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三十二章(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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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弟三十二章(5-6)
第五节:
成局长,说到这,真有件事得请教。苗贵诚明白了成功的话,也就够意思了。成功等于给了一个保证,别捅破天都能出手。如果自己啥都弄不明白,不卖西药一样是招灾惹祸。
给胡郎中斟满酒,接着说道:据我爹说,我家那位河南不是御医的祖师爷,就是救了被官府缉拿的人,才惹祸上身,不得不到关外躲灾的。咱这更是乱套,真要是哪天闯进来一个,无论是义勇军还是胡子,你让我们这些守家在地的百姓去报官,那不是逼着我们背井离乡去亡命吗?!别说救死扶伤,这本是医家本分。就是我们想不顾悬壶济世的天良,敢和他们硬抗吗?得罪了他们,官府也保不了我们一家老小呀。
这话得两说着:我在这不管是谁,不能见死不救,但救过就拉倒,别没完没了,娶了媳妇还包养孩子。他们走了你可以不报案,就说是我允许的,出事我顶着,不管是鹤城特务科还是宪兵队,咱温林的就更不用说。但如果我不在这里了,我说了也是白说。
成功喝了口酒,指了指苗贵诚和胡郎中,接着说道:别说你们一位是魏树忠的大哥,一位是于方瑞的连桥,我不护着也得讲理。不管哪伙的匪徒出现,本是警察的职责。逼着百姓举报连坐,就是政府无能!就像你们二位举报了,以后在温林地面行医,我派一个班的警察能保你们命吗?如果不能不就是在做损缺德吗?!
成局长,这话说到家了。胡郎中对成功直抱拳:我真就怕哪天进来位山里的神仙,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送走了,别说在大街上见到警察,就是回家睡觉都不消停。我和苗掌柜的还都唠过这事,当然那时还不认识您成局长,我就说:警察把着城门都瞎眼,让我们蹲在家里的给站岗放哨呀?!
就是这个道理!成功冲着胡郎中竖起大拇指:百姓安居乐业,犯罪的就少。自己无能不治本,却牵怪百姓,这就是政府在耍臭无赖。匪徒进入人家,该是政府去赔礼道歉才对,反倒追究百姓的过失,这他妈的是蛮不讲理,比卖大炕的收了钱,回头再告发强奸还可恶!
政府压不住胡子,反过来又要收老百姓的枪,真就搞不明白。胡郎中直摇头:咱这在城里,我那妹夫跑到花圃镇,去种关绍功那几垧地,我都替他揪着心。今天政府征地,明天胡子打劫,后天清剿的漫天打枪放炮,不一定又刮碰到谁,他说那些大户整天胆战心惊的。
苗贵诚也对成功心悦诚服的感慨道:成局长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政府有本事,老百姓就少滋扰少受害,谁还自己花钱去买枪?匪患猖獗还要收枪,老百姓不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吗?!你看温林城里有几个要买枪的?我在温林怎么说也算是有头有脸,活得都担惊受怕。我其实真不怕胡子,懂点规矩的,又没穷凶极恶,就没有惦记郎中的。
唯恐大城市来的成功对胡子还缺乏了解:胡子善待郎中,不过是为自己留条后路,生病受伤的,郎中毕竟还能救命。这就挡不住胡子哪天就上门看病,他们进城来说实在话也是脑袋别裤腰带上,都是死里求生的。警察宪兵得到信,马上就来精神头。宪兵不懂咱中国人规矩,倒还情有可原,警察就是不讲理还不干正事的敲竹杠,有本事别让他进城呀?!幸亏温林城里严实,还真没让胡子钻我家来。
苗掌柜的这是牢骚,可也是真话。在温林城里苗家的钱财,倒算不上数一数二,但毕竟郎中的行当,只要心术正,就能维持个好人缘,加上几辈子留下的福荫和温林四狂的旧名声,到现在真就算是在温林活得最舒心的了。
胡郎中怕苗贵诚说的太直白,成功会听了不舒服,毕竟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唠嗑,没深没浅就是不懂事了:就别说平头的老百姓了,就是这几户可数得着的买卖家,谁家过上舒坦日子了?!袁家老大卖马,被你成局长秉公处理了,商家被警察祸害的担忧,才少了许多;南股长又打死了六子,地痞无赖的纠缠才少了,温林算是消停了一点。
南股长抓袁老大那事,我喝了点酒有啥说啥,那就是想敲竹杠!这和胡子到我家去看病一样,跳黄河也洗不清的防不胜防。可后来南股长一枪差点没把我外甥命根子给掐折了,我反倒感激他,这回不但他老实了,温林城里现在祸害人的就是少了。百姓纳粮纳税,不就是要政府保着过安生日子吗?!整天躺在炕上都担心大门前给拉泡屎,警察看到了都不管,这有吃有喝的日子过得也还窝心。非得弄断胳膊腿才算受害,被抹了身大鼻涕还得偷着乐,庆幸没被再踹一脚,人要是都这活着不是发贱了吗?!
苗贵诚像是刹不住车,不吐不快的继续说道:当年的李道刚就是被官府给惯的!老百姓倒是报官了,谁管?!就我兄弟郝乐松逮到他狠砸了他一把,几任公安局长都说:弄出人命就好管了。我兄弟真说过要弄死他,让我给拦下了,毕竟祖上是几辈子上百年的交情。可现在回头看,我兄弟真就没人家南股长的脑力和本事,也没有你成局长这样长官给撑腰,打死世交子弟为民除害,回头不但为了安心得披麻戴孝的去发送,还得倾家荡产去买通局长平事。
第六节:
成功自担任温林警察局长以来,对于曾因被破城而受贬的郝乐松多有重视,还指定关绍功跟着他学习警务,以示对温林警局原班底老警的尊重。
你兄弟郝乐松郝警长,在温林四狂里他排老几?成功饶有兴致的笑着问苗贵诚。
温林四狂是温林城有头有脸的四大家独生少爷,苗记药铺的苗贵诚是老大,王家大院的王建伍是老二,魏老爷家的魏树忠是老三,郝军门家的郝乐松是老四。民国十三年结拜时,老大苗贵诚16岁,老疙瘩郝乐松才12岁。魏、郝两家都是官宦之后,王家的身家,在温林曾经是数一数二的;苗家在温林行医五代,黑白两道从来就没有敢藐视的,都敬若神明的敬奉着。
这哥四个苗贵诚和王建伍尚文,魏树忠和郝乐松喜武。民国十六年以后,若没有苗贵诚和王建伍压着,魏树忠和郝乐松几乎要天天喝酒打架,连官府的人都从来不愿招惹这四位少爷。
成功似乎沉浸在一种思索状态:保护百姓安居乐业,政府责无旁贷;保境安民造福一方,更是各级官吏不可推卸的天职。
大言不惭的要百姓人人拿起武器,保护自己身家性命和防范匪患,收捐索税的心安理得,熟视无睹的问心无愧,那老百姓要政府干什么?地方治安不力,包括刁民滋扰民间和愚民牟利互害,都是政府的无能,并导致风气糜烂。
一个大院有个无赖,街坊就不能安居乐业;一条街上有一个恶警,商家都不能高枕无忧。按说六子罪不当死,但自作孽终究不可活。他第一次抢走小老幺的枪,是在南玄三这批人还没来温林之前,当时在现场的小扒厨要是敢开枪,他现在就该是警长了。
第二次再次抢了枪,也就是戏耍警察,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南玄三早已动了杀机南玄三如果不给他搓火,直接打死也没问题。故意让六子有一段表现强势的过程,再打死后的效果更好,以显得有警告在先,长官庇护起来也更加省事。
但社会秩序无论是凭借警察的好恶,还是借助民间的正义,都不可能是有秩序的长治久安。
任何情况下,制造事端伤人纵火,危机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未经法律的审判,包括警察捕而杀之或者借口情况极端就擅自开枪,哪怕伤的和杀的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却都是法度缺失的行为,这种治理模式的发展方向就是无法无天!
南玄三本身就愿意敲诈勒索,他能建立一个社会的公平?温林四狂年少不羁,即便受过传统礼教的熏陶,就能确保社会公允?!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有绕不过去的私欲和人情。
没有法治的人治,只是权宜之计。治理之人勉强算是仁人志士,倒也是百姓短暂的福分;如果是遇到不肖的枭雄,岂不是要哀嚎遍野?!受尽欺凌还无处喊冤,任人宰割又无力回天。这是世道的困局,为官奈何?别丧尽个人良心吧。
成功滔滔不绝的像是在课堂讲课一般,慷慨陈词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听说当年郝警长把李道刚扔到荒郊野外,差点没冻死,也没挡住他继续作妖祸害人。这是为什么?警察都他妈的奔钱使劲!得不着钱的,该管的也不管;能勒到大脖子的,不该管的也抻头。警察见到土匪,跑的比兔子都快,彼此之间为了夺利分赃,倒敢拼命的动刀动枪了。你刚才真就没说错,郝乐松弄死李道刚没准就会摊上事,而为民除害不是扒皮就是倾家荡产,这能算是有天理吗?!
成功一点都不忌讳,明确告诉苗贵诚和胡郎中:刚才夸我为南股长撑腰,我倒真能大言不惭的受下了。就像袁家老大卖马被抓,警察敲诈勒索不也成地痞无赖了吗?!但像六子这样的人还留在世上,任其胡作非为,警察不就连看家的好狗都不如?!只要我在温林,这样的见一个杀一个,不能当街打死的,我也把他在大牢里关死。
可这警察作恶,比地痞无赖。苗贵诚有些无可奈何,他感觉到了成功的有心无力。
成功自己喝下了一杯酒,有些无可奈何的降低了声调:成功不敢说能救命于水火,更不敢自诩能高风亮节,但懂得起码的做人道理。当下拿着薪俸做事,也只能无愧自己的良心了。属下只要敢为民除害,天大的责任,至少我能和他一起扛。温林的学校都在正常开课,教师良心没坏就不会误人子弟,就像你二位良心没坏,就不会草菅人命,我的良心不坏,不敢说能保证公平公正,但只要是丧心病狂的,都不会活得舒服。但自古就是水至清无鱼,又想让马儿快快跑,又让马儿不吃草,也真就没那道理。政府只顾维护政权稳固,百姓和警察的利益都全然不顾,让警察遵纪守法谈,又谈何容易。我的原则是:当了警察身背着骂名,家里应该活得松快点,就当作被咒祖宗的补偿。只要别做的伤天害理,我真的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看着苗贵诚和胡郎中都发自内心而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失望,又提高了些语调:但万事都得适可而止,得陇望楚的贪得无厌,就成了穿着警服的地痞无赖,我成功肯定容不得他在我手下。再敢穷凶极恶的丧心病狂,公安局岂不成了匪巢?!作为公安局长,死在我枪下的,一定会有作恶多端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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