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座城市准备迎接黑夜的时候,火化工张三驼正站在值班室的门口等待着他的主顾。
不知道为什么,张三驼忽然有些紧张,他皱巴巴的脸皮抽动了几下。作为一名火化工,他经常与死尸打交道,照理说他的胆子应该很大。但今天,张三驼却分外的害怕,而这份恐惧源于他手中的包裹。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外面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像很诡异的样子。
“老张,怎么还不下班啊?”一名推着自行车正要离开的同事挥手跟张三驼打招呼。
“我……我等人。”张三驼紧张地咂摸咂摸嘴,露出一排里出外进的黄板牙。
“嘿。”同事冲张三驼神秘地笑笑,骑上车离开了。
望着同事远去的背影,张三驼更加紧张。他迅速将手中的包裹塞进兜里,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难道他知道我的事情了?不、不、不可能,我做的时候,非常小心,没人会知道的。而且当时已经是凌晨了,谁也不会在那个时间去停尸房的,除了我之外。可他为什么要冲我笑呢??)
张三驼踌躇着开始原地踱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现在,他只希望这一切都快点儿结束,兜里的那个东西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它在手里的每一秒都让他感到不安。
自从办完那件事之后,张三驼常常会产生某种幻觉。那个被层层包裹的东西似乎还存在着某种生命力,它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他兜里窜出来。
“还给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张三驼打了一个寒战,环视四周,空无一人。可那个声音依旧在他的耳边回荡:“还给我……”
“别,别再缠着我。你都已经死了,再贵重的东西也带不走,与其被烧成灰儿,还不如留给我。你就权当做好事吧!啊?嗯……以后逢年过节我一定会给你烧纸的,啊……”张三驼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地嘀咕着。
或许是张三驼太过专注了,以至于一个人已经站到他跟前,他都没有发现。
“你在嘀咕什么?”那人问。
“啊!”张三驼吓了一大跳,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则按在装着包裹的兜上。
就是他。
张三驼等待的主顾终于出现了。张三驼紧张打量着来人,他无法看清他的脸,圆顶帽遮住了来人二分之一的相貌,剩下的则被一副巨大的口罩挡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像上次一样穿着一件灰色风衣,将身体隐藏起来。
“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风衣人一点一点朝张三驼靠近。
“我要的钱,你带来了吗?”张三驼反问道。
“只要有东西就有钱。”
“只要有钱就有东西。”张三驼盯着风衣人。
“哼。”风衣人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在张三驼眼前晃晃。
张三驼咽了口吐沫,也从兜里掏出了那个包裹,“你要的东西在这儿。”
“给你钱。”
“给你东西。”
一场神秘的交易在默默地进行着。
风衣人把包裹揣进衣兜,却没有离开。他立在原地,盯着正在数钱的张三驼看了一会儿。
“你看我干嘛?”张三驼感到后脊梁有些发冷,这个风衣人总是令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你很喜欢钱是嘛?”风衣人冷冷地问。
“哼,谁不喜欢钱。”张三驼同样冷冷地回答。他的确喜欢钱,但他更喜欢自己的命。他曾经为了挣大钱整天泡在赌场里,可大钱没挣着却欠下了一P股债。债主曾扬言如果他不按时还钱,就卸他一只胳膊一条腿。张三驼不想成为残废,因此才冒险作了这笔买卖。可这些钱恐怕连还利息都不够。
“你想不想再跟我做笔交易,我还要跟你买一样东西。这次我出20万!”
“二十万? 二十万!”张三驼眼睛都绿了,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干不干?”
“干,当然干。你还要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谈。你跟我来吧。”风衣人转过身,朝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桑塔纳走去。
张三驼望着风衣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锁上门,追了过去。
后来,火化厂的人再也没有看到过张三驼,他整个人好像在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只知道他是在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离开的。有人说,他因为欠下赌债无法偿还,所以逃到南方去了;也有人说,他跟一个老**私奔了;还有人说,他遇上了一位贵人,带着他到东北刨野山参去了……众说纷纭。
总之一点,这个名叫张三驼的男人从这座城市彻底消失了。