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以杨留住的头脑怎么会安排的这么周密?果然幕后还有主使之人,没想到竟是春来。她一直暗中策划除掉刘统带,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或是感觉自己不是刘统带的对手,杨留住身为官家人自己动手是不明智的,既要报仇又要洗脱自己的干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而这把刀,就是同样与刘统带有血海深仇的王梓竣。
王梓竣想到这,苦笑一声,总归自己是报了仇,就算同时也替春来的妹妹找回了公道吧。若是今天没有春来出手相助,躺在血泊中的只怕是自己。
王梓竣问春来:“大仇已报,我们要尽快离开,你和留住怎么商量的?是跟我一起逃出城还是留住悄悄接你出去?”
春来冷笑一声:“留住和我已订下终身,只等杀了这畜生他就赎我出来娶我为妻。我要逃了,就成了帮凶,今后就是朝廷重犯……我一个弱女子也只有远赴他乡依旧沦落风尘,等人老珠黄的时候就得饿死街头。你想我这样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王梓竣看着她**的身子,手里握着的手枪有意无意的对着自己,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我只想有个如意郎君,这辈子就算有了着落,为我夫君筹划将来就是为我自己好……”
王梓竣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活动着身子准备站起来,冷冷说道:“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福禄双全,你若不走,我走了!”
“坐下!”春来脸上挂着寒霜,用枪指着王梓竣,王梓竣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无可奈何地坐在了椅子上。
春来的脸色阴晴变化极快,见王梓竣就范,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娓娓动听地说着打算:“你杀了刘统带,犯了重罪,若是让留住抓了你,他就算不能取代刘统带的位置,也要官升一级,夫贵妻荣,对我一个弱女子来说再好不过了。”
王梓竣听明白了:“原来你和留住早就计划好了,你们助我杀刘统带,然后用我的人头向朝廷邀功领赏,一石二鸟,不错!不错!留住怎么会听你的话?!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留住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
春来忽然笑得很妩媚,扭动着腰肢:“你不觉得留住为了我,做任何事都值得吗?他的童身给了我,他也只经过我这么一个女人。”
王梓竣心里只泛苦水,不为自己的安危,只觉得憨头憨脑的留住坏在了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身上。
看着王梓竣难看的脸色,春来更加兴奋了,接着说:“为了今天,我求留住教我使枪,我一学就会了,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的刺客?本来这一枪是打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废物,竟打不过这个畜生,只有我亲手报仇了。”
春来越说越得意:“留住现在一定已经杀了二驴子,正等在门外,当然,二驴子的死也要算在你头上,等我喊有刺客的时候,他就会冲进来,然后开枪送你上西天。留住安排你报了仇,你也没什么遗憾的,你死了,就算还留住一个人情,两不相欠……”
王梓竣微微一笑,打断她的话:“只有一点你没想到……”
春来愣了一下,笑得开始有些勉强,用手枪对准王梓竣的脑袋:“哪一点呢?”
王梓竣笑着说:“这里是我的家,我了解这间房子就像了解自己的掌纹一样。”
春来未及再发问便眼前一黑—王梓竣伸脚用力一踢桌子,桌子上的烛台应声倒下熄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春来慌张地开了枪,但她毕竟不了解军事常识,不懂得脑袋比身子目标小,瞄准身子更容易打中。借着枪口的火光看到王梓竣已从侧面快速向她扑来。
黑暗中,王梓竣凭着早就算计好的站位冲到春来面前,枪口的火光熄灭时已抓住了枪身,另一只手砍到了春来的咽喉,春来的喉咙咕噜一响,栽倒在地。王梓竣不管她的死活,夺了枪便跃到屋子角落里的衣橱旁,打开衣橱门将衣橱用力向外一拉,看似沉重的橱子无声地转了个方向,衣橱后面闪出了一条暗道。
这是当年王懿为了防备无妄之祸,在屋子里预设的后路,只有王家人才知道这条逃生的地道。今天总算有了用处,王梓竣飞快地钻进地道,拽了一下里面的机关,衣橱又恢复如初。
从春来开枪到王梓竣进了暗道,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弹指间。橱子刚闭合,杨留住踹开屋门,挥着手枪冲进了屋里。里面一片漆黑,杨留住伸手扯下窗帘,借着外面的光亮看清了屋里的情况—刘统带倒在床上、春来躺在地上,都光着身子,没有任何反应。听到枪响,院子里的卫兵已经叫嚷着冲了进来,杨留住扯过旁边椅子上搭的衣服盖在春来的身上。
地道一人多高,三尺宽,里面没有任何照明,王梓竣只能摸着黑快步往前跑。身后传来砍劈柜子的声音,肯定是杨留住等人发现了密道,王梓竣心头一阵慌乱,几年的光景,那个儿时的玩伴已成了要命的阎罗,内心无声地叹息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地道长有三十几丈,尽头是王家大院外面的一处龙王庙,这是渔民出海前拜祭祈福的场所,是由王懿出资修建的,地道的出口就隐蔽在龙王泥像的基座下。王梓竣钻出地道,出了龙王庙,见巡逻的兵勇刚刚经过,便贴着墙根的阴影向城门跑。
城门处,一个看门的兵勇正围着篝火打盹,王梓竣到城门前,将门闩顶开,推开了城门。看门的兵勇被惊醒了,端着枪大喝:“什么人?!”
王梓竣回手一枪,掀掉了他的帽子,吓得兵勇扔下枪转身就跑。
王梓竣心知犯下如此大案,东北已不能容身,出了城便一路向西跑,奔着秦皇岛方向,准备出关南下。自己好歹杀了个清廷狗官,也算是“革命”了吧!南方才是“革命”的圣地。
王梓竣趁着夜色跑上官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已可耳闻追兵的马蹄声和嘈杂的呼喝声。远处,绥中城门里滑出一条火龙,是捉拿他的官兵打着的火把。
又往前跑了一段,官路两旁的树木逐渐浓密起来,王梓竣离开大道,钻进了树林中。追兵也很快逼近了,王梓竣连忙躲到一个凸起的土包后面。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杨留住一马当先,手里拎着手枪,表情极其愤怒。杨留住在树林旁勒住马缰,对身后的兵勇喊道:“二十人到路旁树林搜索;十人继续前追;十人从路两侧向后搜索!”
王梓竣听到他的喊声,忙回头寻找能逃的路。向树林搜索的兵勇越来越近了,王梓竣慢慢起身准备向后跑。谁知,刚转过身,头上忽地被什么东西给罩住,双腿被人猛然抱住,失去平衡的王梓竣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手脚俱已被绳子捆住。
王梓竣心里暗暗叫苦,感觉身子被抬起,横着放到了马背上,紧接着听到一声唿哨,数匹马嘶鸣起来,身后传来追兵的惊呼声,霎时间,枪声大作。王梓竣在马背上被人用双臂压着,一路狂奔,颠簸的胃直泛酸,骨头硌着马鞍说不出的疼痛,脑子里却明白:他妈的!遇着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