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肖被净月以法力带着,只是一闭眼的工夫,便到了东面的坐阵童子尸体前。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脚都断掉了,眼窝里也只留下一个空洞,周身都被蜡浓浓的裹住,诈一看像是个做的很粗糙的蜡人,但手脚的断面却露着白茬茬的骨头,还有乱糟糟的肉。宋肖一阵干呕,净月叹了口气道:“你们人类真是奇怪,为什么对着同类的尸体会感到恶心呢?那你们在吃猪肉的时候,不觉得反胃吗?”
宋肖瞪了净月一眼,实在懒得去争论这个被说烂了的话题。
净月无趣的耸了耸肩,就要去搬那小女孩,嘴里却喃喃自语:“这凶灵该不会突然缓过劲来吧……”
宋肖正要嗔怪净月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净月却又突然好奇地道:“喂,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天授的?”
“你说什么啊!”宋肖一愣,情绪一下就变得有些薄怒。
净月却来了兴致,把手搭在那小女孩的头上,邪邪的一笑道:“我们狐狸精最会揣摩女人的心思了。我劝你啊,还是放弃了吧。我看那个孟久倒是很关心你,你又何必去招惹那个天授的家伙?你们之间,实在差了太多。”
“我的事不用你管!”宋肖别过头,咬着嘴唇。净月却嘻嘻笑道:“你干吗跟我出来?我看你是已经发现了你和他的距离,所以心里很乱,不想面对他吧?”
宋肖被净月说得心里一痛,鼻子一酸,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净月看了宋肖几眼,突然笑道:“你想不想知道天授画尸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肖一愣,净月挑眉一笑,紧接着神情突然一敛,神神秘秘的道:“天授画尸人,绝对是世上最最可怕的存在!不论是对妖,还是人。”
“谁也不知道第一个天授画尸人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赋予了这些画尸人特殊的力量。”杜亦羽倒尽瓶里最后一滴水,缓缓道:“你应该知道,天授画尸人的生日就是父母的祭日?”
“是。可为什么?”
杜亦羽冷笑,眼中是无尽的悲凉:“因为我们一生下来,就带着前世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就会吸引来许多妖邪。那样数量巨大的妖物聚集起来,怎么还可能有人类存活下来?父母是什么?哼,父母只是毫无意义的祭品。”杜亦羽的声音变得阴冷:“可以说,天授画尸人都是靠着吃下父母的血肉才活下来的。”
孟久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想起坐阵童子围攻杜亦羽时那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杜亦羽的沉寂很快便被他自己打破:“你无法否认,有时候,死亡是一种解脱。但我们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断的转世,虽然再生之后,性格会根据遗传因子而略有不同,但可怕的是天授画尸人记忆却不会消失。尽管前世的记忆要在数年,或者十数年后才会渐渐浮现出来,但记忆浮现时的迷茫,与现世人格的冲突,还有过去种种不快记忆的累加却甚是恐怖!那种感觉,就好像除非人类灭绝,否则,我们永远也无法借由死亡来忘却生前的所有痛苦。于是,便开始有人个性变得扭曲,有人想要杀掉所有的人类,只因为他不想再次降生。”
净月咽了口吐沫,沉声道:“你别看我说的简单,可若仔细的去想,真的是不寒而栗的恐怖。你想想,如果你在十几岁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是个性格怪异的画尸人,想起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再想起你曾经因为性格扭曲而将一些人制成尸奴,现在的这个善良无害的你,能不精神错乱就不错了。”
“别说了!”宋肖挥了挥手,困惑道:“将人,制成尸奴?”
“是啊,性格扭曲了嘛。我早就说过,那些天授画尸人是最恐怖的存在,不论对妖还是对人。他们压根就不代表正义。”净月愤愤不平的表情又转为混合着敬佩与恐惧,“而最怪的,还要说那个人,他决定终结画尸人的转世。”
看着宋肖无意识握紧的双手,净月的思绪渐渐溶入历史的洪流:“天授画尸人最昌盛的时代约在600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我父亲却是参加了画尸人血战一役,又是少数活下来的几个妖怪之一。而在我父亲的口中,天授画尸人绝非自称画尸人的修道者可以比拟。所谓‘画尸画魂,画皮入骨’正是他们镇尸净魂的概括。一镇其尸,令其不能起尸,二镇其灵,令其丧失灵力,无法制造幻觉,三镇其魂,使其无法逃走,四镇其魄,让其无以凝聚成形,五镇其念,即封住其对世间的诸多念头,如果亡魂不愿放弃怨念,则强行剥离,如果这五镇都无法达到目的,才会六镇入骨。也就是画尸画皮,画魂入骨。画尸画的是皮肉,但却是将其冤魂镇入身骨。”
孟久奇道:“那要是魂魄的尸骨早已灰灭了呢?”
杜亦羽苦笑道:“这里的身骨指的不是死者的,是画尸人的。”
孟久倒吸一口冷气,纳纳半响竟说不出话来。
杜亦羽突然转开话题道:“我之所以将那个女鬼交你超度也是因为这一点。强行剥离怨念,会令亡魂饱受地狱般的痛苦。而宋肖本来就感到内疚,肯定不会同意我镇其魂魄,令其无法转世轮回。所以,只能交给你超度了。”
孟久一愣,摇头苦笑道:“我看画尸人的本事比寺庙里的和尚本事大多了,为何却不能超度?”
杜亦羽道:“佛家清心潜修,慈悲为怀,才能以其救世之大心愿化解亡魂的怨念。我们这些天授地家伙从生下来就不断的挣扎求生,只懂得以杀止杀,又怎会懂得真正的慈悲呢?”
天授的画尸人……孟久默默的低喃,这天授的究竟是力量,还是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