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六月初三,大宋商人永远不能忘怀的日子!
那一天,他们为自己的职业自豪,为自己的身份欢呼,他们终于成为一个不受歧视的群体!
——《大宋工商史》
今儿个事少,赵桓出来松泛松泛筋骨。整日里见官议事,要不就是听女人唧唧喳喳,还真挺烦的!殿前司班直负责皇宫大内的警备,驻地自然不能太远,就在东华门外,走马穿街,内城墙根儿底下就是。
赵桓到了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不但不能使心情宽松些,反倒愈发郁闷呢!营地内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训练的,乱得一塌糊涂,哪有一点军营的样子?
赵桓不悦地问道:“都虞候何在?”
一名指挥使小心地说道:“王将军病了,所以今天就没过来!”
这个王将军是殿帅王宗楚的远房侄子,和赵桓千拐八扭还能沾上亲戚,斗鸡走狗玩女人样样拿手,平日面子上的事情做得也周全,就是少点真本事!做将军的,带兵打仗是最紧要的事情,看看他带的这些兵,就知道能耐肯定是不成的。
“何病?”
“小的不知!”
赵桓勃然大怒,道:“派人去告诉他一声,好好养病,不用急着来当差了。王德何在!”
“臣在!”王德闪身而出,跪倒叩头。
“传旨:王德试殿前司班直都虞候,将这些人好生整顿一下!记住,朕不要摆设,要能打仗的士兵!”最后一句话,赵桓几乎是吼出来的,可见胸中肝火之盛。
大宋最精锐的部队,殿前司班直都这个样子,其他的军队就可想而知了。这样的军队,十万人能不能打过金兵一万?大宋兵员百万,却是屡战屡败,兵不在多,在于精啊!赵桓一门心思整顿军伍,就从班直开始吧!
“呱呱!”头顶上两只乌鸦叫得正欢,赵桓抬头看了一眼,甚是厌恶,想说的话忽然忘了,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臣请旨,除去这两头畜生!”凡是官家憎恨的东西,王德必欲除之而后快,今天也不例外。他倒是没有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意思,他就是讨厌这两头乌鸦。
“好!”赵桓正想拿什么东西出气,这下可找到目标了。
王德弹身而起,拉弓搭箭,双眼微睨,气定神闲,顿时整个身体仿佛静止了一般,定在这一瞬之间。
“嗖,”地一声,雕翎箭离弦而去。说来也巧,两头乌鸦忽地往一块儿凑,刹那间,箭就到了。
王德一箭,竟将两头乌鸦一起射落,军营内响起震耳的喝彩声。
这样的结果,赵桓很满意,又吩咐了几句,打马回宫。路上,赵桓问道:“爱卿一箭双雕,神乎奇技也!”
王德憋了个大红脸,好久才吐出三个字:“赶巧了!”
赵桓“哈哈”大笑,又道:“能不能把他们训练好?”
王德只有一个字:“能!”
话虽然说得少,却也够用了。
王德不当值的时候,总会去看望姚古。姚古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心头的伤口恐怕一辈子都不能愈合了。姚平仲下落不明,姚古总是觉得矮人一等,将军最要紧的是志气,志气全无的将军,就如被骟过的宝马,再也威风不起来了。王德是姚古的老部下,十分念旧,并不因姚古势落而嫌弃,反而频频上门问候。能帮一把,不遗余力,这样的人又岂能是奸臣?姚古也喜欢王德,倾心相授,王德的能耐一天天见长,赵桓看在眼中,喜在心里。王德应是一个可造之材,赵桓不会看错人,宋强不会记错,历史更不会错!
汴梁外城顺天门外,金明池、上林苑两处名胜遥相呼应,无数的才子佳人在这里缘定千古,无数的美好传说为它们披上了神秘的光环。
进入六月,天气越发地热了,上林苑却极为清爽。但见绿草如茵,奇花异石处处可见;碧波如镜,鸟儿低飞,荡起层层涟漪。
月池右手边有一处凉亭,名曰梅亭,现今这个时节自然看不到梅花,梅亭被各种花香簇拥着,时而有鸟儿光顾,却也不甚寂寥。
赵桓和昭容李兰若并肩而立,正在亲密地说着什么,忽见裴谊引领着一群人向这边行来,兰若微施一礼,带着两名女使径自去了。赵桓的眼睛里尽是爱意,嘴里甜甜的,脑袋晕晕的,心里美滋滋的。他真的喜欢这个女人,如果需要用万里江山来交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豪商巨贾,道:“平身,都坐吧!”
说让人家坐,坐在哪里,难道坐在草地上不成?
“这里比皇宫内院好,请大家来这里,就是希望不要太拘束,随便说说话嘛!没给你们预备凳子,朕坐石凳,你们坐草地,可使得?”赵桓的笑容如三月的春风,将商贾们的紧张冲淡了不少。
自三皇五帝以降,四千年的慢慢时光中,有哪一位皇帝请商人会议?士农工商,商人虽富,地位却是最低,就连皇帝选妃的最低标准——良家子,商人的女儿也没有资格入选。家财万贯,富则富矣,离贵却越来越远;即使花上一笔钱,捐一个官,还是会被人看不起。一旦国家遭了灾,或者与其它的国家发生战争,各种苛捐杂税下来,不死也得扒层皮。同行之间见面,你叫他官人,他称你员外,无非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这一次,官家请这么多人来,有的神通广大,略微知道些内情,有的压根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桓指着坐在前面的一人道:“你是丰乐楼的潘掌柜,最近有没有人在你的高楼上窥伺皇宫大内呀?”
潘掌柜单名一个福字,中等身材,长得很富态。潘福在京城手眼通天,很是有些根基。尽管如此,还是第一次见到官家,不免惶恐:“回官家的话,本店西三楼已经封了十几年,万不敢引客人上楼,没有了吃饭的家伙,钱再多也是白搭!官家您说是不是?”
“哈哈!”在场的人,包括官家在内,都笑了起来。
赵桓向潘福身边的一名清矍老者问道:“曹东家,你的千里马行到底有没有千里马?”
马行街上的曹家千里马行是京城里最大的马行,祖孙三代经营了五六十年,皇帝的骐骥院没有的好马,他那里都有。东家曹千里年近六十,身板笔直,精神还好,连忙回话:“曹家千里马行愿做陛下的千里马,但有谕旨,虽死不辞!”
赵桓频频颔首,道:“罢了,你有这个心就好。朕哪里舍得让你死,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许死,可听清啦?”
曹千里叩头领旨,大家又是一笑。
赵桓见现场的气氛差不多了,起身踱了两步,道:“国家有意,成立帝国银行。银行做什么用呢?就是发行类似交子一样的纸币,以取代制钱。制钱用了几千年,好处不是没有,弊端也很大。大家说说,这样可好?”
由国家发行纸币,如果措施得当,物价平稳,对于商家来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于是,富商大佬们反应热烈,都纷纷表示赞同。
待现场安静下来,赵桓又说道:“以现今情势而论,成立银行势在必行,可是,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一时拿不出这么钱啊!”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似乎都明白了官家的意思:官家要借钱呢!
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而这一次,官家亲自出面借钱,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说是借,官家没钱还,谁敢去催?官家借钱,手段多得是,下一道圣旨要你捐多少你就得捐多少。要你明天捐,多一天都不行。赖皮拖欠,呼啦拉来一队官兵,随便寻个罪名,全家都给你收进大狱,看你捐不捐?今天,官家给足了面子,难道还要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