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牛天梓和孙晓磊在(3)班用神神秘秘的耳语传开了有关萧老师的各种神话:萧老师那一身武功呀,绝不亚于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更比神雕侠侣里的杨过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身轻功简直盖了帽了,翻越学校的墙头只需用脚尖轻轻一点,便如同羽毛般地飘过去,怪不得他瘦小呢,要是个子高了还不摔着;他一出手、一踢脚,一招一式都能看得出来有名家指点过,他会不会去少林寺学过?……
这些沸沸扬扬的传言一下就把萧老师的地位提高了,第二堂体育课,萧老师一走进教室,大家便哑雀无声地望着他,脸上的崇敬、佩服和恐惧使萧老师大出意外,他先愣愣地扫视了全班同学一眼,然后把目光停在牛天梓脸上,“怎么样?今天还要不要跑步了?”
话音刚落,陈远便举手站了起来,“萧老师,能不能做些别的体育活动?我们……”
不等陈远把话说完,牛天梓蹭地站起身,咧开厚厚的嘴唇对陈远说:“怎么,陈远,想做狗熊?”然后把目光转向萧老师,“萧老师,您难不倒我的,您以为我牛天梓会做个狗熊么?不就是再围着运动场跑一节课吗!”
不容萧老师回答,全班的同学突然间像炸了马蜂窝似地,群起而功之地嚷起来:
“谁愿意跑谁跑去,我们可不想跑了,那天累得晚上连觉都没睡好。”
“是啊,我的腿疼了好几天呐!要不是抹了些扶他林,还不知要疼多少天呢!”
孙晓磊那天也是累得够呛,但他不愿意在牛天梓面前露出狗熊胆色,便站起身挥了一下手说:“不想输给萧老师的请举手。”他满以为会有许多男生举手,尤其是他们这帮“江湖英雄派”的“好汉”们,谁料,除了他和牛天梓,竟无一个人举起手来,气得他只能走到朱勇身旁,忿忿地骂道:“你这个脓包,难道你不想锻炼出个好身体将来回农村发家致富?难道你只想靠大家的捐款过一生?难道你想做一辈子窝囊废?真是朱儒不可教也。”说着生气地瞪了朱勇一眼,一把掀走了他的帽子,不料,孙晓磊的眼睛突然间瞪圆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起来:“天,怎么会这样!”
孙晓磊这一叫不要紧,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集中到朱勇头上,原来,原来朱勇是个秃子!光溜溜的脑袋上没有一根毛,圆滑、均匀、粉红色的头皮经过窗外阳光的作用发出了光亮,就像……就像一个被剃度了的小和尚。怪不得他在大夏天还总戴着一顶帽子,怪不得他时时刻刻都会紧张地伸出手捂住帽子,原来……!
朱勇见自己的帽子被孙晓磊掀走了,露出了自己最不愿意被别人发现的缺陷,便不顾一切地拼了小命去抢帽子。
而孙晓磊,却突然感觉自己仿佛成了英雄,大笑地嚷着:“哇,真正的电灯泡!真正的小和尚!”将拿帽子的手举得高高的,朱勇便跳着脚地往上蹦着,但总也抢不回自己那顶遮丑的破帽子。
由惊诧,到哄堂大笑!且笑得许多人捂住了肚子喊肚子疼。
只有一个人未笑,他就是萧老师。只见萧老师皱着眉头,从讲台上拿起一根粉笔头,远远地朝孙晓磊砸了过来。
孙晓磊只觉得手腕一麻,帽子便掉了下来,恰好被朱勇接住,他忙把帽子扣到了自己头上。这种被别人掀掉帽子的丑事已经不是一次地发生了,所以朱勇并未哭,只是气愤地瞪着孙晓磊,摆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孙晓磊的视线已经看不到朱勇那副不要命的架式了,他慢慢地走回自己座位上,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刚才那个粉笔头是从哪里砸来的?牛天梓?不会的,这种事情他帮忙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自己下“毒手”?陈远?不像,陈远虽然喜欢看武侠喜欢写武侠,但他绝不会有这样的功夫!那么会是谁呢?孙晓磊只是转动了几下眼珠,便一下就把眼神落到了萧老师脸上。再看萧老师的手,确实有捏过粉笔的痕迹,他心里立即肯定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萧老师的确有一手好功夫,惹不得呀!
孙晓磊老实了,萧老师也把体育课的内容告诉了大家。
当萧老师带着大家走出教室时,牛天梓一把拽住了孙晓磊,“看到了没有?这个萧老师武功不凡呀!找个机会,拜他为师。”
孙晓磊模棱两可地看了牛天梓一眼,独自走出了教室。
自从朱勇的秃头被亮相后,朱勇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起来,因为不管他和谁说话,别人都会死死地盯住他的帽子,仿佛要透过帽子看到他不长一根毛的秃头,尤其是那帮“江湖英雄派”的“好汉”们,常常会在课间围住朱勇,然后一起亮起嗓门大唱起来:“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我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然后便一起伸出手去抢朱勇的帽子,气得朱勇抡起头上的帽子,朝这帮“好汉”们挥去,吓得“好汉”们哄笑着躲开,又唱:“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然后就是孙晓磊做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怪怪地吼叫:“小和尚你仔细地听,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孙晓磊想方设法去摸朱勇的秃头,又唱:“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师父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常常是陈远走来,生气地把牛天梓和孙晓磊他们赶走,才得以把朱勇“解救”出来,而此时的朱勇就会独自坐在座位上生闷气,嘴里唠叨着他娘为什么生出他这么个秃头来,还不如一生下来时就把他扼死,省得遭别人耻笑。
不仅仅是牛天梓和孙晓磊那帮“好汉”们的取笑,甚至连夏菁菁都常会和朱勇说着话就独自吃吃地笑起来,朱勇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自己没有毛的头,心里便开始自卑起来,不敢看夏菁菁的脸。
但夏菁菁总会在笑够以后对朱勇说:“朱勇,别在意,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笑。别怕,陈佩斯不就是个大光头么?可谁也不会笑话他,甚至还赞赏他的光头好看,我爸就说,如果陈佩斯不是那个大光头,他就不出名了,再说了,光头还能省下一笔理发费呢!以后,牛蹄子和孙晓磊他们要再来挖苦你,你就干脆把帽子摘了,让他们看个够,看够了他们就没意思了。”
朱勇仍旧不敢看夏菁菁的脸,他感激夏菁菁的安慰,点点头。
夏菁菁说错了,牛天梓和孙晓磊不但没有对朱勇的秃头失去兴趣,而且还大有要研究一番的决心,吓得朱勇一见到牛天梓和孙晓磊的影子就躲得远远的,好在是还有一个体育萧老师,经常把牛天梓和孙晓磊对朱勇的好奇转到他身上。
从孙晓磊那次被萧老师的粉笔头击中,牛天梓和孙晓磊就开始研究起萧老师的武功来自何处?是武当派的还是少林派的?不过研究的结果,不管他是什么派的,他们都准备拜萧老师为师。又听说萧老师的家离学校很远,平日里独自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激动得牛天梓和孙晓磊直喊“天助我也”。
在一个无星无月的晚上,牛天梓和孙晓磊敲响了萧老师宿舍的门。
好久好久,萧老师才打开了门,令牛天梓和孙晓磊失望的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萧老师居然手握着一把条帚,战战兢兢地颤着嗓音说:“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可从来没有……没有坏心。”
孙晓磊惊讶地瞪着面前脓包一样的萧老师,直用手指头捅牛天梓的后腰。
牛天梓何尝不是和孙晓磊一样的心情,他怀疑地问:“你,是萧老师吧?”
“牛天梓,第……第一次上体育课,多……多有得罪,千万别……别往心里去,老师这就给你陪……陪不是了。”
牛天梓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就是萧老师,他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拉着孙晓磊的胳膊,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并把手里捏住的一团纸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当牛天梓和孙晓磊走远后,萧老师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狡诈的微笑,然后扔掉条帚从地上捡起牛天梓扔掉的那团纸,展开,原来是几页打印出来的武侠故事,题为:《喋血恩仇记》第五回《骷髅人是她?》,萧老师好奇地看下去。
《喋血恩仇记》第五回
《骷髅人是她?》
千只手
话说小蝴蝶见爹霍然转身离去,便忿忿不平地责备起娘来:“娘,为什么要这样骂我爹?”
柳瑶屏见小蝴蝶由于愤怒而变形的脸,心头一震,寒声道:“馨馨,莫非你也要帮着你爹来指责我么?莫非你爹错了,竟要我来陪不是么?莫非你爹想另一个女人是应该的么?”
几句话问得小蝴蝶哑口无言,若像娘说的,小蝴蝶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娘呢?更无理由让娘去给爹陪不是,但她却相信爹一句话,爹疼她爱她,并非娘说的那样只想着那个褚玉梅。小蝴蝶不知所措地抬眼望娘,见她眼眶里现出泪光,心顿时软下来,这些年来,虽然爹与娘不和,但小蝴蝶还没见娘掉过眼泪,此时见娘泪光盈盈,不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唉,娘,那你也不该这么说我爹呀!你让他脸往哪儿搁?”
柳瑶屏似乎已冷静下来,并不回答女儿的话,只用一双悲戚戚的眼睛盯住窗外。
见娘不说话,小蝴蝶不再说什么,起身去追爹,“爹,等等我。”
纪山生尚末走远,听到小蝴蝶呼喊,并不回头。
小蝴蝶见爹不理她,急了,从腰间抽出鞭子,向爹腿上甩去。
鞭梢缠住了纪山生的腿,他不得已站住,扭过头,用一双苍老的眼神望着小蝴蝶。
“爹!”小蝴蝶收回鞭子,不快地喊了声。
“馨馨……”纪山生的神情冷漠得像陌生人。
小蝴蝶心头一颤,用一双怀疑的目光审视着爹,就像在打量一个初来窄到的客人。
纪山生苦苦一笑,“馨馨,你是不是也认为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
小蝴蝶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馨馨,回去吧。”纪山生微闭上眼,缓缓地转过身。
见爹要走,小蝴蝶纵身跃到爹面前,拦住了他,鼓了鼓勇气,“爹,告诉我真相。”
纪山生避开小蝴蝶的眼神,慢慢地摇了摇头,那神态让人仿佛感到他已是个步入垂暮之年的老者。
小蝴蝶突地可怜起爹来,一把抱住爹的胳臂,轻声道:“爹,别说了,我什么都不问了。”
纪山生脸色略显苍白,定定地注视着女儿还末成熟的脸,心如刀绞。
小蝴蝶却从爹那布满血丝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痛苦,还有对自己深深的父爱。
“馨馨,回去吧,以后爹会对你说明一切。”
“爹——”小蝴蝶默默地看着爹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等小蝴蝶回到屋中,娘也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空空的屋子只剩下小蝴蝶一人,她悻然坐在炕上,心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接下来的几天,她天天都从早到晚地呆呆坐在炕头,想着娘说的话是否真实,爹为什么不肯道出实情,或许,可以问问翔哥去?
这晚,小蝴蝶暗暗思忖着,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纵出门外,往高翔鹤的小院飘去。
高翔鹤不在屋里,小蝴蝶猛然想起与翔哥他们约好去江湖上打探《天魔日月宝剑录》的事,竟让爹娘给搅和了,心中好不生气。只是,高翔鹤虽不在,小蝴蝶也不想离开,她感到这间屋子远比自己住的屋子要温情得多。
小蝴蝶在屋中来来回回踱了几个圈,就在炕上躺下了,心里一个劲地胡思乱想着:不知小飞镖和杨三郎会怎么说我不守信用?可这能怪我么?都怪娘。小蝴蝶生气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这时,忽听窗外一阵悉嗦声,小蝴蝶心里一喜,翔哥这么快就回来了?随即她又摇摇头,不会的,翔哥他们决不会这么快就回来,莫非又有谁要来杀翔哥?小蝴蝶忙从炕上轻轻跳到地上,躲到了方桌下。
这么晚,会是谁?爹?或许正像娘说的,褚玉梅死了,翔哥就成了爹的心肝宝贝,爹要来照看他。哼,我倒要瞧瞧爹是怎么疼翔哥的。小蝴蝶心里有些不满,悄悄躲在桌下,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循声往窗上看去。
只见一个黑影由远而近地移到了窗前,将脸贴在了窗上,不看不要紧,一看,小蝴蝶差点喊出声来,借着月光,她看见一个骷髅头,正瞪着狰狞的嘴脸向屋里扫视!
骷髅头!小蝴蝶在心里喊着,吓得心也跟着扑嗵扑嗵跳起来,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它叫出声来,另一只手则压在胸口,防止心从胸腔里跳出来。
骷髅头向屋里张望了好一阵才从窗上消失,不等小蝴蝶从桌下出来,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骷髅人进屋了?小蝴蝶全身几乎被冷汗打湿,她将头缩回桌下,憋住呼吸,偷觑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骷髅人。
只见骷髅人走到炕前,两眼发出一股冷冷的寒光,死死地盯住空荡荡的炕。
借着月光,小蝴蝶不由得一震,这个骷髅面具怎么与自家柜中发现的那个如此像!莫非是娘?小蝴蝶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娘与爹争吵时说过的话,渐渐对娘起了疑心。她瞪着大眼,从桌下仔细打量着骷髅人那张面具。
“哼,算你走运,否则决不让你活过明天。”骷髅人开口了,话音中饱含着杀机,让人听了不免毛骨悚然。
小蝴蝶听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虽然戴着面具话音有些走样,但却却实实是个女人的声音,且和娘的声音一模一样,她差一点就喊出娘来,但她忍住了,原来骷髅人就是自己的娘!小蝴蝶如同三九腊月天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凉到了脚。原来是娘用寒冰掌伤的翔哥!原来是娘扮做了骷髅人来吓翔哥!小蝴蝶在桌下目瞪口呆,大脑像被人掏空了一般。
当骷髅人冷笑着转身走出门外时,小蝴蝶猛地清醒过来,立刻跟出了屋。
骷髅人鬼魅般地逾墙而过,身法之玄,真像一个没有躯壳的鬼魂。
小蝴蝶身形一幌,也跟着飘出墙外,向骷髅人追去,她要彻底证实自己的判断。
骷髅人进了自己住的院中,小蝴蝶心往下一沉,紧跟着骷髅人进了院中,当骷髅人刚闪进屋里时,小蝴蝶就一个箭步闯进屋里,大喝一声:“娘,你为什么要杀翔哥?”话音一落,小蝴蝶不禁呆住了,娘正躺在炕上的被窝里睡觉,似乎是被小蝴蝶这一声吼叫惊醒了。
只见柳瑶屏揉揉眼睛坐起身,疑惑地瞪着小蝴蝶,“馨馨,你怎么了?这时回来,还吵吵嚷嚷地,像见到了鬼。”
小蝴蝶也糊涂了,明明看到骷髅人从翔哥屋里出来,自己才跟上的,也分明看到骷髅人进了这间屋子,怎么一进屋骷髅人就不见了呢?难道真的碰上了鬼?小蝴蝶仔细观察着娘的神色,并不见她脸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也看不出她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而且就算她刚进屋,也来不及脱衣、铺被、钻进被窝,除非她真是鬼。想着,小蝴蝶并不理睬娘的质问,转了一下眼珠,走到柜前,打开柜门,从衣服堆里翻出了那个骷髅面具,用手摸着,骷髅面具没有一丝人的体温,也不像刚被戴过,小蝴蝶还是不死心,举着骷髅面具问娘:“娘,这是你的么?”
“馨馨,你不早些睡觉,瞎折腾什么?你喜欢尽管拿去玩,不要自己不睡还不让娘睡。”柳瑶屏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嘀咕着。
“娘,你一直在屋里睡觉么?没见什么人来过么?”
“馨馨,你到底怎么了?想不想睡觉?你要是不睡,娘可要睡了。”
小蝴蝶知道无法从娘嘴里问出什么,便用一双眼睛巡视起屋里来,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再看娘,她早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小蝴蝶沉默起来,觉得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仿佛是一个梦。
骷髅人到底是谁呢?请听下回分解。
“这小子,编故事还真的有两下子啊!”萧老师笑了,把纸叠起来塞进了裤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