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竣和李国翰在天津各自归建后,乘火车到达邯郸,第三师全体在邯郸集结,向湖南进发。经过一路奔波,赶到目标岳州时,湖南都督谭延闿已弃城而走,逃往青岛,三师一枪未发,占领了岳州。
第三师师部驻扎在长沙,既已远离了北京不在袁世凯眼前,曹锟将吴佩孚升任第六旅少将旅长。为把第六旅建成三师的王牌,曹锟抽调三师精锐,加入到六旅中,王梓竣所部也划分到第六旅中。第六旅不仅人数众多,达到六千余人,而且兵种齐全、武器精良。
从北京到岳州,这一路上,各营均有不同程度的伤病、掉队、逃跑等减员情况,唯独三团第一营王梓竣所部没有任何人员损失。曹锟在官佐会议上对他大加称赞,直接提拔他做了团长。
王梓竣的第一团驻守在岳州西南的东洞庭湖畔,这里湖光山色风景秀丽,清风吹拂住游宜人。而王梓竣却没心情欣赏这些,他在岳州发现了一所谭延闿留下的讲武堂,里面的竟然还有一位老师没走,依旧住在学校里。王梓竣闻讯特意来到讲武堂见他,问过以后才知道,他叫谷少安,二十六岁,毕业于德国军事学院参谋系,回国不久便被谭延闿聘请到讲武堂任教。谭部撤走后,其他教师也转投各处,讲武堂自行关闭。谷少安的家就住在岳州,走无可走,他自幼家境贫寒,父亲早亡,与老母相依为命,谷少安聪颖过人,读书用心,在母亲含辛茹苦的供读下,终于在湖南省举办的争取留洋名额的考试中拔得头筹,成为一名公费留学生。第三师进岳州城时谷少安正回讲武堂取忘记拿走的衣服,恰巧被三师士兵撞见,因为这是军校,属于敌对一方,就将他扣留下来,关押在讲武堂中。
谷少安的母亲生病躺在家里,谷少安急得不行,王梓竣命令士兵解除对他的管制,并且陪他一同回家看望他的母亲。
谷少安虽然在讲武堂有份薪饷,但只能维持温饱,为母亲看病这点儿钱是杯水车薪。王梓竣看出他的困境,立刻吩咐士兵将谷少安的母亲用马车送到了城里的西洋教会医院,住院接受治疗。
虽然王梓竣没要求谷少安什么,可谷少安看出了王梓竣的意思,安顿好母亲后,他对王梓竣说:“少安一介书生,百无一用,又身无长物,但王团长对我青睐有加,为我解困,是否要我留在你的部队里,为你效力?”
王梓竣说:“如果谷老师肯留在我身边为我出谋划策,我正求之不得;若谷老师有难处,我也不勉强……不论你做何打算,伯母一切医治费用也全部由我支出!”
谷少安淡淡一笑:“王团长高义,我谷少安是识抬举的人,本应择其善者而从之,但家母病重,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她身边。”
王梓竣说:“第一团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等你尽好孝道随时可以找我……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敬重有学识讲忠孝的人!”
“这种年头,有枪有钱就能称霸一方,像我这类人只能给你们充充门面,不顶事的。”谷少安自嘲地说。他以为王梓竣不过就是靠着拼命够狠混上的团长,就像以前见过的那些看似文明其实粗鄙甚至目不识丁的大小军阀。
王梓竣听出他话中的鄙视,故意说道:“充门面?你误解我了!我爱惜你是名校出身,学识不薄,才有心与你共商军事……我在军校学习时,军校有一句流传的话:‘将军没有参谋,等于盲人没有拐杖。’可见参谋人员不是旧时那种师爷之类的摆设,而是现代战争不可缺少的一种军事人员。”
谷少安听得有些愣了,收起了清高姿态,问道:“王团长曾在哪所学校就读?”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
原来也是留过洋、懂得现代战争理论的人。谷少安知道遇见了行家,赶紧谦逊地解释说:“原以为王团长也似那些大老粗军官,没想到团长曾在日本军校深造过,少安刚才的话语多有得罪。”
“谷老师快人快语,看得出,是个爽直之人,跟梓竣最是投脾气!以后有机会你我二人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谷少安对王梓竣生出几分好感,也多出几分钦佩,叹口气说:“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团长知人善用,是担当大事之人,少安也只有在团长手下称臣,为团长做些事了!一俟母亲病好,少安定会去为团长效力!”
王梓竣告别了谷少安,从医院出来去了裁缝店,到裁缝店里取订做的衣服。从天津到岳州这一路上,行军急迫,没时间给章月华换衣裳,她仍然穿着僧袍。王梓竣曾拿了一套最小号的军装给她,可穿在身上还是显得肥大。王梓竣让团里会些针线活的士兵改了改军服,才勉强穿得出去。前几天,他到这家全岳州最好的裁缝店作衣服,可是他说不好章月华的身材,裁缝店老板让他把人带过来才能量体裁衣。
到了岳州以后,王梓竣曾给了章月华一些钱,让她自己去买,章月华竟买回了一件深灰色长褂子和一顶布凉帽。王梓竣看着别扭,要跟她一起去买衣服,可章月华却不同意,说能对付着穿。王梓竣只得自己来给她作件合身的衣服。
章月华不肯跟自己一起来做衣服,裁缝店老板又不敢按王梓竣比划的尺寸裁,王梓竣看到裁缝店老板的女儿在店里,灵机一动,就比照着她的身材要老板做。这次来取做好的衣服,王梓竣挺满意,浅粉色夹杂暗绿花纹的缎子面短身小袄和灰白底色的棉布长裙,这是一套衣服,做了两身;还有一套旗袍样式的厚布长衣,也是两身。王梓竣让裁缝店老板按照西洋妇女所戴的那种大宽沿塌边的帽子仿制了一顶。章月华的头发已经长出了近三寸,半长不长,像个假小子,她也一直戴着帽子。这次王梓竣顺便为她买了顶新帽子。
王梓竣把衣服拿回营地,要章月华换上,章月华迟疑地接过来,虽然看着这些样式时髦、色彩光鲜的漂亮衣服眼睛里也充满欢喜,但做了三年清苦僧人的她还是不适应。
王梓竣的指挥室和寝室设在当地村长提供的一所废旧的学校中,经过修整,还算比较适宜居住。章月华住在王梓竣的隔壁,她拿起那些衣服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王梓竣站在她门前,有心瞧瞧面貌一新的章月华,就在她门外喊着:“你抓紧换上,我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还要拿去改的!”
可是,屋子里半晌没动静,也不知道章月华是不是换上衣服了。王梓竣等得火烧火燎的时候,门,总算打开了。
以前章月华的身材始终隐藏在宽大的衣服中,王梓竣只看裁缝店老板的女儿个头胖瘦和她差不多,就凭着主观感觉定了尺寸,但是忽略了章月华的年龄大过老板女儿,发育的自然更完善。
章月华穿着的是那套短袄长裙,站到王梓竣眼前,怯生生地说:“好像……好像尺寸有些小……”
“不小!正合身!”王梓竣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以王梓竣心中的想法,这套衣服应该再做得小一些才好。
短袄穿在章月华身上,将她已经成熟的胸部凸显出来;袄的下摆是收腰的,又将她的细腰收拢出美妙的曲线;浅粉色的衣料映衬的肤色更加雪白……
王梓竣拿过章月华手里摆弄着的不好意思戴的贵妇帽子,给她戴在头上。
章月华感觉出王梓竣瞅着自己火辣辣的目光,有些吃不消,扭身进了屋子里。隔着门说:“你说合身那我就留下了,也省得你再去麻烦一趟。”
王梓竣听了随口应承着,往指挥室走。边走边纳闷刚才自己的心跳忽然就加快了,若是再看她,怕是血管会爆裂,自己跟贺云芳行那事的时候也没像这般不可自制。
回到屋里赶紧倒了一大杯凉茶,喝到肚子里冷却一下血液热度。王梓竣刚把茶杯放下,章月华竟又回来了。
章月华已恢复了常态,对他说:“部队在岳州驻扎,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继续南下,王团长又军务繁重,我就不再叨扰了,我自己去广州,往南方政府打听哥哥的下落。”
自打章月华进门,王梓竣眼睛就没离开她身上,刚放下的茶杯又端起,送到嘴边才发觉杯中无物——听章月华说完,王梓竣心里一紧,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
“唔,这样吧……”王梓竣思索了一会儿,说:“我送你去广州,找到你哥哥我就放心了,若是找不到,你再跟我一起回来。”
章月华心中微起涟漪,红着脸说:“这怎么可以?!你是一团之长,你擅自走了,是大大的失职!这可使不得!”
“我说可以就没问题,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出发!”王梓竣斩钉截铁地说。
章月华急忙说:“不要你去,我自己能行……你要非得去,我……我就先不走了……”
王梓竣看她为自己着急,心里很爽快,嘴上却说:“既然答应你要为你找到亲人,大丈夫怎么食言?!”
章月华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王梓竣推着她向外走:“快回去收拾一下吧,明天我们就走!”
章月华只得满心感激地回去了。
章月华走后,王梓竣立即叫勤务兵备马,快马赶到岳州第六旅旅部,来见吴佩孚。
吴佩孚刚从长沙第三师总部回来,王梓竣跟他请示,要去广州探查革命军的情况,说,第三师还没真正接触过革命军,将来战事一起,不能做到心中有数,怕不易取胜。
吴佩孚瞧着他,笑了笑,说:“还是梓竣想得周到,这革命军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我们都不清楚,情报也未必准确,你能亲自去侦查,我放心得很,不过——”吴佩孚话锋一转,“梓竣若是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可说出来,我绝不为难……”
王梓竣听他的话语知道吴佩孚以为自己有投革命军的心思,忙解释道:“大哥,我只想了解敌人情况,并无其他想法,若是有其他想法,梓竣也会先跟哥哥商量……”
“好吧!”吴佩孚直视着王梓竣的眼睛,半晌才放松了神情,说:“广州是革命党的天下,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一团我先帮你照应着!”
……
第二天,王梓竣带着陈宽,两人化装成商人模样与章月华奔向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