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少安的母亲终因病重,住进医院不久就去世了。谷少安坟前守孝四十九天,尽了孝道,只身已无牵挂,于是到一团驻地来找王梓竣。来之前,谷少安也曾思虑多日,与其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教书匠,不如凭军校里学的知识在乱世中闯荡一番,王梓竣也是留洋归国,与自己不论是思想上还是做事风格上都很接近,而且他知人善用,心怀宽广,母亲住院时每隔几天就会有士兵来医院付医药费,并不让他知道,这些都是听医院的大夫说的。一是感激,二是能够学以致用,于情于理跟着王梓竣不会错。
谷少安来投奔王梓竣,还带来了一份厚礼。来之前,他利用守孝的时间为王梓竣制定了一份长远规划。总结起来有十二个字——‘夯基础、宽眼界、练内功、增实力。’这些与王梓竣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梓竣和谷少安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谷少安初到军营那天,两人彻夜长谈,志趣相投之人交浅言深,只一夜工夫就为一团的发展做出了详尽的计划。
王梓竣请示过吴佩孚后,任命谷少安为一团团参谋长,目前的具体工作是培训排以上军官,为他们讲解现代战争理论知识。谷少安找到在岳州居住的曾在讲武堂一同教学的两个同事,和王梓竣一起三顾茅庐,聘请他们出任一团的训导员,承担培训军官的工作。
谷少安又重新修订了一团的平时条例,将士兵的言行品德纳入考查范围,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很难相信品行不端的人能够担负艰巨的任务’。
对于军事纪律,谷少安归纳了一句话——‘号令未出,不准勇者独进;号令既出,不准怯者独止’写在每间营房的门内,士兵从营房出来前必须念一遍,由班长监督,用这种方法强化士兵的纪律意识。有一次,一个排的士兵在操场训练,谷少安将他们集合起来,让他们大声喊出这句话,然后向他们发出命令:“向前冲锋!”士兵们呐喊着争先恐后的向前面冲去,直冲到营房的院墙前才停了下来,但是一个士兵却一跃而起,攀住了墙头,向墙外跳了出去,直到被执法队当做逃兵抓了回来。谷少安当众问他为什么要跳出去。这名士兵说:“长官没有下停止的命令,我只能向前冲,不论前面有什么!”
“好!”谷少安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宣布:“这个排的排长撤职调离,你就是新任排长!”
对于‘宽眼界’这一条,谷少安把消息连细分成三个队,一个队进行日常消息的探听,主要从报纸、书籍、民间流传的消息中获取有用的信息;一个队负责战时情报收集、刺探;另一个队则挑选一些面目和善、能说会道、手脚勤快的士兵做宣传沟通工作,争取驻地或战区百姓信任和帮助。这个连由他兼任连长。
王梓竣眼看一团在谷少安殚精竭虑的操持下渐渐产生了质变,战斗力和凝聚力有了很大提高。就连彦世鸿、赵震宇、陈宽三位营长都对谷少安佩服的五体投地,经常见他们拉着谷少安请教问题。王梓竣很欣慰自己有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也很欣赏谷少安的才干。但是,一团的战斗力提升的太快,士兵们在训练和教育中积蓄的好战情绪一时得不到宣泄。就像一个气球,不断地充气,几近炸裂,可又不能松气使它瘪下去。一团需要的是一场战斗,一场嗜血之战。
……
李国翰如愿以偿成为三师近卫第一旅旅长。本来他与曹思萱已经定下了嫁娶日期,可临近时,曹思萱接到了美国一所艺术学校的入学通知书,曹思萱对西洋油画如痴如醉,便与李国翰商量往后推迟婚期,等从美国学成后再办婚礼。李国翰既已当上了旅长,各种军中、地方事务更加繁忙,曹思萱主动提出推迟婚期,他正求之不得。
近卫第一旅是曹锟的嫡系部队,本是曹锟胞弟曹锳任旅长,曹锳另有任用后,曹锟便自兼旅长,随后安排准姑爷李国翰任此职。
李国翰雄心勃勃,上任后整饬军纪,严格操典,大讲忠勇之道,并且在长沙城内找到一个开办洋行的日本商人,这个日本人是退役军官,对战术战法颇有心得,李国翰想聘请他出任教官,但是曹锟厌恶日人反对将日人引入军中,方才作罢。但暗中将这日本人请到旅部为营团官佐以座谈会的形式讲了几堂课。
从日本学成回国后,李国翰始终没有机会统兵作战,现在他手握雄兵万余,兵强马壮,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李国翰为积累作战经验,检验近卫旅的战斗力,向曹锟请示,要带近卫旅剿灭日益猖獗的湘西、湘南匪患。曹锟带着第三师驻守湖南一年有余,自忖没为当地百姓做过任何益事,吃着湖南百姓的粮食,喝着湘江的水,已觉颜面无光,加之他已猜到李国翰的心思,庆幸准姑爷的有志有为,欣然准许了。
湖南民风强悍,自古山间林中多有剪径之贼,清末局势动荡时,湖南是名噪一时的湘军大本营,湘军子弟回来后,很多衣食无着的人就合起伙来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啸聚山林,形成了几股规模较大的土匪武装。官军第三师入湘后,土匪们有所收敛,各股势力不愿做出头鸟,不敢再做大买卖,只在县城外围的镇子活动,也不敢太猖狂,只混个温饱单等官军撤走再卷土重来。
这些土匪遇到李国翰算是遇到了煞星,李国翰指挥着近卫旅越打越顺手,如秋风扫落叶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剿灭了湘西、湘南数股大小土匪。有几股土匪依靠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负隅顽抗,近卫旅的士兵在身后督战队大刀的威逼下拼死强攻,付出了极大代价才攻克匪巢。
李国翰对士兵没有怜悯可讲,对那些投降或活捉到的土匪更是没有半分仁慈,捉到的土匪一律坑杀,没有抵抗直接投降的土匪统统削去双手的拇指,让他们彻底失去再次拿起武器的机会。李国翰的心狠手辣在土匪中造成了极大震动,还未被打击到的土匪纷纷弃寨而走,或解散或另投其他隐蔽在大山深处的山寨。一时间,整个湖南匪患似乎根除,晴明世界一片颂扬之声,这笔功劳自然是要记在李国翰身上。在曹锟的授意下,河南省长汤芗铭组织长沙各界人士为李国翰开了庆功会,大肆宣扬他的剿匪功绩,闹的沸沸扬扬,举国皆知。
李国翰实践军校功课的目的达到了,又被捧得极高,忙着各处应酬,无暇他顾,剿匪的事便告一段落。
湖南土匪有个怪异禀性——打死不离故土。其他省份的土匪遇到打击会流窜到邻省躲避,但湘匪却宁可被打死也不离开本省。所以其他地区的土匪或可以危害几省甚至全国,而湘匪只祸害本省,也算流毒甚小吧。
湘西、湘南那些漏网之鱼各显神通躲避开搜捕,潜入了湖南东北部浏阳附近的道吾山。
道吾山上原本有一股土匪,说是土匪其实就是山下种地的农民,粮食够吃时老实种地,遇上饥荒年景就抢上几票,躲进山里。这道吾山便没有列入剿匪清单。
眼下,道吾山上的土匪却越聚越多,竟多达四千人之巨,武器很齐全,与官军作战的经验在被痛打后也逐渐丰富。他们推举湘西悍匪关仕杰为头领,意图以道吾山为依托,叫嚣着要与官军决一死战。
道吾山距离长沙不过二百多里,本应是李国翰的近卫旅再次出征。但是经过这些次剿匪战斗,士兵伤亡严重,李国翰又不通人情,一味以强御兵,士兵多有怨言,于是,军中几个老资格的军官找他们的老官长曹锳和曹锟诉苦,曹锟便让近卫旅在长沙休整,调与浏阳防区接壤的第六旅——吴佩孚旅出兵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