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记

一百四十五

“金大爷，时代不同了，现在不都讲思想解放嘛。”长久自包里掏出了一份调查报告，递给金部长，“不会过日子看邻居，很快我们就要面临着国外品牌的挑战。这不是正常的市场竞争，而是两种意识形态、两种架构的你死我活的斗争，而且现在看来国外的pc处于绝对强势地位，我们现在进行的是一场保卫战。只要赢了国内市场，那以后就是一帆风顺，甚至可以反攻。要是输了，我们就是一败涂地，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金部长仔仔细细的把这份报告看了一遍，其中分析之透彻，眼光之深远，远非自己所能及，须臾，冷汗直冒。

“是不是夸大了一点？”金部长放下报告问道，“你说的这一步败，步步败，我实在难以相信，兹事体大，实在匪夷所思。若是一颗小小的cpu能主宰日后的世界格局，那我们封闭市场不就行了，可以争取时间的。”

长久摇摇头：“你在跑，别人也在跑，不经历腥风血雨，如何能够长大，就算你逆潮流封闭市场，不过是一堆肥肉而已，禁不起人家三拳两脚。所以当务之急，是建立根据地，以此为根基打到国外去，正面竞争我不怕任何人，我的处理器是现在量产的最好的。”

“让我考虑一下。”金部长开始思考，这份报告说的头头是道，各种证据、引申极具杀伤性，不由得人不信。

长久依然鼓动花舌：“不能再拖了，现在国内的微机市场岌岌可危，产品严重滞后，再过几个月，0521微机也就只能赠送给非洲兄弟了。”

金部长看起来下定了决心，毅然道：“上面有指示，要我们全力配合。我们该怎么做，你说吧。”

长久大喜：“国外我已经占了先手，基本控制了pc机的系统软件，这是一个战略性的优势。而且IBM被兼容机厂商包围，自顾不暇，而且我有一个杀手锏，目前先留着。当务之急是重新扶持国内的精简微机地位，不能再让pc进入了。”

“我的意思是基于现在的计算机工厂建立一批新的微机组装生产线，当然应该以国有企业为主，他们有资金有技术条件，生产会很容易。但是国有企业您也知道，一个是成本一个是流程，实在拖累，在国内欺负欺负人可以，一闹到国际上竞争那就是个菜。”长久又掏出一份名单：“因此我建议一年之后可以将计算机生产经销权开放给一些有能力的民营企业，这是我这段时间联合的一些厂家，他们都可以成为优秀的配件供应商。”

“这样不好吧，政策好像不允许。”金部长犯难道。

“政策因时因地而定，内外有别。”长久笑道，“难道别人都杀到家门口了，我们还死抱着旧观念不放吗？”

“说了半天好像没你什么事情啊。”金部长也笑了，他也不是教条的人。

“谁说没我事情，不是要咱们合资办厂嘛。”长久说道，“现在开工建设肯定来不及，我的意思齐头并进，最好先找个现成的厂家，咱们来个产业改革合资试点，如何？”

金部长想了一想，点点头：“我倒是有这个权限，就在那几个开放城市里找吧。这个没问题，这个执照好多人惦记着呢，到时候又要打破头。”

“让他们打吧，这不是肥肉，这是责任，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有一年的时间给他们练手，一年之后，就要面对国际上那些恶狼了。”

“好吧，具体的细节让你的助手跟我们谈吧。”金部长站起来,“你的那些建议我会向上面反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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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对话奠定了日后的计算机产业格局，不少中小民营企业都是在这个时期发家的，而国内最大的计算机公司长城也是这个时候成立的。

此时的长城电子还只是金部长和长久的一个草案，具体怎样还得讨价还价，远远没有后来的那么牛B。

现在市场上最牛逼的是NEC的兼容机，因为因为这东西不但性能比IBM原装机的高，价格也低的可以，最最关键的是这东西还可以支持打印中文文本和图形，配合日系的各种打印机，称得上横扫。

至于几年前的老货0521机依然有人在卖，就一个好处，皮实。随怎么折腾就是不坏，和IBM-pc比起来虽说处理器性能差了点，好歹也能凑合用用，算是低端机器吧，价钱还不降。

长久早就把这种情况看在眼里，心中也大致有了一个解决方案，这次在产业联盟里还特地找了一个人咨询。

长久清楚的记得在这个昂贵的pc未能普及的年头什么最赚钱，那就是打字机。此时人们用电脑也不过就是打打文件，以前都是使用巨大的机械打字机，有了电脑之后，花上五六万也能打字，这就有点奢侈了。

正是在这个关口，四通横空出世，同日本一个打印机厂家签了协议，以极低的价格进口了不少针打，并配上了自己开发的点阵打印驱动，凑成了一套微机系统，卖的火的不行。

长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现在的0521机器太贵，完全和它的性能不成正比。倒不是主机贵，而是这年头一套微机系统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主机、显示终端、打印机，主机是完全的国产化，可是打印机和显示终端完全是进口。

据长久在产业联盟内部调查的结果，发现其中利润惊人，一部普通的显示终端就报价2000美元。而电子部官方进口的8针打印机是东芝的2008，光进口价就1000美元，对外销售价是九千多人民币，人为的拔高了其中的门槛，钱都让鬼子给赚了。

产业联盟的成员里有一个在中科院专门做进出口的，叫王安是，这些个进口出口价格就是他提供给长久的，相当的可信。

长久听了之后也咂舌不已，乖乖，早知道自己还做什么自主开发半导体啊，一部8针打印机也敢卖1000美元，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吗？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贵的，东芝的产品好则好矣，但还没好到如此地步，最主要的是东芝这款机器可以直接接在各类pc上，打印中文字符，这是别的机器做不到的，卖的这么贵也就情有可原。”王安是侃侃而言，他常年在中科院负责这方面的工作，对这个很熟悉，“其它的打印机厂商远远没有这种暴利，虽然性能相同，但是不能打印中文，也就卖个三四百美元这样子。”

长久呸的一声：“屁的性能，写个驱动就能支持中文了，还花1000美元进口，电子部这帮笨蛋干什么吃的！”

王安是道：“你是明白人，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瞒你说，呵呵，我现在也是蠢蠢欲动。”

长久奇道：“你想干什么？”

“我有个哥们是自动化研究所的，早年参加过中文处理机的研制工作，前些日子我还和他谈起这个，他说的和你一样，就是写个驱动，控制打印机的针脚打印汉字，还真成了。”

“有这种事情？”长久惊喜，看来又找到一个牛人，“快快给我引见一下，这事情要成了，可是巨大的机会啊。”

王安是笑道：“你是大老板，我和那兄弟只愁没资金，您眼光独到，又出过国，给看看有没有机会。”

两人就来到了一间民居，王安是所说的那个哥们就在里面工作，房间不大，却堆满了各种器材，几无落脚之地。

“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自动化研究所的哥们，我本家，王辑质。”王安是介绍道。

“你好，你好，我认识你，曹教授是吧！”那个年轻人扶了扶非常有深度的眼镜说。

“教授！”长久哭笑不得，“不敢不敢，我就是一个技术人员，还没到那级别，呵呵。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王辑质有点激动的说：“那还是几年前了，我在北大听过你的课，是关于中文计算机实现的。”

这么一说长久有点印象，自己在开发0521机的时候的确在北大开过课，不过下面好几百号人，那里分得清谁是谁。

“呵呵，原来是老相识啊，正好。”长久笑道，“听王先生说你这些年自己也有点心得，我就来看看。”

王辑质连忙挪开凳子，把手上的活收拾了一下，拿出了几张白纸：“王哥和我说过的，就是这个，你看。”

长久接过来一瞧，是几张打印纸，上面有大大的几个汉字——“自动化研究所”。

“这是什么？”长久奇道。

“这是我在这部打印机上弄出来的。”王辑质介绍道，“是这样的，我们小组是做控制项目的，买了一部计算机。当然我们预算不够，一套pc系统要五六万，只能买一些其他的。这就进了一台澳大利亚产的DATAMAX 8000，cpu是z80。后来又自己配了一部显示终端，东芝打印机买不起，又买了一部Oki的8针打。”

长久耐着性子听着这位啰嗦，说了半天啥内容也没有。王安是有点尴尬，对着王辑质说：“你说重点！”

“是是。”王辑质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的，这部系统是我们自己东拼西凑的，所有的驱动都得自己写，因此我才突然冒起了这个想法——这个打印机的工作原理是用八根针打出点阵组成的图形，理论上说就可以支持汉字。”

长久眼睛一亮：“不错，这个字就是这样打出来的？”

“是。”王辑质也兴奋的说：“能打印出这几个字，那就是说可以打印所有汉字。这样想来，我们就可以开发一款软件，专门支持汉字，搭配着打印机卖，您看怎么样？”

王安是也看着长久，心中紧张，他们想的就是要找一个凯子，能不能发财就在此一举。

长久心中雪亮，只要自己一点头就得掏钱，所以笑笑说：“这东西太简单了，我不会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