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考试刚一结束就面临着中考,距离中考只剩下10天的时间了,空气中透着无形的浓浓的火药味,每个人都是一副紧张得想要和谁拼命的样子,看着那一张张的试卷发下来,看着一本本的习题交上去,同学们仿佛都变成了专攻学习的机器人,连黑板前挂着的那个倒计时牌都好象成了一个不留情面的魔鬼,向同学们挥动着时间的魔爪。
陈远在努力,夏菁菁在努力,牛天梓在刻苦,刘颖在刻苦,张婷玉在闷头暗暗使劲,朱勇在闷头暗暗使劲,孙晓磊在急起直追,邹雨悦在暗地里帮忙,总之,同学们都使出自己积攒了十几年的劲儿在用功,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体会出时间的含义。
就在大家忙得连厕所都不愿意多上一趟时,收发室突然着火了。
那天,刚上第二节课,大家都在闷着头做题,猛地从楼下传来一声高呼:“收发室着火了,快去救火!”
虽然大家都知道时间的宝贵,可听到这一声呼喊,大家自觉地扔下手中的笔,拥挤着跑到楼下,随手拿起条帚、水桶,跌跌撞撞地冲向收发室。
火势好象是从紧挨着收发室的民房着起的,因为那里的火势更旺,并发出了噼噼叭叭地声响,而且还有房屋倒塌的咔嚓咔嚓声。
牛天梓紧紧地跟在陈远身后,把手里的水桶递给一个老师,然后又接过老师传回的空桶冲向自来水管,他的衣服裤子全被水打湿了,他浑然不觉,只知道一趟一趟地运着一桶一桶的水,最后,他干脆站到了老师的行列里,接过同学们递过来的水,一桶桶地泼向收发室。
孙晓磊从下了楼就没有找到扑火的工具,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他不得不从朱勇手里抢过条帚,放进谁的水桶里湿一湿,扔进了火里。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别扔,收发室的张大爷刚才冲进去了。”
“这么大的火,他进去干什么?”
“他说里面还有学生们的信件,他不能让它们烧了。”
“唉呀!都什么时候了,命要紧呐!”
说着便有人扯着大嗓门喊:“张大爷,快出来,那些信件不要了。”
“张大爷,再不出来房子就要塌啦——”
“张大爷——!张大爷——!……”
喊声连成一片,突然,一个披着湿被子的高大身影冲进了火海里,大家立刻认出来了,是牛天梓!
“牛蹄子小心!”陈远喊了一声,同学们便跟他一齐喊起来,“牛蹄子,小心——!”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大家还在一桶一桶地往火里浇着水,终于,牛天梓的身影歪歪斜斜地从火里跑出来,他一手托着背上的张大爷,一手在胸前抱着一个燃烧的木盒子,看到牛天梓的身影,大家把水一齐泼向他。
“快,快叫救护车,张大爷,他……他受伤了。”牛天梓冲出火海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一P股瘫坐在地上。
大家立刻围上去,有人去脱张大爷烧焦的衣服,有人用毛巾去擦张大爷的脸,显然张大爷受伤不轻,他紧闭着双眼,嘴里在呻吟地喊着:“信,信……”
“你放心,信都在这儿呢!”牛天梓抹一把脸上的灰,喘了一口气,把张大爷的手放到那个烧焦的木盒子上。
张大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他的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
救护车和救火车是同时抵达的,受了重伤的张大爷和受了轻伤的牛天梓被救护车送走了,大火也被消防队扑灭了,老师和同学们望着成为断岩残壁的收发室,脸上露出了难言的表情,柳老师走到那个还在冒着青烟的木盒子跟前,轻轻打开了它。
木盒子里装满了信件,有一角已被火烧焦了,大部分信被救火的水打湿了,信封上的字迹也有些模糊。柳老师把信件一一拿出来,凉到一旁,同学们立刻围了上来,他们不知道张大爷如此看重的信件到底是谁的。
除了一封来信外,剩下的全部是未寄出的信,而且都署着(3)班的地址。
首先是刘颖,当她看到那封署着牛天梓的来信时,不禁一怔,因为那是一家报社寄来的,她立刻想起了网上的忧郁狼,想起了自己作为孤独猫时鼓励他创作、鼓励他投稿的事,不知这信封里装的是退稿还是样报,如果是退稿……
刘颖希望信封里装的不是退稿,不管她对牛天梓的态度怎么样,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真的很希望牛天梓的文章能够见报,对牛天梓而言,那将会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对她而言,那将是敲开她心扉的一把金钥匙。
刘颖用眼的余光偷偷地环顾了一下两旁,颤抖着双手撕开了那封信,当她抽出了信封里的报纸时,心头禁不住一阵惊喜,是报纸!她小心翼翼地展开,虽然报纸已经湿透了,但一点也没有妨碍她找到那篇纪实+夸大+散文+议论的文章——《那天,那事,那人》,刘颖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内疚的感觉,这篇文章,不用看她都能背下来,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报纸递给了柳老师,只说了一句:“这是牛天梓的笔名。”
柳老师在忧郁狼的署名上看了好一会儿,很欣慰地笑笑,把它传给了陈远,这张报纸就像一根节力棒,从陈远的手里一棒棒地传向同学们手里,大家都用一种敬佩的目光扫过牛天梓那篇文章,最后,孙晓磊把报纸又交到刘颖手中,很认真很诚恳地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这张报纸就由你保存了。”
刘颖笑了,很小心地收起报纸,蹲下身去察看那些未寄出的信件。
一样的信封,一样的笔迹,而且所有的信件都是寄往报社或杂志社的,这笔迹,柳老师熟悉,陈远熟悉,刘颖更熟悉,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她自做主张地把所有信件重新装进那个被烧焦了一角的木盒子里,然后冲柳老师笑笑,冲陈远笑笑,最后冲夏菁菁笑笑,抱着木盒子往教室里走去。
刘颖的恨意是在上楼梯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增加起来的,张大爷为什么不把这些信件寄出去?张大爷为什么专门要扣下牛天梓的信件?张大爷的目的是什么?刘颖真想立刻去医院找张大爷问个明白,不过,她的脚步并没有按她的思想去做,她一级一级地爬上三楼,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白纸糊了18个信封,把那些被水打湿的信件凉干展平寄了出去。
刘颖和陈远他们是第二天去的医院,他们去探望牛天梓和张大爷。
牛天梓的胳膊上被火烫起了几个大水泡,已经被医生包扎上了。见同学们来看他,高兴得他紧紧地抓住陈远的胳膊,视线却不停地扫向刘颖,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说:“男子汉大丈夫的,还怕这点小伤,大不了留下一块疤痕,没什么,算是一个纪念吧。”
“可是马上就要中考了,而你……”朱勇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谢谢你的关心朱儒,医生说了,只要不感染,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只可惜我的头发……”说着,牛天梓很心疼地并且很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大家立刻向他的头发看去,那缕耷拉在眼前引以为豪的头发被火烧秃烧焦了,很难看地萎缩在头上。
陈远安慰地说:“没关系,很快就会长起来的,你不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
不等牛天梓回答,孙晓磊却得意地拍了牛天梓一巴掌,“我说牛蹄子,你也会有今天啊!平时,你总说我的头发像刺猬,老兄,记住了,不要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你瞧,你的头发还不如我呢,连个秃尾巴鸡也不如呢!”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邹雨悦在一旁推了孙晓磊一把,责备地说:“你就忘不了寻机损人。”
“可不。”刘颖接过邹雨悦的话说:“人家是为救张大爷才被火烧成这样,你呢?你是天生的大尾巴狼、刺猬头,差十万八千里去了。”
“是呀,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是情人眼里出俊男。”
夏菁菁突然冒出一句,惊讶得孙晓磊瞪圆了眼看了她好几秒钟,这才歪着嘴色,用一副诧异的眼神看着刘颖,“好你个刘颖,你可真是会做戏,我们一直以为你讨厌牛蹄子的,想不到关键时刻却露了马脚,不过,喜欢牛蹄子也不需要当众贬我呀,你不怕你的好朋友邹雨悦伤心吗?”
“谁会伤心?”邹雨悦反驳着:“好朋友永远都是站在一条阵线上的,我也要帮着刘颖说你几句……”说着,便对刘颖数落起了孙晓磊。
牛天梓一直未吭声,心里却涌起一阵阵惊喜,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定在了刘颖脸上,那张总充满着忧郁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虽然还有些凄凉,但牛天梓感觉到,那片灿烂的天空就要来到了。
见牛天梓脸上露出的喜悦,陈远悄悄地捅了捅张婷玉和夏菁菁,三人会意地笑笑,然后陈远走到牛天梓身边,不忍心地拽拽他的衣袖,把他的视线从刘颖身上引过来,问道:“你知道张大爷要救的那些信件是谁的吗?”
牛天梓摇头。
朱勇却插话道:“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我的?”牛天梓不明白。
“是你那些发往报社或杂志社的信件,当然,还有一封发表了的文章。”陈远解释着,让刘颖把那封发表的文章拿出来给牛天梓看。
“那天,那事,那人……”牛天梓轻声地念着,看一眼刘颖,又看一眼夏菁菁。
“行了,留着晚上慢慢看吧。”陈远笑着把报纸寒进了牛天梓的枕头底下,“你那些没发出的信件刘颖已经帮你发走了,用不了多久,你的文章还会见报,等你成了作家时可别忘了你的启蒙老师孤独猫啊。”
“讨厌陈远,你说些什么呀?我算什么?”刘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牛天梓的眼里却放出亮晶晶的光芒,他怕这突如其来的喜悦会被大家的玩笑话吓跑,立刻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张大爷吧,我要问问他为什么把我的信扣下?”
一提起被扣下的信件,同学们都气愤地骂起来,陈远觉得张大爷不应该,孙晓磊和朱勇觉得张大爷太差劲,夏菁菁和邹雨悦觉得张大爷老糊涂,刘颖觉得张大爷有目的,反正大家各持己见,议论着向张大爷的病房走去。
被绷带包扎了好几处的张大爷很容易就从(3)班的同学们眼里看出了愤怒,不用他们问,他就能够猜出他们想问他什么,他很内疚地想抬起头来,但疼痛制止了他,他只能躺在床上,嚅动着嘴唇说:“对不起,牛天梓,中考决定着你将来的命运,我只想让你安心学习,所以才没有帮你把那些信寄出去,还有那封来信,我不知道里面是退稿还是样报,如果是退稿,我怕会对你是个打击,如果是样报,我又怕你会骄傲,我本想等你考完试了再说,谁想到就着火了……”
对张大爷的恨意倾刻间就冰消玉解了,牛天梓的眼眶湿润了,同学们的眼睛潮湿了,尤其是陈远,他红着眼对牛天梓说:“想不到,一个与我们无关的收发室老爷爷都会对我们如此关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不好好考试呢!
中考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初三的学生们在父亲或母亲的陪伴下来到了考场。
陈远和他爸爸走在一起,从身后看就像哥儿俩,一般高的个子,只是一个粗些一个细些,陈远爸爸不住地说:“别紧张,就像平时小测验一样……”
陈远也不住地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儿笑容,他的视线不停地在众多学生中寻找着张婷玉。
张婷玉和妈妈是由爸爸的司机送来的,她们早来了,站在考场的门口,张婷玉见陈远的视线不停地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时,不禁扬起右手冲他使劲地挥着,并对身边的妈妈说:“妈妈,你看,你知道那个男生在找谁吗?”
“总不会找你吧?”张婷玉妈妈顺着张婷玉的视线望去。
果然,陈远看到张婷玉后,冲她使了个会意的眼色,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挥了挥,然后拉着爸爸向孙晓磊走去。
孙晓磊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孙晓磊的妈妈因为得到过陈远妈妈的帮助找到的工作,加之又去过陈远家,认得陈远的爸爸,所以一见面,便老相识似地寒喧着,并一个劲儿地夸陈远是个好孩子,埋怨孙晓磊不爱学习,不懂事,说得孙晓磊直向爸爸妈妈翻白眼,然后拽着陈远的衣袖向邹雨悦跑去。
邹雨悦是和爸爸一起来的,见陈远和孙晓磊向她跑来,立即挣脱了爸爸的手迎着陈远和孙晓磊走去,“怎么样孙晓磊,有把握吗?别忘了我平时对你说的,看清题,别马虎,把步骤写清楚,做先会做的,最后再做难题,做完了一定要检查。”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使出吃奶的力气。”
孙晓磊的话把陈远和邹雨悦都逗乐了,而孙晓磊却一儿也不笑,伸出手指了指远处,说:“快看,那不是牛蹄子和他妈妈么?”
那正是牛天梓和他妈妈,只见牛天梓妈妈紧追慢赶地跟在牛天梓身旁,手里提着几瓶矿泉水,斜仰着头不停地嘱咐着:“好好考,争取上个重点高中,考完了跟妈去深圳玩一趟……”
牛天梓也不点头,视线始终不离远处的刘颖。
刘颖是由爸爸陪着来的,后妈本来也坚持要来,但爸爸说她就快要生了,不便挺着大肚子在六月的阳光下爆晒,由他陪着刘颖来就行了。就像是欠了刘颖许多情似地,后妈一个劲地骂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一个劲儿地向刘颖说对不起,并从冰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和桔子汁,帮刘颖整整塞了一大提兜。
见后妈对自己如此在意,刘颖心情极好,她挽着爸爸的胳臂,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断地与同学打着招呼,她看到了落寞地站在墙边的夏菁菁。
“你爸你妈呢?他们没来?”刘颖说着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夏菁菁点头,又问:“为什么不来?”
夏菁菁苦笑了一下,“我奶奶病危,他们赶回老家去了,说是昨天晚上赶回来,不知为什么没有回来。”
“这么说这几天都是你一个人在家?为什么不说一声,来我家吃饭,和我一起住?”刘颖埋怨着。
夏菁菁笑了笑,“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天天吃方便面?”
“谁说的?我还会炒鸡蛋西红柿呢!”
“要不要我去陪你?做饭全班的女生谁也不如我,连我爸都说我炒的菜好吃呢。”
“你愿意来当然好,省得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寂寞了吧!”
夏菁菁和刘颖一起笑了起来,然后夏菁菁指指从远处匆匆跑来的朱勇,“看,他也是一个人来的。”
“他爸他妈那么望子成龙怎么也不陪他来?”刘颖有些不理解。
“对他信心百倍呀!”夏菁菁开着玩笑。
“也是。”刘颖承认地点着头,“虽然他是农村来的,但真的比城里的孩子懂事多了,知道学习,知道用功。”
很快,同学们都甩开父母聚到了一起,紧张地开着玩笑,真诚地祝福着要好的同学,并也给自己打气。
紧张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学生们鱼贯地走进考场,中考的作文题是写母亲。
陈远和张婷玉不约而同地赞颂了自己有一位通情达理的母亲,邹雨悦和朱勇也是不约而同地把一个城市和农村母亲的贤惠朴实描写了出来,牛天梓写的则是渴望能够天天见到母亲的面容,听到母亲的督促,有母亲的关怀;刘颖赞美了自己的后妈;夏菁菁呢?虽然她和妈妈已有一个多月未曾说话了,但在文章里,她却在结尾时写上,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妈妈的女儿,我还要让她做我的妈妈!
紧张的三天终于过去了!不管同学们考得怎样,赞扬和遗憾中都有父爱母爱,尤其是夏菁菁,当第三天她从考场中走出来时,一眼就发现了站在炎炎烈日下的爸爸和妈妈,他俩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妈妈从一个小保温瓶里拿出两支绿豆沙,剥去纸塞进了夏菁菁手里。
“奶奶怎么样了?”夏菁菁咬了一大口绿豆沙问。
爸爸转过脸,妈妈掉下一串泪珠,“她去了。”
夏菁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爸爸妈妈,只有使劲地吃着绿豆沙,跟在爸爸妈妈的身后往汽车站走去。望着爸爸妈妈的后影,夏菁菁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一天,爸爸妈妈也会像奶奶一样,离自己而去,那么,自己就再也不会有爸爸和妈妈了!那么,自己怎么去报答父母给自己的爱?泪水立即从夏菁菁的眼眶里涌出,她深深地后悔自己对妈妈的故意伤害,不过,今后不会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虽然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虽然大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但大家抓紧时间聚会,抓紧时间疯玩,也许从今以后就各奔东西了,路,就这样被分数给分成了许多条。
中考的成绩终于下来了,这些小主人公们就像夏菁菁曾预料的那样,满堂喝彩。
陈远和夏菁菁考上了北京四中,那可是重点中的重点,尖子生的聚集地呀!牛天梓和刘颖如愿地进了二中,那是文科重点校;邹雨悦、张婷玉进了五中,那是理科重点校,朱勇因为没有北京市户口,他只能回湖北老家去念高中了,而孙晓磊呢,由于他出色的车技,他被北京市体校录取了。
当大家拿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时,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初中时代完完全全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