给娅梅打了个电话,谈星期六离返的事。在课堂上我给学生讲了如何制作幻灯片、作学术报告和写学术文章,以及要求他们写的最后的报告#5应该怎么写。课毕,在办公室办公了一会儿。

女儿独个儿去萨内·门特雷(Sanneh Menterey)玩。她说,那是个圣地,有一个很大的猴面包树,一口井,一个清真寺,一棵古老的树和一间祈祷用的房子。四处都是红土,离海边不远。回来的路上她又去了一趟塞雷昆达的裁缝那里把衣服裙子修改了一下,使它们更合身些。

我们去丹麦咖啡厅吃了晚饭。我要了冈比亚的国菜 —— 花生酱炖牛肉(domoda),老婆要了另一个西非著名的洋葱炖鱼(yassa),女儿要的是炖鸡。这算是我们将要离开冈比亚前一顿比较正式的晚餐,价钱不菲,味道十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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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日星期三开始作离返的计划。

我和巴卡里谈了我们星期五想去布雷费特(Brefet)和访问他在布威阿姆(Bwiam)的老家,也就是他母亲的家。他听了很兴奋,给他母亲打了电话。他的一个七岁的儿子在这里和他过,其他孩子和他老婆都和他母亲一起在老家。他先说要安排我们去村子里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后来大概因为斋月饭馆中午不开门改成了他老婆给我们烧一顿中饭。

我给学生上了最后一堂计算机实验课,然后在办公室办公。

女儿去丹麦咖啡馆一边喝茶,一边做她计算机应用软件网课的作业。她和那里一个叫埃马纽埃尔(Emmanuel)的服务员已经认识了,有了点老顾客的感觉。每当阳光照到她时,埃马纽埃尔就来提醒她换个地方坐。

晚上老婆和我去海边散步,遇到一个中国来的小伙子,叫小薛,福建人。他和其他几个中国人是到这里来弄珍贵木材的。他说,最受欢迎的是黄花梨木。他说虽然政府禁止砍伐红木和黄花梨木,但是和政府作对的塞纳加尔叛军不管这一套,他们只要给钱就砍伐。木材大部分从塞内加尔运来,都是长了几百年的成才木。很可惜,非洲不就是这样变成沙漠了吗。

女儿去几内亚人开的非洲鼓店铺,他们教了她几句几内亚人说的苏苏(Susu)话。

老婆对当地交通很有感触,她说:好像全世界最破的二手车都送到冈比亚来了,满街跑的出租车和面包车都是破烂不堪的。出租车稍微好一点,格里格里是小面包车,大的能坐二十人,小的十五人,外加司机和售票员。售票员多是些十几岁的男孩子,经常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招呼客人。门都是用一根绳子拉着,要么关不上,要么会掉下来。挡风玻璃几乎没有见过有完整的,伤痕累累,只是还没有破碎下来。车身坑坑洼洼,里外就一层铁皮,外面撞凹进去,就从里面一锤捶打出来。颜色更是五花八门,不管是什么车,只要能凑成车厢就行了。人挤人坐在里面,有的人为了省钱,两个成年人合买一张票,一个人就坐在另一个人腿上,也是允许的,没有人抱怨。出租车的条件好得多,价钱要贵十倍。别看车破,整个交通系统就靠它了。不论那条街边,你只要一站,不要两分钟就会有车向你驶来,只要是在行车路上,你说哪停就停。售票员还帮乘客抱小孩,将货物举到头顶,服务态度可心。市场经济真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把这个国家的交通系统给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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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0日星期四是在冈比亚的第30天。

今天是最后一次给学生上课,内容是四组学生分别报告他们做的课题项目。他们做报告时,我给它们照了不少相片。最后乌塞努给我和全班同学合影了一下。五、六个学生没来。我给女儿的法语老师福斯特女士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女儿的成绩。

其后,学生们凑够了钱,由女学生贾伊纳巴·芒加(Jainaba Manga)开她的SUV,带着我、乌塞努和学校办公室的Remi一起去塞雷昆达集市给我买了两件有冈比亚特色的T恤。正好碰上了瓢泼大雨,每个人都淋的全身湿透了。

巴卡里把我送回家。他让我给他母亲买一袋大米。我给了他D1150买汽油。

老婆和女儿去阿布科自然保护区(Abuko Nature Reserve)玩了一趟。公园不大,收留了一些被遗弃的猴子和狈。给狈喂一只死羊吃,四只狈分食。另外还招引来了十几只秃头老鹰,等着狈的残羹剩饭。猴子大概是以前被人训练过专门偷东西的,关在笼子里还把手伸到人的书包口袋里掏东西。

今天又一次拉肚子。记得有天晚上我回家时,正碰上所有仆人们蹲在院子里围成一圈在吃晚饭,正中间是一个中国制造的搪瓷脸盆,里面放着菜,每人身边的水泥地上放着面包。没有餐具,用手去撕面包,用手去盆中捞菜送进嘴里,个个吃得香喷喷。他们邀请我加入。按我的性格,这本该是我最喜爱做的事。但想到我那个不争气的肚子,只好婉言谢绝了。

女儿一人出去走了一圈。我和老婆没有到外面散步,在家忙着打行李。

女儿回来后在阳台上和邻居阳台上的踢球的男孩交谈了一会儿,教了他们几句西班牙话,以便他们去西班牙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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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1日星期五是第31天。女儿一大早去海边跑步了一圈。

我花了D1150块钱在对门我们最喜爱的一家小店里买了50 公斤的大米。小店的主人叫伊格雷萨(Iglesa)。

今天去了司机巴卡里的老家,他家离我们住的城市一百多公里,算是内地乡下,但是有高速公路直达。这条高速公路是五年前修好的,算是冈比亚最好的公路。早上九点,巴卡里带着他的一个叫塞尼(Sainy)的儿子来接到我们,9:10出发。巴卡里和他儿子都穿上了节日的衣服。我穿上了学生给我买的冈比亚T恤,女儿穿上她刚做好的裹裙。

我们经过了冈比亚大学在Brikama的老校区,然后经过了Mandina Ba,Kuloro和Pirang。我们通过新Faraba Banta校区时,巴卡里告诉我们房东约翰太太就在这里上班。其后我们经过了Sotokoi、Kafuta、Bulok、Bajana/Baijanaa和Sutu-Sinjang等地,到达了Besse(或Bessi),我们在巴卡里老婆同父异母的妹妹家停了一会儿。她叫阿依达(Aida),给了巴卡里一大口袋的芒果。我们又去了隔着几个房子巴卡里老婆的母亲的家,但没人在家。

老婆说,如果中国农民能来到这里一定很高兴,大面积的土地荒芜着,土是红色的沙土,但是植被茂盛,长满了树木和草。牛羊都散养着,在高速公路上来往穿行。公路边堆着芒果和木柴,过路的车随时可以停下来买。木柴是用来烧饭的,像我们的房东家,虽然有煤气,也还是用木柴在院子里烧饭,这个国家不缺木材。但这样烧下去,也令人担忧。

不久,我们离开高速公路上了土路开到了布雷费特(Brefet)。这里是冈比亚河支流的一个码头,早年英国人修建的。当时是为了和英国军事基地詹姆斯(James)岛相对应。现在码头边有座旅馆,旅游旺季时有人来住。我们在码头上看到几个人正在做木头船,还是那种原始的独木舟。

我们离开布雷费特往布威阿姆(Bwiam)方向走去,经过了Somita、Kabokorr、Killy、Sibanor、Battabut-Kantora、Gebangarr和Kambong,最后到达了布威阿姆(Bwiam)。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在土路上往冈比亚河的一个支流滨塘河(Bintang Bolon)开,最后到达了巴卡里母亲住的村子。

巴卡里家人丁兴旺,我们的车子一进村,就被15个左右的一群男孩子围追着叫到“外国人(tubab)!外国人!”院子里二三十个男孩子女孩子,有的是巴卡里家的,有的可能是亲戚或邻居家的;年幼的小孩子睁着大眼睛流着鼻涕,我们和他们没法交流 —— 他们都不会英文,我们最终也没分清哪个是他自己的孩子。我们带来的糖不够分。女儿想得周到,她带来了一把彩色铅笔和一些纸分给孩子们,很受欢迎,孩子们马上就趴在地上画起来了。

院子里有一棵大树,一口井,也有自来水,还有菜园,养了鸡和羊。院子里有一间泥巴盖的土屋子厨房,烧饭用柴锅。正房是一排平房分成三间,分别住着他母亲,他老婆滨图(Bintou)和五个孩子,以及他兄弟媳妇卡蒂(Kaddy)和三个孩子。每间又分里外两屋和一个后院,后院大概是供大小便用的。我们给他母亲送了50公斤的大米、方便面和蜡烛,给几个妇女和大些的女孩赠送了真丝头巾。

其后,巴卡里开车带老婆和我去滨塘河边玩,一群小孩也挤上了车。河很漂亮,一个人正站在岸边往河里撒网捕鱼。女儿没跟我们去河边,她留下来跟着卡蒂一起学做饭,学会了做冈比亚顿饭(domoda)的全过程:把洋葱剥了皮放在研钵里用研杵捣烂,然后把鸡块炸好后和捣烂的洋葱和西红柿酱放在一起,用花生酱稀释后慢炖。

正值斋月,除小孩子外他们成年人都不吃不喝,但我们例外。他们在一间房子里为我们安排了电风扇,还提供了饮用的冰水。

巴卡里和他母亲去清真寺参加了一个葬礼。我们午饭后坐在院子的树荫下看孩子们玩耍。还和卡蒂和滨图聊了聊天。卡蒂的丈夫在委内瑞拉留学学医,已经离开家五年了,明年将学成回来。

巴卡里和他母亲参加葬礼回来后,我们就和他们告别了。我们虽然什么事也没做,但感到疲惫不堪。归途中又在Besse (Bessi)停了一会儿,拜访了滨图的母亲,也见到了滨图的父亲。最后又在阿依达家停了一会,见到了滨图父亲的另外一个老婆。

下午 5:10左右回到我们的住处。回来后,女儿和隔壁的那批足球少年到海边玩了一下。

晚上,我把我们多余的一些卫生用品送给了邻居开拔火罐诊所的杨女士。正碰上外面下瓢泼大雨。杨女士给我详细讲述了她一生的故事,非常曲折精彩,很长很长。我知道我写贯了简短的日记,不会有耐心全部写下她的故事的,所以回来后详细转述给了老婆,希望她能写下来。谁知她归心似箭,一个字也没写。现在她和我的记忆里只留下了一些碎片,以后有劲头时只好胡编一下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了。

***

7月12日星期六是我们在冈比亚第32天,也是最后一天。

女儿昨晚就提出要再和隔壁那些踢足球的出去玩一次,我说最好不要了,今天她决定取消了。她到那个几内亚人开的非洲鼓店花了D600买了一个玩具鼓。

我们把行李全部打好了。到对门的外汇兑换铺子把剩余的冈比亚钱换成了美元。

研究生伊莎·贾贝(Isha Jabe)昨晚就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礼物给我,今早又打了两次电话。然后她和乌塞努带着伊莎的一个朋友叫萨努·贾尔朱塞(Sanu Jarjusey)的来见我。后者是医学院学生正在寻找去美国学习四到六个星期的机会。乌塞努带来了女儿法语课的成绩单和一份我教授的全班人的名单。

巴卡里和娅梅4:20左右来我们住处。我把娅梅借给我的东西都还给了她,还送了她一条真丝头巾。娅梅给了我几个大信封托我带给比尔。我们又给了巴卡里D1000块钱。

巴卡里和娅迈把我们送到机场,在机场我们彼此说了再见。飞往布鲁塞尔的班机没到预定的下午7:45起飞时间就提早起飞了。

女儿描写道:“飞机起飞了 —— 有红色的道路、村庄、房屋,然后是大西洋海岸、宽阔的沙滩、和我最近拥抱的海浪。经过海岸,海洋变成了天空,没有地平线,同样熟悉的灰紫色,以及从淡蓝色和夕阳粉色的云层中洒落的金色空气。”

从冈比亚回美国之后

飞机提早到达了塞纳贾尔首都达喀尔,但等候了很长时间才再起飞飞往布鲁塞尔。翌日,7月13日星期日正点到达。在候机室里遇到了15名来自河北一所不知名的高校的年轻人,他们是路过这里去几内亚工作的,还有另外三个中国人也是路过这里将去利比里亚工作的。和他们分别聊了聊。然后换乘飞往纽约JFK的班机并于下午12:45分正点到达。一番长时间的等待之后终于拿到了预定租赁的车并于3:15离机场,晚9点回到了南马州阔别了五个星期的温馨的家。

不久,老婆撰写了她的第36篇记录我们一家三口出国的游记,题为“冈比亚四星期半”。

受此行影响最大的应该是17岁的女儿。她正在摸索人生的意义。摸索自己这辈子想做什么。她出生在美国,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下成长。此行让她接触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人,和完全不同的文化。女儿有意识地记下了每时每刻的所见所闻和心中的感想,也有意识地在磨砺她自己的写作能力。

7月25日冈比亚大学商学与公共管理学院院长给我来了一封感谢信。我把7月11日拜访司机巴卡里老家时的相片用电子邮件发给了巴卡里。另外,和一位名叫迈穆娜·贾尔朱(Maimuna Jarju)的学生用电子邮件通讯了几次,2015元旦收到了一张贺年片后就失去了联系。

2015年春,我们把红梅餐馆林老板给我们的辣木籽种在盆里,很快就发芽长成了树苗。到了冬季来临的时候,我们就把几棵树苗搬进了屋里。可是没几年它们就长到了天花板那么高了。由于没有什么特殊的观赏性,我们就放弃了。

2015年秋,女儿就离家上大学,从此远走高飞了。我们一家三口从女儿一岁多起去了三、四十个国家,还有美国和中国各地,总算安全收官了。回想起来,这个收官之旅,各种风险是非常大的。

我在这个学校教书教了20多年,但始终是个局外人。学校中大大小小的事我都不关心。本以为我们这样一个无名小学校能有这样的非洲项目真是值得全校师生无比骄傲,特别是比尔兢兢业业万分操劳的冈比亚项目正在大放光彩,我们系里的Andy Kozak教授和Amy Henderson教授都在计划着2015年夏天追随我的脚步也去冈比亚教书。我怎么也不会想到,2014年7月1日刚刚上任的新校长于2015年6月20日给全校师生员工发了一个电子邮件,决定暂停冈比亚的项目,并设专门的工作小组去审核和评估该项目。2015年10月8日该小组提交了审核评估报告。2015年11月16日代理院长给全校教职工发邮件宣布学校决定停止冈比亚项目。

消息一出,全校哗然。特别是我们几个社会科学系里的教授们,很多人都惊讶不已。在我看来,凭我在中国的经历,这个决定显然是在审核评估之前就做出了。校长的邮件、工作小组的审核评估报告和代理院长的邮件中列举的原因,在我看来都很虚弱。我更痛恨那些诸如“广泛征求意见之后”之类的陈词滥调 —— 没人来向我征求过意见。我一气之下,给全校教师发了一个邮件,要求学校召开全校公开听证会,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代理院长给我回复说,最终决定已经由校执行会做出了。

按我20多年来对比尔的了解,他是个非常中肯平和的人,业务和做人上都无可挑剔。按说他在学校里应该没有人和他过不去。但我也知道,不论哪个地方,都有一两个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这世界上要办成一件事是多么的不容易,要毁掉一件事又是多么的简单!

再说我们走后的冈比亚。

2016年年底贾梅总统在全国大选中被阿达玛·巴罗(Adama Barrow)击败。这位1994年通过一场没有流血的政变夺取了政权的贾梅总统,做了22年的独裁者,一开始拒绝接受选举结果,但终于在区域和国际压力下于2017年流亡到赤道几内亚去了。国际舆论一般认为巴罗政府开启了冈比亚向民主过渡的新时代。

如今,冈比亚人口已增长至近三百万;其中穆斯林占人口的90%,基督徒9%,和睦相处。人的预期寿命增长到男65岁女67岁。人均收入从2014年我们在冈比亚时的500-600美元,增长到2024年的750美元。

冈比亚无疑是一个贫穷的国家,但是我们目睹了那里的老百姓吃得很好穿得也很好,说“丰衣足食”毫不为过。2014年我们在冈比亚时,虽是生活在一个独裁者的统治之下,但我们感到老百姓都生活在自由幸福之中。那里没有政治运动,没有党支部、居委会,没有无孔不入的政治宣传和令人窒息的言论控制,没有强制的反人类的“思想改造”,没有卖狗皮膏药的政治骗子鼓吹和兜售“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永恒真理,没有计划经济,没有愚昧造成的大饥荒,等等,等等。一个独裁者通过不流血的政变上台,最后以接受民主选举的结果下台,不能算是个太坏的独裁者。

老婆谈了她对冈比亚的看法。按她的观察和阅读的有关材料,她认为冈比亚在非洲国家中政治相对稳定,从65年到2014年,只换了两届总统。第一任总统是受过英国教育的兽医,独立以后前十五年使国家经济取得了年平均10%的增长。主要是吸引欧洲旅游客。八十年代以后他的政府贪腐厉害,1981年7月30日曾发生一场不成功的军事政变,死了近五百人。后来在邻国塞内加尔国家军队的帮助下,政变得以平息。1994年7月22日又发生一场政变。这次政变是由29岁的陆军上尉贾梅领导的。他曾经在利比亚卡扎菲的军队里受训,政变后24小时就成功控制了国家局势,而且颇得人心,没有死伤,没有打仗。政变以后两年,他举行民主投票选举,他的得票率达到56%,当了总统。

从94年到2014又是二十年过去了,总统显然做了些好事,增加了旅游收入,建立了学校,免费给全国女孩子上学,给面包补贴到人人都能买的起。但同时作为独裁者,他打压反对派,限制言论自由,暗杀持不同政见报社记者。他还做一些可笑的事,例如他喜欢头衔,不满足于总统的头衔,给自己平白无故地加上教授、大学校长头衔。冈比亚唯一的大学校长是国家总统,副校长才是真正管事的。他2007年称他发明了治疗艾滋病的药,当联合国卫生组织有关人员指出这种药不过是草药,没有科学依据後,他把联合国有关人员驱逐出境。另外,他最近宣布男女同性恋的人24小时要离境,否则就要砍头。2014年我们在冈比亚时又是大选年,总统只有49岁,街上到处可见他的头像。

至于我自己,2016年9月1日,在学校工作年满25年的那天,我就退休了。

转眼之间,我已是80岁的老人了。青少年时幻想着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似乎只是不久前的事情。2015年我在给老婆的三十多篇游记集的“跋”里新编了一个井底之蛙的故事。说的是那只被地面上的动物们嘲弄的井底之蛙,他终于费尽心思和气力,从井底爬了出来。之后去了世界上很多地方,吃到了很多好吃的,玩到了很多好玩的,看到了各种不同的文化,接触到了各种不同的人。后来老了,也玩累了,就又爬进了一个井底。他发现这井底温暖,安全,很满足于坐井观天:欣赏井口的蓝天,白云,阴雨或冰雪,白天的太阳和夜空的星星和月亮,回味着那些在井外的旧日时光。

大汉唐 发表评论于
有趣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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