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 据太白诗文自述,系出陇西汉将军李广后,见《赠张相镐》诗。于凉武昭王为九世孙。当隋之末,其先世以事徒西域,隐易姓名,故唐兴以来,漏于属籍。至武后时,子孙始还内地,于蜀之绵州家焉。因逋其邑,遂以客为名,即太白父也。李阳冰《草堂集序》曰“李白,陇西成纪人。凉武昭王暠九世孙。蝉联珪组,世为显著。中叶非罪,谪居条支,易姓与名,累世不大曜。
神龙之初,逃归于蜀,复指季树而生伯阳。范传正《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曰:其先陇西成纪人。公之孙女于箱箧中,得公之子伯禽手疏十数行,纸坏字缺,不能详备,约而计之,凉武昭王九代孙也。隋末多难,一房被窜于碎叶,流离散落,隐易姓名,故自国朝以来,漏于属籍。神龙初,潜还广汉,因侨为郡人。父客以逋其邑,遂以客为名,高卧云林,不求禄仕。按:阳冰《序》,乃太白在时所作,所述家世,必出于太白自言。传正《碑》,据太白之子所手疏、二文序述,无有异词,此其可信而无疑者也。《新唐书·李白本传》曰:李白,兴圣皇帝九世孙。其先隋末以罪徒西域,神龙初遁还,客巴西。盖本二文以为依据也。太白之为蜀人,固彰彰矣。魏颢《李翰林集序》亦曰:白本陇西,乃放形,因家于绵。刘全白《翰林学士李君碣记》云:君广汉人。其说皆同。是和世谓太白为陇西成纪人者,本其先世族望而言也。
或谓蜀人,或谓绵州,或曰巴西,或曰广汉,皆指其生长之地,或据当时之名,或援前古之名,而互言之也。至若杜子美、元微之称为山东李白,则又因其流寓之地而言之也。《旧唐书》竟以白为山东人,且云父为任城尉。因家焉。与诸说独异。《南部新书》云:李白,山东人。父为任城尉,因家焉。
少与鲁人隐徂徕山,号竹溪六逸,俗称蜀人,非也。今任城令厅,有白之词尚存。盖仍旧史之误而云耳,不可信也。
〔传疑〕《舆地广记》曰:绵州彰明具有唐李白碑,白之先世尝流隽州,其后内移,白生于此县。《杜诗补遗》曰:范传正《李白新墓碑》云:白本宗室子,厥先避仇,客居蜀之彰明,太白生焉。彰明,绵州之属邑,有大、小康山,白读书于大康山,有读书堂尚存。其宅在清廉乡。洪迈《容斋续笔》曰:杜子美赠李太白诗:“康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说者以为即庐山也。
吴曾《能改斋漫录》内《辨误》一卷,正辨是事。引杜田《杜诗补遗》云:范传正《李白新墓碑》云:白本宗室子,厥先避仇,客居蜀之彰明,太白生焉。彰明,绵州之属邑,有大、小康山,白读书于大康山,有读书堂尚存。
其宅在清廉乡。后废为僧房,称陇西院,盖以太白得名。院有太白像。吴君以是证杜句,知康山在蜀,非庐山也。予按:当涂所刊《太白集》,其首载《新墓碑》,宣、歙、池等州观察使范传正撰,凡千五百余字,初无补遗所纪七十余言。岂非好事者伪为此书,如《开元遗事》之类,以附会杜老之诗耶?欧阳忞《舆地广记》云:彰明有李白碑,白生于此县。盖亦传说之误,当以范碑为证。《方舆胜览》:李阳冰《草堂集序》:李白,兴圣皇帝之九世孙。其先以罪谪居条支。神龙之始,逃归于蜀之昌明,今本李阳冰《草堂集序》无“昌明”字。按:彰明县自先天以前,止曰隆昌,后避玄宗讳,始曰昌明。五代时改曰彰明。《杨升庵文集》引《成都古今记》云:李白生于彰明之青莲乡。
唐长安元年,辛丑。即武后之大足元年也,十月始改长安。 一岁太白生。《旧谱》起于圣历二年己亥。云白生于是年。按曾巩《序》,享年六十四。李阳冰《序》载白卒于宝应元年十一月,自宝应元年逆数六十四年,乃圣历二年也。薛氏据之,故曰白生于是年。然李华作《太白墓志》曰年六十二,则应生于长安元年。以《代宋中丞自荐表》核之,表作于至德二载丁酉,时年五十有七,合之长安元年为是,若生圣历二年,则当云五十有九矣。自当以表为止,故订以长安元年为太白始生之岁。又按李阳冰《序》云:“神龙之始,逃归于蜀。复指李树而生伯阳。”
范传正《墓碑》云:神龙初,潜还广汉。今以李《志》、曹《序》参互考之,神龙改元,太白已数岁,岂神龙之年号乃神功之讹,抑太白之生,在未家广汉之前欤?惊姜之夕,长庚入梦,故名白,以太白字之。若青莲居士、酒仙翁,又其所自号者。青莲居士,见《答湖州迦叶司马》诗及《答僧中孚赠仙人掌茶诗序》。青莲花出西竺,梵语谓之优缽罗花,清净香洁,不染纤尘。太白自号,疑取此义。《眉公秘笈》谓其生于彰明之青莲乡,故号青莲。按:青莲乡在绵州旧彰明县内,《彰明逸事》原作清廉乡,疑后人因太白生于此,故易其字作青莲耳。谓太自因此而取号,恐未是。酒仙翁,见《送权十一序》。
长安二年,壬寅。 二岁长安三年,癸卯。 三岁长安四年,甲辰。 四岁神龙元年,乙巳。是年中宗复位。
太白年五岁,能诵六甲。
神龙二年,丙午。 六岁景龙元年,丁未。即神龙三年。九月,改元景龙。 七岁景龙二年,戊申。 八岁景龙三年,己酉。 九岁景云元年,庚戍。即景龙四年。六月,改元唐隆。睿宗即位,七月,改元景云。
太白年十岁,通《诗》《书》,观百家。
景云二年,辛亥。 十一岁先天元年,壬子。是年正月,改元太极,五月,改元延和。八月,玄宗即位,始改先天。 十二岁开元元年,癸丑。即先天二年。十二月,始改开元。 十三岁〔附考〕《旧谱》:开元元年十月甲辰,帝猎渭川,有《大猎赋》。按:《赋序》但云以孟冬十月大猎于秦,而不书年分。考《通鉴》,先天元年十月癸卯,上幸新丰,猎于骊山之下。开元元年十月甲辰,猎于渭川。
八年十月壬午,畋于下邽。十月而猎于秦地,凡三见。《旧谱》竟属之癸丑岁者,大约以太白生于圣历二年,至是合十有五岁,因“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一诗,而附会其说。若以太白生自长安元年数之,至是始十有三岁耳,恐未是。
开元二年,甲寅。 十四岁开元三年,乙卯。
太白年十五。《上韩荆州书》云:“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赠张相镐》诗云:“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按太白《明堂赋序》,历溯天皇、天后、中宗,而不及睿宗,则是赋之作,不特在未改乾元殿之先,并在睿宗未崩之先矣。考睿宗之崩在开元四年六月,制改明堂为乾元殿在开元五年七月,赋之作应在三四年间,岂所谓“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者,即是《明堂》一赋欤?
开元四年,丙辰。 十六岁开元五年,丁巳。 十七岁开元六年,戊午。 十八岁开元七年,己未。 十九岁开元八年,庚申。
太白年二十。性倜傥,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尝手刃数人。轻财重施,不事产业。是年,礼部尚书苏颋出为益州长史。《旧唐书·苏颋传》:开元八年,颋除礼部尚书,罢政事,俄知益州大都督府长史事。太白于路中投刺,颋待以布衣之礼,因谓群寮曰:“此子天才英丽,下笔不休,虽风力未成,且见专车之骨。若广之以学,可以相如比肩。”逸人东严子者,隐于岷山之阳,东严子,姓名不可考。杨升庵以为即征君赵蕤,梓州盐亭人,字云卿者是。又曰:岷山之阳,即指匡山。杜子美赠诗所谓“匡山读书处”。其说见《晏公类要》。郑谷诗所谓“雪下文君沽酒店,云藏李白读书山”者也。俱恐未是。太白从之游,巢居数年,不迹城市。养奇禽千计,呼皆就掌取食,了无惊猜。郡守闻而异之,诣庐亲睹,因举二人以有道科,并不起。上二事,见太白所上《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自叙历历,然无岁月可考,而苏颋之为益州长史,实惟开元八年,故连其少年诸事并叙于此。又书中先言隐居岷山,后言投刺苏公,玩其文义,作两段叙述,非接次而言者。州举有道,应是见苏公以后事。
《新唐书》本传曰:白既长隐岷山,州举有道,不应。苏颋为益州长史,见白异之,曰:“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学,可比相如。”盖依书辞顺序之耳,恐未是。又杨升庵以广汉太守为苏颋,且引颋荐疏所谓“赵蕤术数,李白文章”为证。今按:苏颋为益州长史,未尝为广汉太守,据书中所说,明是两人,杨说殊谬。
〔传疑〕《唐诗纪事》引东蜀杨天惠《彰明逸事》云:元符二年春正月,天惠补令于此,从学士大夫求问逸事。闻唐李白,本邑人。微时,募县小吏,入令卧内,尝驱牛经堂下,令妻怒,将加诘责,太白亟以诗谢云:“素面倚栏钩,娇声出外头,若非是织女,何必问牵牛?”令惊异不问。
稍亲,招引待砚席。令一日赋山火诗云:“野火烧山后,人归火不归。”
思辄不属,太白从旁缀其下句云:“焰随红日远,烟逐暮云飞。”令惭止。顷之,从令观涨,有女子溺死江上,令复苦吟云:“二八谁家女,飘来倚岸芦。鸟窥眉上翠,鱼弄口旁朱。”太白辄应声继之云:“绿发随波散,红颜逐浪无。何因逢伍相,应是怨秋胡。”令滋不悦。太白恐,弃去。隐居戴天大匡山,往来旁郡,依潼江赵征君蕤。蕤亦节士,任侠有气,善为纵横学,著书号《长短经》。太白从学岁余,去,游成都,赋《春感》诗云:“茫茫南与北,道直事难谐。榆荚钱生树,杨花玉糁街。尘萦游子面,蝶弄美人钗。却忆青山上,云门掩竹斋。”益州刺史苏颋,见而奇之。时太白齿方少,英气溢发,诸为诗文甚多,微类宫中行乐词体。今邑人所藏百篇,大抵皆格律也。虽颇体弱,然短羽褵褷,已有凤雏态。淳化中,县令杨遂为之引,谓为少作是也,遂,江南人,自名能诗,累谪为令云。琦按:此编今已不传。晁公武《读书志》曰:蜀本《太白集》附入左绵邑人所裒白隐处少年所作诗六十篇,尤为浅俗。
今蜀本李集亦不可见,疑《文苑英华》所载五律数首或即是与?始太白与杜甫相遇梁、宋间,结交欢甚,久乃去,客居鲁徂徕山。甫从严武成都,太白益流落不能归,故甫诗云:“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然学者多疑太白为山东人,又以匡山为匡庐,皆非也。今大匡山犹有读书台,而清廉乡故居遗地尚在,废为寺,名陇西院,有唐梓州刺史碑,失其名。《太平寰宇记》:绵州彰朗县有李白碑,在宁梵寺门下,梓州刺史于邵文。《元丰九域志》:绵州有李太白碑,唐梓州刺史于邵文。及绵州刺史高祝记。太白有子曰伯禽,女曰平阳。皆生太白去蜀后。有妹月圆,前嫁邑子,留不去,以故葬邑下。墓今在陇西院旁百步外,或传院乃其所舍云。
开元九年,辛酉。 二十一岁开元十年,壬戌。 二十二岁开元十一年,癸亥。 二十三岁开元十二年,甲子。 二十四岁有《蟾蜍薄太清》诗《新唐书》:开元十二年七月,废皇后王氏为庶人。
旧注谓《蟾蜍薄太清》一篇,为废后而作,玩诗意,当是。
开元十三年,乙丑。 二十五岁太白出游襄、汉,南泛洞庭,东至金陵、扬州,更客汝、海,还憩云梦。
故相许圉师家以孙女妻之,遂留安陆者十年。以上游历之处,略见上安州李长史、裴长史二书中,其岁月皆无可考。而娶于许氏,约计当在是年之后,故并叙于此。
《访戴天山道士不遇》诗、《登峨嵋山》诗、《登锦城散花楼》诗,在蜀所作者,皆是年以前诗。
开元十四年,丙寅。 二十六岁开元十五年,丁卯。 二十七岁开元十六年,戊辰。 二十八岁开元十七年,己巳。 二十九岁开元十八年,庚午。
太白年三十。《上韩荆州书》云:“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上安州裴长史书》云:“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常横经枕籍,制作不倦,迄于今三十春矣。以为士生则桑弧蓬矢,射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杖剑去国,辞亲远游,南穷苍梧,东涉溟海,见乡人相如大夸云梦之事,云楚有七泽,遂来观焉。而许相公家见招,妻以孙女,憩迹于此,至移三霜焉。”按太白《送从侄耑游庐山序》云:“余少时,大人令诵《子虚赋》,私心慕之。及长,南游云梦,览七泽之壮观。酒隐安陆,蹉跎十年。”是太白寓居安陆盖十年也。合之此书观之,约其旅游安陆,娶于许氏,当在开元十三年之后,太白于时,年二十六、七矣。逾三年,年始三十,有《上裴长史书》有“憩迹于此,至移三霜”
之语,则开元十八年也。又逾四年,年三十五,则开元二十三年,计此十年间,正是其酒隐安陆之十年。自是而出游太原,转之齐、鲁矣。其苍梧、洞庭、溟海、维扬、金陵、鄂城之游,皆在二十六、七以前,此皆参互可考者。曾子固《序》曰:“白出居襄、汉之间,南游江、淮,至楚,观云梦。云梦许氏者,高宗宰相圉师之家也。以女妻白,因留云梦者三年。”三年字,尚欠精审。“曩昔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又昔与蜀中友人吴指南同游于楚,指南死于洞庭之上,白伏尸恸哭,苦丧天伦。行路闻者,悉皆伤心。猛虎前临,坚守不动。遂权殡于湖侧,便之金陵。数年来观,筋肉尚在,雪位持刃,躬申洗削,裹骨徒步,寝兴携持,丐贷营葬于鄂城之东。”
又曰:“前此郡督马公,朝野豪彦,一见尽礼,许为奇才。因谓长史李京之曰:‘诸人之文,犹山无烟霞,春无草树。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语,络绎间起,光明洞彻,句句动人。’故交元丹,亲接斯议。”
有《安陆白兆山桃花岩寄刘侍御绾》诗,诗有“云卧三十年,好闲复爱仙”之句,虽未必即是三十岁所作,亦其上下数年间诗也。《旧谱》列是诗于戊午年下,盖既以圣历二年为太白始生之岁,又误以三十为二十耳,考其时,太白尚未出蜀。又《旧谱》以《门有车马客行》及《答湖州迦叶司马》诗皆列于三十岁之下。按:《门有车马客》诗曰:“叹我万里游,飘飖三十春。”此叹其客游之久,非纪其始壮之年,观下文“北风扬胡沙,埋翳周与秦”之句,应是禄山残破两京之后所作。《答湖州迦叶司马》诗云:“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恐是长安遇贺监以后之作,故有“谪仙人”
之称。其曰“三十春”者,是言放浪酒中约三十年,非谓是时年甫及三十也。兹皆不采。《安州应城玉女汤》诗、《安州般若寺水阁纳凉喜遇薛员外乂》诗、《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秋夜于安府送孟赞府还都序》、《上安州李长史书》、《上安州裴长史书》,皆在安陆十年中之作。
开元十九年,辛未。 三十一岁开元二十年,壬申。 三十二岁有《送梁公昌从信安王北征》诗。是年正月。以礼部尚书信安郡王祎为河东河北道行军副元帅,将兵击奚、契丹。三月,信安郡王祎与幽州长史赵含章大破奚、契丹于幽州之北。
开元二十一年,癸酉。 三十三岁开元二十二年,甲戌。 三十四岁按太白《与韩荆州书》有“三十成文章”语,引书当是庚午以后甲戌以前四年中之作。《唐书·韩朝宗传》:朝宗累迁荆州长史。开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采访使,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其为荆州长史在是年以前。其《忆襄阳旧游赠济阴马少府》诗曰:“昔为大堤客,曾上山公楼。高冠佩雄剑,长揖韩荆州。”魏颢作公集序云:“长揖韩荆州,荆州延饮,白误拜,韩让之,白曰:‘酒以成礼。’荆州大悦。”皆是时事。
开元二十三年,乙亥。 三十五岁太白游太原,有《秋日于太原南栅饯阳曲王赞公贾少公石艾尹少公应举赴上都序》。是年太白游太原,因南栅饯饮一序知之。《旧唐书》:开元二十三年春正月乙亥,亲耕籍田,加至九推而止,卿以下终其亩。大赦天下。在京文武官及朝集采访使,三品以上加一爵,四品以下加一阶,外官赐勋一转。其才有霸王之略,学究天人之际,入堪将、帅、牧、宰者,令五品以上清官及刺史各举一人。致仕官量与改职,依前致仕。赐酺三日。此文所云:“今春皇帝有事千亩,湛恩八埏,大搜群材,以缉邦政。王公以令宰见举,贾公以王霸升闻。”正其事也。又开元十九年春正月丙子,帝亲耕于兴庆宫龙池,此乃帝欲知稼穑之事,故习为之。
虽曰亲耕,与籍田大礼不同,无恩典逮下,与此文所言不合,故订其的为是年之作。识郭子仪于行伍中,言于主帅,脱其刑责。与谯郡元参军携妓游晋祠,浮舟弄水。见《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诗。皆是时事。已而去之齐、鲁,寓家任城,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会徂徕山,酣饮纵酒,号“竹溪六逸”。游齐、鲁岁月不可详考,并附于此。
有《五月东鲁行答汶上翁》诗曰:“顾余不及仕,学剑来山东。举鞭访前途,获笑汶上翁。”是初游鲁地之作。又有《送韩准裴政孔巢父还山》诗,是酣饮竹溪时之作。
〔附考〕是年,司马子微化形于天台,刘大彬《茅山志》:司马子微于开元乙亥岁六月十八日,蜕形于天台。按太白《大鹏赋序》云:“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此赋未详作于何年。《旧谱》列于开元十年之下,未知何据。
开元二十四年,丙子。 三十六岁开元二十五年,丁丑。 三十七岁开元二十六年,戊寅。 三十八岁〔附考〕是年润州刺史齐浣开伊娄河于扬州南瓜洲浦,太白在《题瓜州新河饯族叔舍人贲》诗曰:“齐公凿新河,万古流不绝。丰功利生人,天地同朽灭。”正指其事,乃是年以后之作。
开元二十七年,己卯。 三十九岁开元二十八年,庚辰。
太白年四十。
〔附考〕是年孟浩然卒。王士源《孟浩然集序》曰:开元二十八年。
王昌龄游襄阳,时浩然疾疹发背且愈。相得甚欢。浪情宴谑,食鲜疾动,终于冶城南园,年五十有二。太白有《赠孟浩然》诗、《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诗、《春日归山寄孟浩然》诗,皆是年以前之作。
开元二十九年,辛巳。 四十一岁天宝元年,壬午。 四十二岁时太白游会稽,与道士吴筠共居剡中。会筠以召赴阙,荐之于朝,玄宗乃下诏征之。太白至京师,与太子宾客贺知章遇于紫极宫,一见赏之,曰:“此天上谪仙人也。”因解金龟换酒为乐。言于玄宗,召见金銮殿。
论当世务,草答蕃书,辩若悬河。笔不停缀。又上《宣唐鸿猷》一篇,帝嘉之,以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以饭之,谓曰:“卿是布衣,名为朕知,非素蓄道义,何以得此!”命供奉翰林,专掌密命。《本事诗》曰:李太白初自蜀至京师,按太白出蜀之后,历游吴、楚、齐、鲁、多涉年所,而后入京,谓自蜀至京师,误也。舍于逆旅,贺监知章闻其名,首访之,既奇其姿,复请所为文,出《蜀道难》以示之,读未竟,称叹者数四,号为谪仙。解金龟换酒,与倾尽醉,期不间日。由是称誉光赫。
贺又见其《乌栖曲》,或言是《乌夜啼》。叹赏苦吟,曰:“此诗可以泣鬼神矣!”《摭言》曰:李太白谒贺知章,知章曰:“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魏颢《序》曰:白久居峨眉,与丹已因持盈法师达。白亦因之入翰林。按李阳冰及乐史《序》,皆言天宝中召入翰林。
刘全白《碣记》、范传正《新墓碑》云天宝初。太白代宋中丞作自荐表,亦曰:“天宝初,五府交辟,不求闻达,亦由子真谷口,名动京师。上皇闻而悦之,召入禁掖。既润色于鸿业,亦间草于王言。雍容揄扬,特见褒赏。”考其时,当在天宝元、二年间。盖太白为知章所荐,而知章之辞职在天宝二年之十二月,其祖饯出京,在三年之正月,则太白之因其荐而入朝及为饮中八仙之游,在二年十二月以前,不居然可知乎?又按太白之召见。《旧唐书》以为吴筠荐之,《新唐书》以为贺知章言之,《新书》盖本之乐史《别集序》。考太白有《别内赴征》三首,则其西入京师,乃应诏而至,非浪游也。疑当时吴筠荐之于先,贺知章复言之于后。在玄宗于筠之荐,视太白不过与预荐诸人一例等视而已,及得知章之称誉,而后以奇才相待,异礼有加。世但知有贺之荐,而不知有吴之荐,殆未稽之于旧史耳。至魏颢《序》谓“丹丘因持盈法师达,白亦因之入翰林”,持盈法师谓玉真公主也。太白有《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诗,想其才名炫耀竦动一时,公主亦欲识其人,而扬声于人主之前,亦理之所有者乎!有《游泰山》诗、古本题下有注云:“天宝元年四月,从故御道上泰山。”则其时在鲁而不在会稽,并未尝入京可知也。但未知游泰山之后方入会稽,抑入会稽在游泰山之先,皆不可考。第一首云:“四月上泰山,石平御道开。”第五首云:“山花异人间,五月雪中白。”正其时,在四月、五月之交矣。《别内赴征》诗。
〔附考〕按开元二十九年正月,始立崇玄学,置生徒,令习《老子》、《庄子》、《列子》、《文子》,每年准明经例考试。天宝元年二月,号庄子为南华真人,文子为通玄真人,列子为冲虚真人,庚桑子为洞虚真人。太白有《送于十八应四子举落第还嵩山》诗,中的“炎炎四真人”句,应为是时以后之作。
〔附考〕是年改郓州平陆县为中都县,析泾县、南陵、秋浦三县,置青阳县。白有《别中都明府兄》诗、《酬中都小吏携斗酒双鱼于逆旅见赠》诗、《改九子山为九华山与高霁韦权舆联句》诗,又有《望九华山赠青阳韦仲堪》诗,皆是时以后所作。
〔附考〕是年胡紫阳卒。据紫阳碑文,紫阳之卒在天宝元年,其葬以十月望后。
白有《题紫阳先生壁》诗、《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飡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城山序》,皆是年以前之作。其《汉东紫阳先生碑铭》,是年以后所作。
天宝二年,癸未。 四十三岁公在长安与贺知章、汝阳王琎、崔宗之、裴周南为酒中八仙之游。李阳冰《集序》云:“害能成谤,帝用疏之。公乃浪迹纵酒,以自昏秽。与贺知章、崔宗之等,自为八仙之游,谓公谪仙人,朝列赋谪仙之歌凡数百首,多言公之不得意。”据此,则八仙之游乃被谗以后事。贺监以天宝三载正月归越,时公作诗送之,则其酣饮同游,正在元、二年间,岂供奉无多日,即遭谗毁,贺监未去之前已不能安其身欤?八仙之名,李《序》举其二,曰贺知章、崔宗之,与太白而三。范《碑》举其四,曰贺知章、汝阳王、崔宗之、裴周南,与太白而五。《新唐书》本传云:白与知章、李适之、汝阳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中八仙人。盖据杜子美《饮中八仙歌》而记之耳。钱牧斋讥其既云天宝初供奉,又云与苏晋同游为自相矛盾。盖苏晋以开元二十二年先卒,见《旧唐书》,而谓于天宝初与李白同游,恐其误也。
然子美与太白同时,遍举其人,自必不妄,或者天宝初苏晋尚存,《旧书》二十二年之下卒字之上尚有缺文,遂致兹误,亦未可知。其裴周南一人,不入杜诗所咏之数,意者如今时文酒之会,行之日久,一人或亡,则以一人补之,以致姓名流传,参差不一,其以此欤?
天宝三载,甲申。五月改“年”为“载”。四十四岁太白在翰林,代草王言。然性嗜酒,多沉饮,有时召令撰述,方在醉中,不可待,左右以水沃面,稍解,即令秉笔,顷之而成。帝甚才之,数侍宴饮。因沉醉引足令高力士脱靴,力士耻之,因摘其诗句以激太真妃。
帝三欲官白,妃辄沮之。又为张垍谗谮,公自知不为亲近所容,恳求还山,帝乃赐金放归。《本事诗》云:李白才逸气高,与陈拾遗齐名,玄宗闻之,召入翰林,以其才藻绝人,器识兼茂,便以上位处之,故未命以官。尝因宫人行乐,谓高力士曰:“对此良辰美景,岂可独以声伎为娱,傥时得逸才词人咏出之,可以夸耀于后。”遂命召白。时宁王邀白饮酒,已醉,既至,拜舞颓然,上知其薄声律,谓非所长,命为《宫中行乐》五言律诗十首。白顿首曰:“宁王赐臣酒,今已醉,傥陛下赐臣无畏,始可尽臣薄技。”上曰:“可。”即遣二内臣掖扶之,命研墨濡笔以授之,又令二人张朱丝栏于其前。白取笔抒思,略不停缀,十篇立就,更无加点。笔迹遒利,凤跌龙拏,律度对属,无不精绝。出入宫中,恩礼殊厚,竟以疏纵乞归,上亦以非廊庙器,优诏罢遣之。《松窗录》云: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即今牡丹也。得四本,红、紫、浅红、通白者,上移植于兴庆池东,沉香亭前。会花方繁开,上乘照夜白,太真妃以步辇从。诏特选梨园弟子中尤者,得乐十六部。李龟年以歌擅一时之名,手捧檀板,押众乐前,将歌之。上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遂命龟年持金花笺宣赐翰林供奉李白立进《清平调》辞三章。白欣然承旨,犹苦宿醒未解,因援笔赋之,其辞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技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龟年遽以辞进,上命梨园弟子约略调抚丝竹,遂促龟年以歌。太真妃持玻璃七宝盏,酌西凉州蒲桃酒,笑领歌,意甚厚。上因调玉笛以倚曲,每曲遍将换,则迟其声以媚之。太真妃饮罢,敛绣巾重拜上。龟年常语于五王,独忆以歌得自胜者无出于此,抑亦一时之极致耳。上自是顾李翰林尤异于他学士。会高力士终以脱靴为深耻,异日,太真妃重吟前词,力士戏曰:“比以妃子怨李白深入骨髓,何反拳拳如是?”太真妃惊曰:“何翰林学士能辱人如斯!”力士曰:“以飞燕指妃子,是贱之甚矣!”太真妃深然之。上尝三欲命李白官,卒为宫中所捍而止。
《松窗录》,唐韦睿撰,今亡。此则自《太平广记》中录出。乐史《别集序》中所载,盖本之此书。《摭言》云:开元当是天宝之误。中,李翰林白应诏草《白莲花开序》用及宫辞十首,时方大醉,中贵人以冷水沃之,稍醒,白于御前索笔一挥,文不加点。今本《摭言》缺此一则,《太平广记》中引之。按所谓草《白莲花开序》,疑即范《墓碑》所云《泛白莲池序》也。所谓宫词十首,疑即《本事诗》所云《宫中行乐词》五言律十首也。盖皆得之传闻,故其说不无少异。今《宫词》仅存八首,《白莲序》已亡。钟泰华《文苑四史》云:《唐书》曰:玄宗召李白草《白莲辞》,使太真捧砚,力士脱靴。今《唐书》无此文,恐出自稗官小说。钟盖误引耳。魏颢《集序》云:上皇豫游,召白,白时为贵门邀饮,比至,半醉,令制《出师诏》,不草而成,许中书舍人。诸书皆言太白以醉中应诏而作诗文,《宫中行乐词》多言中春之景,沉香亭赋《清平调》值牡丹繁开,则春暮矣,《泛白莲池》又夏中事,《出师诏》不详何时,大抵各举其所闻之一事而言,致有不同,非传闻之错互也。杜子美诗云:“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想其扶醉而见天子,固不止偶然一次矣。《唐国史补》云:“李白在翰林多沉饮,玄宗令撰乐词,醉不可待,以水沃之,白稍能动,索笔一挥十数章,文不加点。后对御令高力士脱靴,上令小阉排出之。”《旧唐书》:白尝沉醉殿上,引足令高力士脱靴,由是斥去。
《西阳杂俎》云:李白名播海内,玄宗于便殿召见,神气高朗,轩轩若霞举,上不觉忘万乘之尊,因命纳履,白遂展足与高力士曰:“去靴。”
力士失势,遽为脱之。及出,上指白谓力士曰:“此人固穷相。”李阳冰《集序》云:“丑正同列。害能成谤,格言不入,帝用疏之。公乃浪迹纵酒,以自昏秽。咏歌之际,屡称东山。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赐金归之。”按:李阳冰、魏颢皆尝与太白游处,二序所纪出处,较之他文定为真确可信,阳冰所谓“丑正同列,害能成谤”,颢《序》所谓“以张垍谗逐”,刘全白《翰林学士李君碣记》亦曰“为同列者所谤,诏令归山”。三书大约相同,而新旧史皆不载,知其疏略矣。《野客丛书》曰:李白事,所说不一。魏颢作《文集序》曰:上皇豫游,召白,白时为贵朋邀饮,比至,半醉,人制《出师诏》,不草而就,许中书舍人,以张垍谗逐,游海岱间,年五十余,尚无禄位。乐史作《别集序》则又云:上与太真在沉香亭赏木芍药,令李龟年持金花笺宣赐李白立进《清平调》,白宿醒未解、援笔赋之。会高力士挟脱靴之恨,谮白于妃,由是上三欲官白,辄为妃沮。刘全白作《碣记》曰:天宝初,玄宗辟翰林待诏,因为《和蕃书》并上《宣唐鸿猷》一篇,上重之,欲以纶诰之任委之,为同列者所谤,诏令归山,遂浪迹天下。范传正《新墓碑》曰:天宝初,召见于金銮殿,论当世务,草《答蕃书》,玄宗嘉之,遂直翰林,专掌密命,将处司言之任。他日,泛白莲池,公不在宴,皇欢既洽,召公作序。时公被酒于翰苑中,命高将军扶以登舟,优宠如是。既而上疏,请还旧山,玄宗甚爱其才,或虑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树,恐掇后患,惜而遂之。其说纷纭,不同如此。惟乐史所说,颇与传文合。传曰:白供奉翰林,犹与饮徒醉于市,帝坐沉香亭,意有所感,欲得白为乐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颒面,稍解,援笔成文,婉丽精切,无留思。帝爱其才,数宴饮,白常待帝,醉,使高力士脱靴。力士数贵,耻之,摘其诗以激杨贵妃。帝欲官白,妃辄沮之。白自知不为亲近所容,恳求归山,帝赐金放还。所载如此。仆谓李白不容于朝,固由高力士之谮,然其为人疏旷不密,观传正所谓“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树”,又观李阳冰《草堂集序》谓“出入翰林中,问以国政,潜草诏诰,人无知者。丑正同列,害能成谤”,疑其醉中曾泄漏禁中事机,或者云云,明皇因是疏之。
计太白在长安不过三年,所赋诸诗,其《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诗、《灞陵行送别》诗、《送程刘二待御独孤判官赴安西幕府》诗、《望终南山寄紫阁隐者》诗、《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诗、《春归终南山松龙旧隐》诗、《登太白峰》诗、《杜陵绝句》、《夕霁杜陵登楼寄韦繇》诗、《怨歌行》,注云:长安见内人出嫁,友人令予代为之。皆在长安中之作,先后不可考。其《侍从宜春苑奉诏赋龙池柳色初青听新莺百啭歌》、《宫中行乐》词、《清平调》词、《送贺监归四明应制》诗、《送贺宾客归越》诗、《旧唐书》:天宝二年十二月乙酉,太子宾客贺知章请度为道士还乡。三载正月庚子,遣左右相以下祖别贺知章于长乐坡上,赋诗赠之。太白二诗,一乃应制,一私自送行而作者也。其《对酒忆贺监》二首,又《重忆》一首,皆知章没后之作。《朝下过卢郎中叙旧游》诗、《金门答苏秀才》诗、《侍从游宿温泉宫》诗、《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诗、《温泉侍从归逢故人》诗、《同王昌龄这族弟襄归桂阳》诗,诗曰:“秦地见碧草,楚谣对金樽,把酒尔何思,鹧鸪啼南园。予欲罗浮隐,犹怀明主恩。踌蹰紫宫恋,孤负沧洲言。”
知此诗在翰林时之作。其《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诗,则在是时以后至德以前。皆供奉翰林时所作。
《翰林读书言怀呈集贤院内诸学士》诗、《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诗,诗曰:“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临当上马时,我独与君言。
风吹芳兰折,日没乌雀喧。举手指飞鸿,此情难具论。同归无早晚,颍水有清源。”应是被谗而去志已决之语。乃遭谗之后所作。
《还山留别金门知己》诗、《初出金门寻王侍御不遇咏壁上鹦鹉》诗,将去长安时所作。
《玉壶吟》、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走笔赠独孤驸马》诗、是时仆在金门里,待诏公车谒天子。长揖蒙垂国士恩,壮心剖出酬知己。一别蹉跎朝市间,青云之交不可攀。《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诗、天门九重谒圣人,龙颜一解四海春。彤庭左右呼万岁,拜贺明主收沉沦。翰林乘笔回英盼,麟阁峥嵘谁可见。承恩初入银台门,著书独在金銮殿。龙驹雕镫白玉鞍,象床绮食黄金盘。
当时笑我微贱者,却来请谒为交欢。一朝谢病游江海,畴昔相知几人在。前门长揖后门关,今日结交明日改。《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诗、此时行乐难再遇,西游因献《长杨赋》。北阙青云不可期,东山白首还归去。《寄王屋山人孟大融》诗、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中年谒汉主,不惬还归家。《留别广陵诸公》诗、中回日月顾,挥翰凌云烟。骑虎不敢下,攀龙忽坠天。《感时留别从兄徐王延年从弟延陵》诗、小子谢麟阁,雁行忝肩随。《别韦少府》诗、西出苍龙门,南登白鹿原。欲寻商山皓,犹恋汉皇恩。《鲁中送二从弟赴举之西京》诗、鲁客向西笑,君门若梦中。霜凋逐臣发,日忆明光宫。《送杨燕之东鲁》诗、我固侯门士,谬登圣主筵。一辞金华殿,蹭蹬长江边。《送岑证君归鸣皋山》诗、余亦谢明主,今称偃蹇臣。《酬张卿夜宿南陵见赠》诗、我昔辞林丘,云龙忽相见。客星动太微,朝去洛阳殿。《答高山人兼呈权顾二侯》诗、轻尘集嵩岳,虚点盛明意。谬挥紫泥诏,献纳青云际。谗惑英主心,恩疏佞臣计。彷徨庭阙下,叹息光阴逝。未作仲宣诗。先流贾生涕。挂帆秋江上,不为云罗制。《答杜秀才五松山见赠》诗、昔献《长杨赋》,天开云雨欢。当时待诏承明里,皆道扬雄才可观。敕赐飞龙二天马,黄金络头白玉鞍。浮云蔽日不复返,总为秋风摧紫兰。角巾东出商山道,采秀行歌咏芝草。《秋夜独坐怀故山》诗、天书访江海,云卧起咸京。入侍瑶池宴,出陪玉辇行。夸胡新赋作,谏猎短书成。
拙薄遂疏绝,归闲事耦耕。皆去朝以后之作。
于是就从祖陈留采访大使彦允,请北海高天师授道箓于齐州紫极宫。自是浮游四方,北抵赵、魏、燕、晋,西涉邠、歧,历商于,至洛阳,南游淮、泗,再入会稽,而家寓鲁中,故时往来齐、鲁间,前后十年中,惟游梁、宋最久。此自于宝三载以后至十三载以前十年中,游历久暂,约略可考者也,并录于此。太白《赠蔡舍人》诗曰:“一朝去京国,十载客梁园。”以此知其游梁最久。其《梁园吟》曰:“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天长水阙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是去长安之后,即为梁、宋之游也。魏颢《酬白》诗曰:“去秋忽乘兴,命驾来东土。
谪仙游粱园,爱子在邹鲁。两处不一见,指衣向江东。”考是诗为天宝十四年所作,而言去秋,则十三载之秋也。自天宝三载至十三载中间十年,客游梁、宋之间,而家在东鲁,往来其地,有时北抵赵、魏、燕、晋,西涉邠、峻,历商于,到洛阳,皆未尝久羁。而一过再过,盘桓税驾,多历岁时,则惟梁地为然。故其自言寓游之地,不举其他,而数称梁园,良有以也。
有《奉饯高尊师如贵道十传道篆毕归北海》诗、《留别西河刘少府》诗、太白在开元时,尝游晋矣,于《太原南栅饯饮》一序见之。天宝改元以后,复游晋地,于《留别西河刘少府》一诗见之,所谓“秋发已种种,所为竟无成”。知非壮年时语。又有“谓我是方朔,人间落岁星。白衣千万乘,何事去天庭”。是不得于朝而去后之作也。
《单父东楼秋夜送族弟沉之秦》诗、有“长安宫阙九天上,此地曾经为近臣。”又曰“屈平憔悴滞江潭,亭伯流离窜辽海”。知是去朝后复归东鲁之作。《送族弟单父主簿凝摄宋城主簿至郭南月桥却回栖霞山留饮赠》诗、《送族弟凝至晏堌》诗、《送族弟凝之滁求婚崔氏》诗,数诗之作,大抵皆在此十年中。
〔附考〕《新唐书·杜甫传》曰:甫少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
尝从白及高适过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怀古,人莫测也。子美《遣怀》诗云:“昔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又《昔游》诗云:“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寒芜际碣石,万里风云来。”白有《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诗、《沙丘城下寄杜甫》诗,皆在是时。按杜子美《寄太白二十韵》诗云:“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是其结交欢好之日,在太白赐金放归之后。子美术献《三大礼赋》以前,乃天宝三载至十载间事。其与高达夫诗酒倡和,为单父吹台之游,正其时也。
[附考]是年三月,改天下诸郡玄元庙为紫极宫。白有《寻阳紫极宫感秋》诗,是时以后之作。
是年改邠州为新平郡,白有《幽歌行上新平长史粲》诗、《登新平楼》诗、《赠新平少年》诗,皆是时以后之作。
天宝四载,乙酉。 四十五岁天宝五载,丙戌。 四十六岁〔附考〕是年五月以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为户部尚书,十月改临淄郡为济南郡,白有《答杜秀才五松山见赠》诗、闻君往年游锦城,章仇尚书倒展迎。飞笺络绎奏明主,天书降问回恩荣。《陪从祖济南太守泛鹊山湖》诗,皆是时以后所作。
天宝六载,丁亥。 四十七岁〔附考〕是年正月,杖杀北海太守李邕、淄川太守裴敦复,白有《上李邕》诗,系少年时作。有《题江夏修静寺》诗,盖伤邕也。系是时以后之作。
天宝七载,戊子。 四十八岁天宝八载,己丑。 四十九岁有《虞城令李公去思碑颂》、《旧谱》列是作于天宝四载下。按其文曰:“天宝四载,拜虞城令。”此纪其受职之年,非纪其去官之日。其下又云:阳无骄僭,四载有年。”则李公在虞四年而后去,《去思碑颂》应作于是年矣。其《对雪献从兄虞城宰》祷,亦是此四年中所作。《崇明寺佛顶尊胜陀罗尼幢颂》。文中言“律师道宗,以天宝八载五月一日示灭”云云,详其上下文义,颂之作也,亦当在是年间。
〔附考〕是年六月,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攻吐著石堡城,拔之。白有《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诗云:“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又云:“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知为是时以后之作。
天宝九载,庚寅。
太白年五十。
天宝十载,辛卯。 五十一岁有《羽檄如流星》诗、是年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伐云南,战于西洱河,败绩,士卒死者六万人,杨国忠大募两京及河南兵以伐云南。诗曰“借问此何为,答言楚征乒。渡沪及五月,将赴云南征”云云,知此诗为是时之作。《比干碑》。文曰“天宝十载,余尉于卫,拜首词堂”
云云,是代卫县尉李翰作者,然此文似非白笔。
天宝十二载,王辰。 五十二岁〔附考]是年四月,御史大夫王鉷赐死。礼部员外郎崔国辅以饼近亲,贬竟陵郡司马。白有《送崔度还吴度故人礼部员外国辅之子》云云,乃是年以后之作。
天宝十一载,癸巳。 五十三岁有《书情赠蔡舍人》诗、诗曰:“遭逢圣明主,敢进兴亡言。白壁竟何辜,青蝇遂成冤。一朝去京国,十载客梁园。”
是作诗时,太白已去朝十年矣,故定为是时之作。下二首同。《赠崔司户文昆季》诗、诗云:“惟昔不自媒,担簦西入秦。攀龙九天上,黍列岁星臣。布衣侍彤埠,密勿草丝纶。才微惠渥重,谗巧生缁磷。一去已十年,今来复盈旬。”《留别曹南群官之江南》诗、诗曰:“时来不关人,谈笑游轩皇。献纳少成事,归休辞建章。十年罢西笑,揽镜如秋霜。”
《自梁园至敬亭山见会公谈陵阳山水兼期同游》诗。按独孤及《送李白之曹南序》曰:“出车桐门,将驾于曹。送子何所?平台之隅。”合上一诗观之,则公之行踪,由梁园而曹南,由曹南旋反,遂往宣城,然后游历江南各处。尔后往来宣城不止一次,而其始游,则自兹时始矣。
天宝十三载,甲午。 五十四岁太白游广陵,与魏万相遇,遂同舟入秦淮,上金陵,与万相别,复往来宣城诸处。按魏颢《集序》曰:“解携明年,四海大盗。”据此推之,则相遇之时乃天宝十三载也。又序曰:“命驾江东访白,游天台还广陵见之。”太白《送万诗序》曰:”于广陵相见。”万《酬太白》诗曰:“雪上天台山,春逢翰林伯。惕然意不尽,更逐西南去。同舟入秦淮,建业龙蟠处。”故知其相遇于广陵,又同舟自秦淮而上金陵也。太白诗曰:“五月造我语,知非佁儗人。”是真相处之久,自春徂夏凡数月,皆可考而知也。魏颢《序》云:颢始名万,命驾江东访白,游天台,还广陵,见之。眸子炯然,哆如俄虎,或时束带,风流酝籍。颢平生自负,人或为狂,白相见混合,有赠之作,谓余:“尔必著大名于天下,无忘老夫与明月奴。”因尽出其文,命颖为集。
有《送王屋山人魏万》诗、《赠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待御》诗、《宣城九日闻崔四侍御与字文太守游敬亭余时登响山不同此赏醉后寄崔侍御》诗、玩诗意,宇文及天宝中为宣城太守,而非至德以后始官其地者也。据《赵公西候新亭颂》,天宝十四载,赵悦来为宣城守,则宇文之守宣城在其前,可意度也。崔四侍御未详其名。大白又有《酬崔侍御》诗云:“自是客星辞帝座,无非太白醉扬州。”
此是摄监察御史崔成甫,未知与此崔四侍御即一人否?《旧唐书》曰:侍御史崔宗之谪官金陵,与白诗酒唱和。尝月夜乘舟采石达金陵,白衣宫锦袍,于舟中顾瞻笑傲,旁若无人。按崔宗之乃崔日用之子,《唐书》但言其袭封齐国公,而不纪其官爵。崔祐甫作《日用集序》云:嗣子宗之,开元中为起居郎,再为尚书礼部员外郎,迁本司郎中,终于右司郎中。其为侍御史及谪官金陵,莫之载也。
《新唐书》削去“侍御史及谪官”等字,而但云“白浮游四方,尝乘舟与崔宗之自采石至金陵,著宫锦袍坐舟中,旁若无人”,似亦知旧史之误故耳。考《太白集》中有《与崔宗之》诗三首,皆云“郎中”,又叙其同游南阳之白水,过菊潭上遗孔子琴等事,而游金陵采石事不一及焉。恐《旧唐书》所载者,是侍御史崔成甫,而误以为宗之耳。《春日陪杨江宁及诸公宴北湖感古》诗、《宿白鹭洲寄杨江宁》诗、《金陵阻风雪书怀寄杨江宁》诗、《江宁杨利物画赞》、太白赠魏万诗曰:“吾友杨子云,弦歌播清芬。虽为江宁宰,好与山公群。乘兴但一行,且知我爱君。”盖谓江宁宰杨利物也。集中与杨江宁诸诗,皆在是时前后之作。《书怀赠南陵常赞府》诗、《与南陵常赞府游五松山》诗、《于五松山赠南陵常赞府》诗、按:是年六月,剑南留后李宓率兵伐云南蛮,至西洱河,举军陷没,又关中自去秋水旱相继,人多乏食,诏出大仓米一百万石,贱粜以济贫民。太白诗所谓“云南五月中,频丧渡沪师。毒草杀汉马,张兵夺秦旗。至今西洱河,流血拥僵尸”。“咸阳天下枢,累岁人不足。
虽有数盘玉,不如一斗粟”。正言是年事。下二诗亦其时先后之作。
《金陵送权十一序》。《序》言:“四明逸老贺知章,呼余为谪仙人。”又言:“我君六叶继圣,熙乎玄风;三清垂拱,穆然紫。”
是固天宝中,既见贺监之后而幽、燕未乱以前之作也。考其送别之地在金陵,当为是年先后间之作无疑。
天宝十四载,乙未。 五十五岁太白在宣城。有《赠宣城赵太守悦》诗、《为赵宣城与杨右相书》、《赵公西候新亭颂》、文曰:“惟十有四年,皇帝以岁之骄阳,秋五不稔,乃慎择明牧,恤南方调枯。四月孟夏,自淮阴迁我天水赵公作藩于宛陵。”又具载一时僚佐,长史齐又、司马武幼成、录事参军吴镇、宣城令崔钦之名于下,知太白与诸公游处,皆在是时。《夏日陪司马武公与群贤宴姑熟亭序》、《宣城吴录事画赞》。
肃宗至德元载,丙申。即天宝十五载也,七月,肃宗即位于灵武,始改元至德。 五十六岁太白自宣城之溧阳,又之剡中。遂入庐山。永王璘为江陵府都督,充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使,重其才名,辟为府僚佐。及璘擅引舟师东下,胁以偕行。《旧唐书》:“玄宗幸蜀在途,以永王璘为江淮兵马都督、扬州节度使,白在宣州谒见,遂辟从事。”与太白诗文所自序者不同。且永王官爵,与其本传所载亦异。
有《春于姑熟送赵四流炎方序》、据文中所谓“自吴瞻秦,日见喜气,上当攫玉弩,摧狼狐,洗清天地,雷雨必作”。则禄山既反之后,玄宗未幸蜀以前所作也。又有“少府以黄绶作尉,泥蟠当涂”
之语,集中有《当涂赵少府炎粉图山水歌》、《送当涂赵少府赴长芦》诗、《寄当涂赵少府炎》诗,皆是时以前之作。《赠武十七谔》诗、序曰:门人武谔,深于义者也。闻中原作难,西来访予,爱子伯禽在鲁,许将冒胡兵以致之。酒酣,感激援笔而赠诗曰:”狄犬吠东洛,天津成塞垣。爱子隔东鲁,空悲断肠猿。”是此诗为东京陷后所作。《猛虎行》、诗曰:“旌旗缤纷两河道,战鼓惊山欲倾倒。秦人半作燕地囚,胡马翻衔洛阳草。一输一失关下兵,朝降夕叛幽、蓟城。巨鳌未斩海水动,鱼龙奔走安得宁!”皆指是时事,详见本诗注中。又有“昨日方为宣城客,掣铃交通二千石”,及“溧阳酒楼三月春,杨花茫茫愁杀人”句。是知太白游宣城之溧阳,而是诗之作在三月时。《经乱后将避地剡中留赠崔宣城》诗、太白又有《江上答崔宣城》诗曰:“太华三芙蓉,明星玉女峰。寻仙下西岳,陶令忽相逢。”当是前此之作,疑另是一崔宣城,《为吴王谢责赴行在迟滞表》、《通鉴》:天宝十五载二月,以吴王祗为灵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马使。三月,拜陈留太守、河南节度使。表所谓“才缺总戎,谬当强寇”是也。五月,征吴王祗为太仆卿,表所谓一愍臣不逮,赐臣生全”是也。·其曰“伏蒙圣恩,追赴行在”,又曰“重整乾纲,再清国步”,则作表之时,当在玄宗幸蜀,太子即位于灵武之后矣。疑吴王是时迂道入吴,将囱水路上溯荆、襄,转趋商、洛,以至灵武。表中所谓“大举天兵,扫除戎羯。所在邮驿,征发交驰。臣逐便水行,难于陆进”是也。太白于时相遇,为之代作此表欤?集中又有《上吴王》诗三首,《同吴王送杜秀才入京》诗,皆是时以前之作。《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诗、诗曰:“大盗割鸿沟,如风扫秋叶。吾非济代人,且隐屏凤叠。”
此正两京陷没之后,将避地庐山时之作,《与贾少公书》、书有“中原横溃”及“王命崇重,大总元戎。辟书三至,严期逼迫”等语,拟其作应在是时。且疑是应永王辟命时之作。《门有车马客行》。
诗有“北风扬胡沙,埋翳周与秦。大运且如此,苍穹宁匪仁”。亦是两京陷后之作。
至德二载,丁酉。 五十七岁二月,永王璘兵败,太白亡走彭泽,坐系寻阳狱。按《通鉴》及新、旧《唐书》,永王璘,玄宗第十六子也。天空十五载六月,玄宗幸蜀,至汉中郡,下馆以璘为山南东路、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江陵郡大都督。七月,璘至襄阳。九月。至江陵,召募士将,得数万人,以薛镠、李台卿、韦子春、刘巨鳞、蔡駉为谋主,补暑郎官御史。
时江淮租赋巨亿万,所在山积,恣情破用。肃宗闻之,诏璘还觐上皇于蜀,璘不从命。璘生长宫中,未更人事,自视富强。其子襄成王偒,勇而有力,握兵权,为左右眩惑,遂谋狂悖,劝璘取金陵。以季广琛、浑惟明、高仙奇、冯季康为将,甲士五千人,十二月擅引舟师东下。遣浑惟明向吴郡,袭采访使李希言。季广琛趋广陵,攻采访使李成式。璘进至当涂,希言遣其将元景曜及丹徒太守阎敬之将兵拒之,成式亦遣其将李承庆来拒。璘击斩敬之以徇,景曜、承庆并降于璘,江淮震动。时河南招讨判官李铣在广陵,有骑百八+人,进屯扬子。成式遣判官裴戎以广陵步卒三千拒于伊娄壤,广张旗帜,大阅士卒于江津。璘与偒登埤望之,有惧色。季广琛知事不集,与浑惟明、冯季康谋各率众亡走。是夜,铣阵江北,夜然束苇,人执二炬以疑之,影乱水中,觇者以倍告。璘军亦举火应之。璘疑王师已济,携儿女及麾下遁去。迟明觉其给,复入城具舟楫,使偒驱众趋晋陵。江北之兵齐进至新丰,璘使偒与仙奇逆击之,铣张左右翼搏战,射偒中肩,军遂败。璘奔鄱阳,将南走岭外。江西采访使皇甫侁遣兵追及之,战大庾岭。璘中矢被执,潜杀之于传舍。偒为乱兵所害,薛镠等皆伏诛。永王磷弄兵之始末如此。太白入其幕中,世颇非之,然考天宝末年,宗室诸王若吴王祗、虢王巨,皆受命将兵,文人才士岂无入其幕者。太白之受辟于永王璘,何以异是。后之擅领舟师东下,命将交兵,其始岂遽料其至此乎!《新唐书》载季广琛谓诸将之言曰:“吾与公等从王,岂欲反耶?上皇播迁,道路不通、而诸子无贤于王者。如总江淮锐兵,长驱雍、洛,大功可成。今乃不然,使吾等名挂叛逆,如后世何!”太白初见,要亦类此,太白本传谓:“永王璘辟白为府僚佐,及璘起兵,白逃还彭泽。”是广琛奔走广陵之日,即太白逃亡彭泽之日也。乃广琛以拥众归降,位至节度;太白以只身逃遁,不免窜流,固遇之幸不幸也。夫观其《为宋中丞自荐表》曰:”属逆胡暴乱,避地庐山,遇永王东巡脉行,中道奔走,却至彭泽。”其《忆旧游书怀》诗云:“仆卧香炉顶,飡霞嗽瑶泉。半夜水军来,寻阳满旌旗。
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责夜郎天。”其自序固甚明也。苏东坡谓太白之从永王璘,当由迫胁。
以璘之狂肆寝陋,虽庸人知其必败。太白能识郭子仪之为人杰,而不能知璘之无成,此理之必不然者。蔡宽夫谓太白岂从人为乱者。盖其学本出纵横,以气侠自任,当中原扰攘之时。欲藉之以立功名耳。大抵才高意广如孔北海之徒,固未必有成功,而知人料事尤其所难。议者或责以璘之猖獗而欲仰以立事,不能如孔巢父、萧颖士察于未萌,斯可矣,若其志亦可衰矣。宣慰大使崔涣及御史中丞宋若思为之推覆清雪,若思率兵赴河南,释其囚,使参谋军事,并上书荐白才可用,不报。《新唐书》本传:长流夜郎,会赦,还寻阳,坐事下狱。时宋苦思将吴兵三千赴河南,道寻阳。释囚,辟为参谋。曾南丰《集序》云:永王璘节度东南,白时卧庐山,璘迫致之。璘军败丹阳,白奔亡至宿松,坐系寻阳狱。宣抚大使崔涣与御史中丞宋若思,验治明白,以为罪薄宜贯,而若思军赴河南,遂释白囚,使谋其军事。上书肃宗,荐白才可用,不报。乾元元年,终以污璘事长流夜郎。《新书》称白流夜郎,还寻阳。坐事下狱,宋若思释之者,不合于白之自序,盖史误也。琦按:太白所作《为宋中丞自荐表》云:“前后经宣慰大使崔涣及臣推覆清雪,寻经奏闻。”是寻阳下狱而宋若思释之,正坐永王璘事也。《新唐书》以一事分为二事,殊谬。
有《永王东巡歌》、按《旧唐书》:至德元载十二月甲辰,江陵大都督府永王璘擅领舟师下广陵。《新唐书·玄宗本纪》亦以璘反为十二月甲辰事。《肃宗本纪》又以璘反为十月事,陷鄱阳郡为二载正月事,与此诗所谓“永王正月东出师”者殊异,恐“正”字有误。
《在水军宴赠幕府诸侍御》诗、《在水军宴韦司马楼船观妓》诗、《奔亡道中》诗。《南奔书怀》诗、《送张秀才谒高中丞》诗、序曰:余时系寻阳狱中。《寻阳非所奇内》诗、《万愤词投魏郎中》、《上崔相百忧章》、《狱中上崔相涣》诗、《杂言用投丹阳知己兼奉宣慰判官》诗、按:涣以至德元载十一月为江南宣慰大使,次年八月罢为左散骑常侍、余杭太守,数诗皆其未罢使以前之作。《中丞宋公以吴兵三千赴河南军次寻阳脱余之囚参谋幕府因赠之》诗、《陪宋中丞武昌夜饮怀古》诗、《为宋中丞祭九江文》《为宋中丞请都金陵表》《为宋中丞自荐表》、《武昌怀古》有“天河落晓霜”
句,乃暮秋时作。是年九月癸卯,广平王复西京,十同壬子,广平王复东京。《请都金陵表》当是未闻西京克复捷音以前之作。《赠张相镐》诗、《通鉴》:至德二载八月,以张镐为河南节度、采访等使,都督淮南诸军事。二诗之作,在是月之后,诗曰:“卧病古松滋,苍山空四邻”,则其时以病暂寓宿松,又不在宋中丞幕矣。
集中又有《赠闾丘宿松》、《赠闾丘处士》二诗,疑皆是时所作。
《上皇西巡南京歌》。上皇以十二月丙午归长安,戊午改蜀郡为南京。诗有“上皇归马若云屯”,及“南京还有散花楼”之句,盖是上皇既归之后所作。〔附考〕是年正月乙卯,安禄山为其子庆绪所杀。《西阳杂俎》云:禄山反,太白制《胡无人》,言“太白入月敌可摧”,及禄山死,太白入月。按新、旧《唐书》俱无太白入月事,其说恐误。《旧唐书》:至德二年九月,改宣州绥安县为广德县,以县界广德故城为名。白有送《韩侍御之广德》诗,为是年以后之作。太白有《至陵阳山登天柱石酬韩侍御见招隐黄山》诗云:“天子昔避狄,与君亦乘骢。拥乓五陵下。长策遏胡戎。时泰解绣衣,脱身若飞蓬。”亦是此时年作。是年以润州之江宁县置升州,至上元二年乃废。白有《赠升州王使君忠臣》诗,是四年中之作。,是年十二月,改西京为中京,白有《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诗,乃自后五年中之作。《旧语》列于开元六年,误。
乾元元年,戊戌。即至德三年也。二月改乾元,复以载为年。五十八岁终以永王事长流夜郎,遂泛洞庭,上三峡至巫山。
乐史《别集序》云:白有知鉴,客并州,识汾阳王郭子仪于行伍中,为脱其刑责而奖重之。及翰林坐永王之事,汾阳功成,请以官爵赎翰林,上许之,因而免诛。《新唐书,本传:璘败,当诛,初白游并州,见郭子仪奇之。子仪尝犯法,白为救免。至是子仪请解官以赎,有诏长流夜郎。
有《流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诗、《流夜郎赠辛判官》诗、《赠刘都使》诗、有“而我谢明主,衔衷投夜郎”句。《赠易秀才》诗、有“窜逐我因谁”句。《赠别郑判官》诗、有“窜逐勿复哀,惭君问寒灰”句。《忆秋浦桃花旧游时窜夜郎》诗、《流夜郎永华寺寄寻阳群官》诗、《流夜郎至西塞驿寄裴隐》诗、《流夜郎至江夏陪长史叔及薛明府宴兴德寺南阁》诗、《张相公出镇荆州寻除太子詹事予时流夜郎行至江夏与张公相去千里公因太府丞王昔使车寄罗衣二事及五月五日赠予诗予答以此》诗、按:张镐为太子宾客,新、旧《唐书》皆不载年月,独孤及所作《洪州刺史张公镐遭爱碑》曰:“拜公荆州大都督府长支。明年元良肇建,上曰:‘畴若余乐正父师之职,汝作宾客,卒调护太子,嘉言惟允。’于是授太子宾客。”
则似在乾元二年中也。考《旧唐书》云:乾元元年五月戊子,以河南节度使、中书侍郎平章事张镐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木州防御使。庚寅,立成王俶为皇太子。则二事相去不过二日,独孤及所云“明年元良肇建”者,误也。若云张公之为太子宾客在明年则可,然与此题所云“寻除”者又不合。其云“詹事”,或传闻之误,或先除詹事,后除宾客,亦未可知。《鹦鹉洲》诗、诗有“迁客此时徒极目”句,是流夜郎至江夏时之作。《泛沔州城南郎官湖》诗、序云:乾元岁秋八月,白过于夜郎,遇故人尚书郎张谓出使夏口,沔州牧杜公、汉阳宰王公觞于江城之南湖,乐天下之再平也。《寄王汉阳》诗、诗云:“南湖秋月白,王宰夜相邀。锦帐郎官醉,罗衣舞女娇。”盖泛郎官湖以后之作。《醉题王汉阳厅》诗、诗有“我似鹧鸪鸟,南迁懒北飞”句,谓迁夜郎也。三诗实一时之作。《放后遇恩不沾》诗、《流夜郎闻酺不与》诗,《题葵叶》诗、《上三峡》诗。
〔附考〕是年六月,京兆尹严武贬巴州刺史,时郗昂亦自拾遗贬清化尉,二人意气友善,时赋诗高会。见《羊士谔诗集》。公有《送都昂谪巴州》诗,亦是此时所作。
乾元二年,己亥。 五十九岁未至夜郎,遇赦得释。按《唐书·本纪》,乾元元年二月丁未,以改元大赦。四月乙卯,以有事南郊大赦。十月甲辰,以册立太子大赦。二年三月丁亥,以旱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公之遇赦当在此数月中。还憩江夏、岳阳,复如寻阳。
有《南流夜郎寄内》诗、诗有“北雁春归看欲尽,南来不得豫章书”
句,盖是三月中作。《留别贾舍人至》、诗有“君为长沙客,我独之夜郎”句,是未遇赦以前之作。《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复之美书怀示息秀才》诗、《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诗、诗有“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句。《天长节鄂州刺史韦公德政碑》、鄂州刺史韦公,即江夏韦太守良宰也。诗与文俱一时之作。《江夏使君叔席上赠史郎中》诗、诗有“昔放三湘去,今还万死余”句。《与史郎中饮听黄鹤楼上吹笛》诗、《江夏赠韦南陵冰》诗、《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诗、《赠韦南陵》诗有“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句,是遇赦以后之作。
又曰“赖遇南平豁方寸,况兼夫子持清论”,则知与《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诗皆一时所作。《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诗、考肃宗时,尚书而颜姓者,惟鲁公一人,则所寻之颜尚书,必鲁公也。按《唐书》,乾元元年,颜真卿由工部尚书出为饶州刺史,二年六月由饶州刺史为升州刺史,充浙江西道节度使,此诗应在是时前后之作。《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诗、有“去岁左迁夜郎道,今年敕放巫山阳”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