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建社会中,富家子弟因不求上进而败落,清贫之家的子弟学业有成的却屡见不鲜,板桥本人就是一个例证,所以他慨叹:“富贵足以愚人,而贫贱足以立志而浚慧。”又认为:“读书中举中进士作官,此是小事,第一要明理做个好人。”(见前信)那么怎样教育子弟呢?板桥提出:“延师傅,待同学,不可不慎。”延师傅的原则是“择师为难,敬师为要”,所论是很通情达理的;待同学则要讲长幼,讲友爱,这又是儒家“悌”“仁”观念的引申。
富贵人家延师傅教子弟,至勤至切,而立学有成者,多出于附从贫贱之家,而己之子弟不与焉。不数年间,变富贵为贫贱:有寄人门下者,有饿莩乞丐者。或仅守厥家,不失温饱,而目不识丁。或百中之一亦有发达者,其为文章,必不能沉著痛快,刻骨镂心,为世所传诵。岂非富贵足以愚人,而贫贱足以立志而浚慧乎!我虽微官,吾儿便是富贵子弟,其成其败,吾已置之不论;但得附从佳子弟有成,亦吾所大愿也。
至于延师傅,待同学,不可不慎。吾儿六岁,年最小,其同学长者当称为某先生,次亦称为某兄,不得直呼其名。纸笔墨砚,吾家所有,宜不时散给诸众同学。每见贫家之子,寡妇之儿,求十数钱,买川连纸钉仿字簿,而十日不得者,当察其故而无意中与之。至阴雨不能即归,辄留饮;薄暮,以旧鞋与穿而去。彼父母之爱子,虽无佳好衣服,必制新鞋袜来上学堂,一遭泥泞,复制为难矣。
夫择师为难,敬师为要。择师不得不审,既择定矣,便当尊之敬之,何得复寻其短?吾人一涉宦途,即不能自课其子弟。其所延师,不过一方之秀,未必海内名流。或暗笑其非,或明指其误,为师者既不自安,而教法不能尽心;子弟复持藐忽心而不力于学,此最是受病处。不如就师之所长,且训吾子弟之不逮。如必不可从,少待来年,更请他师;而年内之礼节尊崇,必不可废。又有五言绝句四首,小儿顺口好读,令吾儿且读且唱,月下坐门槛上,唱与二太太、两母亲、叔叔、婶娘听,便好骗果子吃也。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耘苗日正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得放脚眠,蚊虫虼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